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昱十分惊讶：“魔界里怎么会居住有凡人？”
兰花也用了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柳成荫一挤眼睛，很是得意地道：“有什么奇怪？俺们魔界不像神界，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什么不准魔凡通婚啦。只要两个人相好，又不影响别人，就可以在一起。”
再说了，魔界的子民没什么生产意识，比如种地产粮，建屋造房，打铁捕渔等等，通通都需要凡人来处理这些生活事务，解决魔生民计哪。
兰花大喜，急忙问道：“那这么说，我们可以离开魔界了？”既然妖凡通婚自由，想必也可以来去自由的。柳成荫却摇了摇头，说道：“进入魔界的凡人，是不可以随便进出的。不过，听说漠城有一个出入口，但要想出去除非有漠城长官发的手令。”
看来，这要回到凡间，还得先到漠城才行。两人对望一眼，心下均生了一分希望。不管怎么样，都必须去试一试。如果真像柳成荫说的，魔界中妖魔有善良与邪恶之分，不准随意杀生，那他们下山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性命之忧。
感激兰花为其取名，柳成荫毫不犹豫地答应带他们下山，并一同去漠城。反正他也闲得无聊，正想到漠城玩玩。
只是，在下山的过程中，兰花和小昱被柳成荫拉着跳进深坑，以无比之快的速度往下滑坠，仿佛掉入了深不可测的无底洞。吓得她惊叫连连，差点把小昱和柳成荫的耳朵震聋了。柳成荫挖的地洞，从山脚打通到山体中心，便直上直下，几乎成直角，根本无处可攀。如果他不是用绳子系在两人腰间，然后再捆在自己的身上，这条通道，真的要把两人送进地狱，有去无回。
钻出地道，柳成荫搬了几块大石堵住洞口，用杂草盖了。两人回望了一眼依然愁云惨淡的八卦山，吁了一口气，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现在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这无意间钻出来的柳成荫，他们俩可能已经饿死在山头了。不管怎么说，他们终于活着下山了。
虽然魔界之地居住着凡人，但毕竟是少数，而且都是登记在册的。为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兰花换了男装，小昱扮作他的书童，两人一妖，向漠城出发。
奈何两人脚程慢，把柳成荫郁闷得蹦上蹦下。幸好魔界流通人间的银两，当下买了两匹马，快马加鞭，柳成荫跟在后面小跑。一路上灰土飞扬，滚滚而过。其实柳成荫根本不知道漠城在哪里，所以大家边赶路边问路人，走了三天两夜，终于到达。
漠城是个大城，隐然可算是魔界最大的城市。其规模之宏大，令人咋舌。只见街巷纵横如井陌，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原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沿街两边商铺簇立，食坊，酒肆，当铺，首饰店，打铁铺，应有尽有，还有一些零散的商贩兜售着小玩艺。路上魔民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满街都是奇服怪裳，颜色各异。其中果然也有凡人，神色坦然地走在街上。
兰花和小昱两人前几日在八卦山挨饿，几乎瘦得皮包骨，被马鞍硌得生痛。加之一路颠簸，浑身骨头都酸软了，当下看见一家客栈，不管三七二十一，闯进去要了两间房。那掌柜的见有银子，才不管你是妖是魔，是鬼是怪呢，还是凡人，立马叫小二带两人去看房间。
柳成荫是头一次进漠城，便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早就看花了。比之他所居住的乡下，繁华了几千倍不止。兰花和小昱住店，他也准备四处逛逛，顺便打探消息，于是乐颠颠地上街了。
两人昏天暗地睡了起来，直到柳成荫一边大吼着，一边将门拍咣咣直响，把全客栈的人惊动了，他们才醒了过来。看到柳成荫黑了雷公脸，兰花赶快吩咐小二弄上一桌好酒菜，小昱的眼前登时一亮，不禁摩拳擦掌，口涎直流。
有了这桌丰盛的酒菜，柳成荫的怨气很快烟消云散。他与小昱把酒言欢，他喝一口酒，小昱就夹一口菜，把兰花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
问及手令的事，柳成荫皱了皱眉，郁闷地道：“这手令有些难办啊。官府里的人说了，若是身份不明的妖魔或者凡人，必须验明身份或者有人担保才能放行。”
小昱说道：“你不可以作我们的担保人吗？”
柳成荫歉然地摇摇头：“俺的身份不够担保人的资格，俺只是普通的魔民，没名声也没地位，说不上话。”
兰花一听，头就耷拉了下来。还找人担保呢，这是魔界，不是云都，也不是宜城，她能找谁担保？再说了，自己是被鼠妖错抓进来的，若是被那鼠妖发现了，恐怕一辈子也甭想回凡间了。不过，她好像也没有一辈子可言。
小昱满不在乎道：“不能回去就不回去吧，反正我回去也是流浪乞讨。我看这里环境不错，倒是个理想的行乞地方。叫化子少，没人会跟我抢生意。”
柳成荫哈哈一笑，说道：“那是，魔界向来很少有叫化子。至少俺还从来没看见过。虽然官府对偷抢的惩罚很重，但没吃的了，暗地里去偷抢便是，只要不被发现。”
兰花瞪了小昱一眼，恨恨道：“你的雄心大志呢？就是作一名丐帮帮主吗？”小昱见她发怒，赶紧改口道：“开玩笑的嘛，不是想活跃活跃一下气氛么？我哪敢留在魔界，要是万一不小心触到了哪名妖怪的霉头，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么。你看你，那么紧张。”
