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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意动心微澜

再说那日昭华,御空而行,沿着河面追击鼠妖,金月轮贯注了她的怒气与杀气,向鼠妖划去。眼见便要得手,斜地里一道青光,与金波迎面碰上,蓬地一声巨响!河面激荡如沸腾一般,几百条粗水柱飞到半空,又哗哗地落下来,如大雨倾盆。河旁停泊的几只小船,已然被震得支离破碎。

只是这一阻,鼠妖借河水的掩护便逃得远了。昭华一个转身收住攻势,亭亭落在桥栏上,向对岸看去。

一棵初绽春芽的柳梢枝尖,站着一个魅惑人心的女子。那是一种凌厉张扬的美。长眉若柳,上扬的丹凤眼勾魂慑魄。那一张烈焰般的红唇,异常醒目,闪发着令人迷醉的光泽,足可以燃起世间任何男子的熊熊****。

她站在那里,露出两截雪白的酥臂,腕上戴着几个粗宽厚重的金属镯子,纤指间玩弄着一根刚折下来的柳条。侧而高开叉的天鹅丝绒长裙,隐隐可见诱人的玉腿裹在银质纹泽的长靴里。她的身上,有一种逼人的凌厉气势,高高在上,似不曾将世上任何人放在眼底,蔑视一切。

两人面对面地静立,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此女仿佛是一位坠落人间的魔女,冷艳而蛊惑人心,可以让人们不知不觉地沉沦地狱。那么,昭华便是一位圣洁的天使,专门拯救那些尚未完全堕落的人们。

昭华在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着昭华。目光相碰,刹那间擦出磁磁作响的火花,空气里顿时弥漫出危险的气息。两人心里都在警惕的同时,暗暗吃惊不少。

魔女忽然红唇一展,莞尔一笑。这耀眼的笑容,瞬时冲淡了空气里的凝重,多了几分淡淡的暧昧,仿佛在跟昭华聊天般的轻松:“哟,小月神,看不出来你真有两下子。”

心里默想那鼠妖看来是个伶俐的,这会儿应差不多进了魔界。自己本来只是路过,看见同类有难,趁着昭华无所防备之时,顺手帮了一把。要真和小月神那丫头打起来,还不晓得谁胜谁负,她可没时间来验证谁高谁低。

昭华哼了一声,说道:“死魔女,你也不差。”然而暗自心惊,这女魔头居然能一口道破自己的身份,估计大有来头。

女魔头将手上的柳条抛下河心,微微抿了抿耳边鬓发,说道:“失陪了,小月神,姑奶奶还有事在身,不奉陪了。”

说罢便扭身跃下柳树,消失在夜空里。

昭华想着兰花生死未卜,不能追击这女魔头而去。再看河面上,鼠妖已经逃得无影无踪,连妖气都随着水汽散掉了,气得跺了跺脚。一时大意,竟然看丢了兰花,亦不知何处寻找她,不由心下大悔。

她左思右想,不知到时如何向玄昕交差,便直接上了天庭。

刚到南天门,看见玄昕绕过高大气派的南门柱出来。他猛然见昭华上来,身后又不见兰花,不禁微微怔了一怔,问道:“怎么上来了?”

昭华将兰花被掳一事说了,语气里满是懊悔。想不到才出蓬莱仙岛,就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害得玄昕又多了一件麻烦事。心虽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垂头丧气道:“昭华知错了,都怪昭华一时贪玩,才中了她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玄昕见她眼里泪光闪耀,小嘴一扁一扁地,怕是自己还未责备完,她倒先哭出来。她毕竟初出茅庐,虽然有一身好本领,涉世极浅,玩心甚重,又哪里及得上妖怪们的心思呢。当下叹了口气,温言道:“别担心,我们这就去寻找。”

昭华听得玄昕没有责备之意,一颗芳心落了地,欢欢喜喜地跑上前来,拉着玄昕的手,笑地道:“昕哥哥,我一定会戴罪立功,将功补过,找到兰妹妹。”

路上,昭华忍不住询问天庭发生了何事,以至急召玄昕回去?听玄昕说了原委,才知道青帝突然崩殂,后继无人,青国登时一阵动乱。幸尔青国司兽神位高权重,手握重兵,又得司禽神鼎力相助,玄昕也代表天庭表示对他的支持,这才平息内外不满,暂时摄代朝政。

说到司兽神此人,玄昕对他的印象有褒有贬。司兽神此人不仅仪表堂堂,而且神力奇大,战功赫赫,为巩固青国曾立下过汗马功劳,在神界也有一定的名气。在上一个万年神界与魔界的对战其间,力战群魔,护得青帝周全,亦有不俗表现。

不过,司兽神这人也有缺点,自诩清高,骨子里偏又好美色。这是玄昕无意中所发现。神界里知道的仙人并不多,因为他平日克制得极好,素少有关于他的风流韵事流传。

那一日王母大摆蟠桃宴会,请了神界各方有头脸的神仙,并请得嫦娥助兴起舞。司兽神当时正举酒樽,一眼瞥见舞池中娇艳如花的嫦娥,目光一滞。当她那美丽动人的娇躯在他面前舞过时,他的咙节上下一阵滚动,急忙将樽中之酒一口饮尽,来掩饰自己的失礼。

