任雪盈去的酒吧离学校很远,但却离程天桀给她安排的公寓不是很远。她找了个吧台的位置坐下来,要了一杯马蒂尼,那服务生一脸不屑地看着她,好像生怕她付不起酒钱似的。任雪盈冷笑一声,果然这世上到哪儿都有这样势利眼的人。她从书包里翻出钱夹来,取出里面程天桀之前给她的白金卡,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那服务生狐疑地拿过去看了看,瞬间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十分柔和,声音也带着几分谄媚,“您要的马蒂尼马上送到,请稍等。另外我个人送您一份我们店点单率非常高的小茶点,希望您喝得愉快。”
任雪盈不理会他转变的态度,拿过酒杯就很爽快地开始喝起来,她的喝酒的方法完全是那种刚刚开始买醉的人会有的莽撞的喝法,只顾把自己往醉灌,却完全不管其他,至于那酒到底是马蒂尼还是其他,她根本就不能分辨,也无从比较。
她一杯一杯的喝酒,那服务生起先还很殷切地给她倒酒,每次在她的酒杯将要见底的时候,不等她说什么,就赶忙走过来帮她注满了酒杯。这个服务生其实是一个很擅长看顾客心理的工读生,起先虽然有些瞧不起任雪盈,这会见她有金卡在身上,又是学生摸样,手里还带着这样无限额的白金卡,想必是个家境不错但生活简朴的富家女。看她这样一杯接一杯地喝,就只当她是自己发脾气而已,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相熟的人来接她回去。可是当她喝完了整瓶,人都开始晃晃悠悠,已经不是坐在吧台,而是趴伏在吧台上,一双眼对着酒杯简直都要变成斗鸡眼的时候,这个可怜的工读生终于有些担心起来,于是放下正在擦拭的酒杯,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需不需要我帮你打电话叫你的朋友来?这样你待会就不用担心回家的问题了。”
任雪盈趴伏在吧台上,几乎说出了所有酗酒浇愁的人会在这时候说出的话来,“我没有朋友……我也没有家,你不用管我了,让我一个人喝醉就好了,等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和面对了。”
工读生很无奈地自言自语道,“明明就已经喝醉了啊,连舌头都屡不直了。”不过他也只是担心了一会儿,就继续去招呼其他客人了,白天营业的酒吧本来就不多,所以客人很多。
任雪盈不停地喝,眼前渐渐出现模糊的影像了。她趴伏在桌上,心情却并没有因为酒的麻痹而有丝毫地好转。她脑子里不断地出现刚刚在学校里被同学们当成怪物似的看待的画面,每个人都像是故意在看她的笑话,那些嘲讽和咒骂的话不断地出现在耳边,一声高过一声,就好像所有的同学都围在她的周围,不断地在说话似的,根本躲都躲不开,她很想哭,可是却强忍着那辛酸而委屈的泪水,不愿意在任何情境下露出怯懦的表情来。
这样的局面根本就不是她愿意的啊,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继父在看守所里声泪俱下地乞求她,如果不是因为怜悯他年纪一大把还要面临牢狱之灾,她根本就不能去做什么人的情妇!纵然那个程天桀再怎么有钱,对她来说都不过是个性格暴虐的陌生人罢了,她根本对这样的人不会有任何的好感,更谈不上趋炎附势地巴结和勾引!为何身边所有的同学都看不出她的委屈和尴尬呢,每个人都要用那么深重的咒骂和嘲讽来让她更加地无地自容,难道他们都看不出来即便他们什么都不说,她就已经活的十分卑微了吗?
任雪盈一个人喝得烂醉,从桌子上爬起来,跳下高脚凳的时候,因为脚腕一扭,身子没平衡,打了个趔趄,如果不是那个工读生眼疾手快地冲过来扶住她,她可能已经如同一滩烂泥似的趴在地上了。
“小心点儿啊。”那工读生一脸地为难,显然是把“你看,就和我说的一样”这样的想法直接表现在了脸上,“要不要我帮你叫出租车?”