商量半天，也不得其法，大家一筹莫展。柳成荫不过是八卦山附近的一个无名籍籍的小猴妖，本领亦是一般般，脑瓜子又笨，而且又穷。如果说到吃，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痛下筷子，但是要弄到手令，只有嘿嘿干笑的份。
“俺，俺认识的大人物也不多，就是周围的几个小妖小怪。他们比俺还惨，一辈子都没来过漠城呢。”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小昱翻着白眼道。要不是柳成荫不识路，害得大家跑错了方向，他们用得着花三天两夜的时间，才赶到这里吗？
柳成荫不好意思地一笑，抓了抓头。
弄手令一事暂时搁浅了下来，柳成荫每日出街打探消息，小昱则跟在他后面。兰花心急如焚，如热炕上的蚂蚁，却偏偏无可奈何。而玄昕和昭华迟迟不见，她心里隐隐生出几分失望。她忽然想知道，玄昕和昭华对于她的被掳，到底是怎么的态度。
在客栈里等了几日，兰花终于决定出去走走。这样子干等，还不如像小昱说的，出去散散心也好，省得越坐越憋闷。
到得街上，仔细看来，其实魔民们的长相也是正常的，有的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并非自己想像中的一片青面燎牙。那日刚来，只是略为扫了几眼，并未认真瞧过。想一想雪姬玉姬等妖精，反而美得很。看来柳成荫的面貌，算是特例了。
宽阔的街道上，兰花无意识地逛着。看见有一家成衣铺，便抬脚走了进去，准备再备上一套男装。自从有了八卦山血的教训，只要能想得到，能用到的东西，她基本上都把它们往宝戒里放满了。结果是花钱如流水，眼看那点家底已经薄了下去，只剩大概两三百两银票。
兰花从衣铺里出来，低头刚走了几步，一个人从旁而过，衣袂间带过一阵熟悉的香气，似在哪里闻过，应该是龙涎香的味道。她不由抬头望去，那人脚程很快，已经走到前面快转弯处了。
她愣住了。那人修长的背影，一袭蓝色的锦袍，白玉冠束着一头墨发，衣袂带风，说不尽的雅致与风流。
兰花的心里猛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太像了！她当即撒开脚，向那人追去。似是感觉到有人追来，那人也加快了脚步，很快消失在转弯处。她心下一急，立刻施展了轻功，向转弯处追去。
那人在走过大半个漠城，又穿过两条街道后，拐进了一条巷子，向着一座高大气派的府邸而去。兰花终于从后面追上来，也许是她太熟悉这种龙涎香的味道，因此尽管失去了此人的身影，她依然敏感地靠着那一丝几乎淡尽的香气，追踪到此。
那人离府邸大门还有十几步，府门前站立着两排守卫森严的魔兵，齐齐向她冷眼看来。若是他这一进去，问个究竟的机会便会就此消失，她心里的疑问恐怕将永存心底。她急中生智，提高声音叫道：
“东方夜！”
那人身形微滞，兰花一见此情，心下又是喜悦又是难过，至少他的停顿，表示他熟悉东方夜这个名字，与东方夜有一定的关系。她努力压下激动的情绪，却见那人又抬起了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她丝毫不敢迟疑，大声道：“请等等，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问完后便走，决不多作纠缠。”
那人脚步渐渐放慢，停下来似欲等她说话。兰花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觉得喉咙有些哽噎，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问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显然多此一问。只看他如今的状况，就知道他过得一定不错。问他当时受伤了没有？已经过去这么久，再深再重的伤口，怕也愈痊了。问他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吗？那晚他决然地离开，不曾说过要回来的言语。骂他薄情寡义吗？东方夜对她一直都是极好的，反而是她，从来没有为他付出过，她有什么资格去谴责他呢？
也许应该问问他为什么要丢下自己独自走了？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想问的吗？相爱可以没有理由，分手却是需要理由的。她想知道，他因为什么放弃了她。但是，他们之间，又真正相爱过吗？他们从来没有互诉过自己的感情，她亦一样。
那人等得太久，而兰花一直无言，他的身形不耐地微微动了动。兰花幽幽叹息一声，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一句话，艰涩地出口：“谢谢你给我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希望你过得幸福和快乐。”
那人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一如往昔的云淡风清，没有夹杂任何情绪：“说完了吗？”
他一开口说话，兰花便确定他就是东方夜。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好听，可是听在她的耳里，却变成了一种莫大的讽刺。说完了吗？多陌生的一句话话啊。眼睛一涩，泪水夺眶而出，她伸出手极快地擦掉。
是啊，她算他的什么人，连一句祝福人家都不需要。至少曾经相恋过，但转身便成陌路，相逢如路人。就算陌生人相见，还可以微笑着道声你好。可是他们呢，连多说几句话都已经是种吝啬，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
强压下眼泪和心酸的伤感，她转身欲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