宴会上,人人喝得兴高彩烈,注意到此细节的神仙只有玄昕。见此情景,玄昕微微一笑,移开了目光,以免引起司兽神的尴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是神仙,也免不了脱俗。何况嫦娥的确天生丽质,我见犹怜。

但让玄昕心生疑惑的是,司兽神不只是面对嫦娥才会有这么失态。神界里美女如云,燕瘦环肥,千姿百态,如春天的万花齐放。这来来往往的女仙,除了嫦娥,司兽神倒也不曾流露出别的异样。可是当花国的尧轩与琉璃一同出现时,司兽神的眼睛忽然直了,眼神变得复杂而诡异。

或许是因为先前司兽神对嫦娥一反常态的反应,一时好奇,玄昕对他稍许留意了。所以,司兽神看见琉璃的刹那表情,玄昕从侧面看得清清楚楚,一丝不漏。

那道转瞬即逝的眼光,除了对琉璃的惊艳,还有垂涎。对,就是垂涎。那目光,不单是简单的惊艳,对琉璃之美的惊叹与赞赏,而是充满了想要占有的猥亵目光,同时夹杂着欲求不能的愤恨、嫉妒和失落。

当然这些,玄昕是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只是他凭自己的感觉,司兽神并不是传说里清高无比的人。任何人,都不是完美之身,都会或多或少有些缺点。只要这些缺点无伤大雅,那是别人自己的事儿。纵然是好色,也是仙之常情,哪容得他随意置啄?

后面发生的事儿,让玄昕始料不及。司兽神与尧轩的位置相近,相比而言,尧轩是神界后起之秀。因此尧轩起身向司兽神敬酒时,不知为何司兽神非但没有领情,反而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弄得尧轩颇下不了台面。尧轩想不到青国这位一向素有风度翩翩君子之称的司兽神,会这样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玄昕当然明白司兽神阴阳怪气的原因,他适时地走了过去,不动声色之间,三言两语巧妙地化解了尧轩的窘状。随后,司兽神提前离开了宴席,临行前向玄昕拱了拱手,并不看尧轩一眼,冷冷一笑走了出去。至此,玄昕的心里,对这位司兽神有了一些颇微的看法。

两人重新下到宜城,转了一圈,哪里还找得到兰花的影子?玄昕借用了天镜,天镜里只是模糊一片,什么也不曾瞧出。又试着依兰花描述小昱的模样,欲映出小昱的藏身之处,也是朦朦胧胧,连个人影都没有。

百思不得其解,昭华咂了咂嘴,说道:“莫不是这天镜坏了?他们又不在同一处,怎会都看不见的?”

玄昕微一思量,缓缓说道:“也许,兰花姑娘已经进入了魔境。”

天镜可以映照神界凡间任何一处,但照不到魔界之境。只是不知道那名妖女为何掳了兰花?难道魔界对他们的行动已经了如指掌,因此先下手为强,掳去兰花先行找到小昱?看来是自己太大意了些,也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昭华垂下了眼睑,玄昕脸上闪过的焦虑刺痛了她的眼睛。他对兰花,其实是关心的,也是在意的。这种关心和在意,他没有掩盖,可能他忽略在事实里了。她忽然低声地问道:“我们,要闯入魔境救人吗?”

玄昕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怎么?你害怕?”

“不,昭华不怕。只要跟昕哥哥在一起,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昭华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昭华抬了头,眨了眨眼睛,异常坚定和认真,“昕哥哥在哪里,昭华便在哪里。昕哥哥的愿望,便是昭华的愿望。”

只要跟着玄昕,便是她最大的愿望。为了玄昕,她可以不惜一切。从三岁那年,第一次看到玄昕,她就这样在心里认为。

玄昕触及她那双如盈盈秋水的蓝眸,心里掠过一丝感动。枯井无波的心,仿佛被投下了一枚小石子,激起点点涟漪。一直高高在上,一直被众仙仰望,可谁知,他的内心,也是寂寞如斯?他被崇拜,被关注,可是不被理解;他们一直当他是万能的上神,他的确做得很完美,可是也很辛苦。他需要有人与他并肩而站,为他分担一臂之力,为他撑起另一片天空。他是上神,可神同样也需要感情,不是么?

昭华的热情,像正午时明晃晃的太阳,热烈而奔放,亮堂堂地照进他心里的某块角落。他如坚岩一般竖立恒古的心,被一丝丝、一点点地软化,尽管,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当下微微一笑,笑容暖暖,仿佛恰到好处的温水,缓缓地流过她小小的心田,浇灌出一朵美丽的花儿,悄悄地绽放,吐出芬芳。他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傻昭华,昕哥哥哪里会肯让你赴汤蹈火呢。”

昭华听了,登时眉眼弯弯,脸上焕出一片容光,心里如同吃了蜂蜜一样甜。她有些跃跃欲试地问道:“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玄昕的唇角换上了一丝苦笑,连他自己仿佛都有了一分茫然。他不能确定兰花的具休下落,该去哪里寻找?魔界的入口又在哪里?他记得天庭的神籍阁里,略提过一句关于魔界的某处入口,曾经有人从此处进入魔界。但此入口甚是隐秘,每日都在移动,并不固定。如今它又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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