任雪盈甩开那人的手,回头看了他一眼,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了,“不需要……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沿途好几次撞到桌子的棱角或是装饰墙的边缘,总之让在身后的很多顾客和那个热心的工读生都看的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看她扶着墙壁晃晃悠悠地出去了,这才人人都松了一口气。
任雪盈浑身都是轻飘飘的感觉,她的20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把自己喝得这么茫然过,却觉得头重脚轻的滋味其实还算不错,至少,她觉得那些咒骂和嘲讽的声音渐渐被她甩在身后了,那些可恶的同学的嘴脸也被她从脑袋里赶了出去,终于渐渐有些平静下来了。
她出了酒吧,站在路边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往复不断的车辆,面前的人行横道似乎有些弯弯曲曲起来,她晃动了下脑袋,定睛看去,仍然是曲线模式。她半天都站不稳脚步,于是只好伸手扶着路边的栏杆,慢慢地往一个方向走,并不清楚自己这么走下去到底会到达什么地方。她只是不想让自己陷入到思考当中,不想让自己想起现实生活中要面对的复杂的局面。
她走了好一会儿,因为太累了,呼吸变得很艰难,酒气不断地泛上来,让她这种不太喝酒的人越发有些麻痹而混乱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明明眼前是四通八达的道路,每个从自己身边走过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看来所有的人至少都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儿,唯独她只能如同游魂似的在街上晃荡,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去什么地方。继父已经去了乡下,原本租住的房子早就已经退掉了。她很想去看看姨妈,她很久没见到她了,想念她做的美味的饭菜,还有她那体恤而饱含温情的目光,只是一想起自己如今这个模样要是被她看到的话,只怕温情不再,只剩担心了。她迟疑着,犹豫着,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现在的处境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省的只会让她为了自己而徒增烦恼。
她一个人晃晃荡荡地在路上走,也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渐渐走到一条狭长的巷子里,人也昏昏沉沉的,脚步踉跄。她并不知道此时在她身后,正有危险渐渐逼近。
几个在路边抽烟的小混混,穿着蓝白夹脚拖鞋,吊颈背心,正目光斜斜地往任雪盈身上打量。几个人凑一起露出猥琐的笑容来。
其中一个混混压低了声音说道,“看样子是喝飘了,怎么样?占不占便宜?那妞儿看着还不赖。”旁边的人立刻附和地笑了起来,“是挺不错的,看那脚步晃荡得,喝了不少啊,你说咱哥儿几个过去凑点儿甜头,她能有啥反应不?我看那样子喝得怕是连她亲爹亲妈都不认识了。”
刚刚提议的那个混混把嘴里的烟头在墙壁上摁熄灭,啐了口唾沫说道,“管她那么多呢。既然走到咱哥们的地盘上了,不让她交点儿上供的东西,也太说不过去了。走,过去看看情况,刚没看见正脸,要长得太对不起爹妈了,就算了,放她条生路让她继续当她的醉鬼去。”
说完这人就率先迈开步子朝着任雪盈走过去,那几个小混混紧随其后,一群人露出猥亵的笑容,一边搓着手掌,一边逼近她。
快走到任雪盈跟前时,那个为首的小混混叫了一嗓子,“喂,前面的那位小姐,别走那么快啊。”
任雪盈喝得茫茫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就晃晃悠悠地回过头去看,这时候那几个小混混已经走到她面前来了。她看见那几个人吊儿郎当的模样,再加上那一个个嘴边含混不清的猥亵的笑容,她心里已经多少明白了几分,警报立刻鸣响,不自觉地往后倒退了几步,却不料那几个人完全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反而晃荡着浪荡步子越发靠近过来。
她出口的话不觉有些结结巴巴,“你……你们想干嘛?我不认识你们啊。”
小混混看清她的脸孔,不觉稍稍惊讶一分,这姑娘倒是长得不错,细皮嫩肉的不说,身材也好,虽然醉醺醺,可是背着书包,看起来十足清纯的模样,倒是让人越发想要欺负欺负。
为首的小混混看到任雪盈想要继续后退,就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把她逼得只能靠墙角站着。那小混混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笑起来,“怕什么,不认识也没关系啊,这会儿不就认识了,来,别怕,陪哥哥们好好玩一会儿,我们不会欺负你的,以后有我们罩着你,谁也不敢欺负你。”说着却是手拂过了脸颊往脖颈处摸去,另外的几个人也围了上来,伸手抵住墙壁,将任雪盈彻底包围在其中。
任雪盈吓得浑身发抖,努力想要挣脱那些人的束缚,却都无法阻止,她吓得连声大叫,又是伸手又是踢脚,却根本不是那几个在街上闲晃已久的家伙的对手,几次三番之后,她反倒是被那几个人强硬地压在墙壁上,为首的小混混已经邪笑着开始撕扯起她的衣服来了。
任雪盈拼命地反抗,不停地叫,却被一个小混混捂住嘴,只能呜咽,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来。眼见身上的衣裳就要被那个为首的小混混撕扯开来了,猛然后头突然冲过来一个年轻的男子,也不知是不是刚刚路过看到了这里的情景,于是悄无声息,趁着那几个小混混无暇顾及旁边有没有人逼近的状况,就渐渐靠近过来,随即猛然一脚踢上去,就将那为首的一个小混混踢飞开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妈的,这小子找死啊,从哪儿冒出来的!”那几个小混混一见这情形,也顾不得任雪盈了,顿时一拥而上朝那个男人飞扑而去,但是却被那个身手敏捷的年轻男人左一拳,右一拳地狠狠打中胸膛,简直就是以一敌十的状况,那几个小混混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虽然奋力地想要占个上风,却在这个年轻男人的面前彻底变成了乌合之众,一个个被打得趴在地上根本起都起不来,更别提再去欺负任雪盈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转变,任雪盈靠在墙壁上,浑身瑟瑟发抖,一面惊讶这个年轻男人的出手相助,一面又觉得这男子的身手未免太过凌厉,三两下就把那四五个小混混打得满地找牙。
年轻男子脚踩在为首的那个混混手臂上,一面拍着手臂上蹭到的墙灰,一面说道,“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们这么欺负女孩子,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绝对不会手软,听到没有?”
那群小混混连声说道,“听到了,听到了,再也不敢了。”说完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互相搀扶着全都飞也似地逃走了。
任雪盈的酒还没全醒,晃晃悠悠地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却是打着趔趄怎么都没站稳,还是那个年轻男子一脸担心地扶住了她。
任雪盈露出尴尬的笑来,吞吞吐吐地朝着那个年轻的男子道谢,“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喉咙上突然一番汹涌地冲击,她只觉得眼冒金星,顾不得其他,抓着那个男人的衣服,头一低,就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
这次,才真是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