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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地宫锁芳魂(二)

前方的石壁上,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扇门,出现一团模糊的蓝色光晕。光晕渐渐地扩大,凝聚出一条朦胧的身影,这身影窈窕有致,俨然是一名女子。

兰花停止了吹奏,慢慢抬头看着前方亭亭的人影。久不见光,她的眼睛又涩又痛。闭了双眼,许久后再次睁开眼,那名女子还是保持不变的姿势,立在那儿,安静地看着她。

女子有一头耀眼的灿烂金色长发,打着波浪般的卷儿,直垂到纤细的腰部。她身着一条浅紫色的泡泡袖长裙,修身的长裙从腰间流畅地勾勒出她美好的臀部曲线,向下逐渐变窄,到膝外忽然慢慢变宽变大,宛如一朵盛开的喇叭,裙摆长长地拖在地面。

兰花没有吃惊和害怕,她能感觉那名女子并无恶意。相反,那对灿若蓝色宝石的眼睛,含着对她的微微怜悯。女子的皮肤色异常白晰,仿佛如透明晶玉一般。她的身上,流露出一丝隐隐的忧伤。让人忍不住想上去安慰她,却又怕惊扰了她的安宁。

两人对视良久,那女子忽然唇角微牵,一丝淡淡的笑意滑过脸庞:“你的笛声里,充满了悲伤和绝望之意,教人听了好生难过。你在想念谁,你的心上人吗?”

她的声音很动听,很柔和,却很缥缈,恍若风吹过时的花影轻摇,有一种如烟似雾的轻愁。兰花眨了眨眼,一颗泪珠从眼角滚下,哧地掉在地上。

“我以为,这黑暗迷宫里,再也不会有谁进来。”金发女子又善意一笑,“毕竟这里,谁都不愿意进来。既然进来了,又见着我,也算是有缘。来吧。”

说罢,她转身向另一头走去。兰花收回柳哨,想都未想,自觉地跟了上去。金发女子有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选择听从。

兰花这才发现,金发女子的身形格外高挑。她周身散发着的光亮,竟是由几百只上千只小小的飞虫聚集而成。这些虫子似蝶非蝶,似蜂非蜂,它们身体透明,白色的双翅薄如蝉翼,腹内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亮。它们绕着金发女子上下飞舞,随着她的走动而前移。

金发女子款款而行,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天生的优美而高贵。她那长长的裙摆如丝绸般地滑过地面,一步步如行云流水般,与其说是走,不如用“飘”来形容更适合。

两人都安静地走着,没有言语。一番左转右弯后,一条长长的甬道出现在面前。兰花的心情,已然归于平静。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气息,荡漾在她的鼻边,仿佛通道的暗处,有洁白的雪莲,伴随着她们的脚步,一朵又一朵,优雅地开放着。

走完长长的甬道,金发女子停了下来,飞舞着的虫子也随着她停止了前进的方向,女子轻轻说道:“到了。”

这甬道尽头,居然是一个温暖的大房间。房间里很干净,一尘不染。四米见宽,里面有一张石床,上面铺着绝细的草织席子,一个青色的草编席的睡枕,一条薄薄的天蓝色锦被叠得整齐,有棱有角。除此之外,还有两座巨大的长明灯柱,直立于房间左右。

兰花的目光被这两座长明灯柱吸引住了,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大的灯柱,仰莲托盘上的赤焰灿烂若怒放的金菊,光线炽亮,照得室内温暖通明。

灯柱为白石质,由八面柱身和仰莲托盘组成,高约三米。石柱上的雕刻精美,龛内浮雕伎乐,为手持长练的舞姿伎乐。中部和下部为伎乐或跪或坐于须弥式莲座上,演奏笛、琵琶、排箫等乐器。

金发女子微微挥动了一下手,围绕在她身边的虫子,似听到了命令,如一条闪着莹光的宽绸带,优美地向室外飞去,霎间消失在甬道的拐弯处。

回头见兰花露出吃惊的表情,她轻轻解释道,“这房间,是我昔日居住的地方,亦是地宫里唯一有光明的地方。每一只虫子,都是地宫里的一个灵魂,它们一生被囚禁在地宫里,一生都在渴求光明。然而光明不可得,所以,它们经过作茧的痛苦挣扎,终于把自己化为了荧光虫,为自己带来一点光亮。”

她抬手理了理额前的一缕金发,发出叹息般的声音:“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找到你吗?”

兰花茫然地摇了摇头,金发女子的目光落到她的发上,说道:“你吹出来的哨音里,有一种沉痛的哀伤。深深的哀伤惊醒了本来正在沉睡的我。而你的发簪,又让我感应到了你的存在,所以,我很容易地找到了你。”

兰花摸摸头上的青铜发簪,不解地问道:“是这根发簪?”

金发女子点了点头,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不错,就是这根发簪。它本来是我以前常佩戴的饰物,是我最喜欢的一根发簪。”

兰花啊了一声,极为诧异。这支发簪,不是瑾瑜公主太后奶奶的母后之物吗?怎么又跟金发女子扯上关系了?难道她就是公主的太祖母?可是按这个年龄来算,又不太像。除非,她不是人?

“这支发簪,看起来有些普通。其实它的来历并普通,它在神火里锻烧了三天三夜,又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得神力贯注淬炼而成。天地之间,独此一支。”

兰花隐隐觉得,金发女子的出现得有些奇怪,她走路无声,身形飘忽,那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能表现出来的。难道,面前的金发女子,是一个千年鬼魂?或者是一个美丽的妖灵?她后退一步,终于鼓起一丝勇气问道:

“您到底是谁?”

金发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恍惚的表情,也许她沉睡得太久,需要好好想一想。过了许久,她才开口,声音里有一丝落寞:“我的名字是蓝心,他们曾经都唤我公主。”

“你是魔界的公主?”兰花不敢置信地叫了起来。她听小魅说,魔尊一直没有成婚,他并没有魔后,连妃子也无一。既然没有魔后魔妃,又怎么可能生有女儿呢?

“可是,我听大家说,魔尊并没有大婚,更没有诞下太子或公主。”兰花咽了咽了口水,有些艰难地解释道。

金发女子蓝心微微一笑,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她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沧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你并不知道。时间过得真快啊,恐怕已经过去几万年了吧。”

兰花瞪大眼睛,几万年?那么金发女子,就是万年女鬼了?蓝心瞥了兰花一眼,一眼瞧出了她的心思:“我不是鬼怪,我只是一个灵魂,一个昔日魔界公主的灵魂。”

是的,她如今只是一个灵魂,一个缥缈的灵魂,一个沉睡了几万年刚刚被唤醒的灵魂。尽管从前,她的身份曾经那么尊贵,她的容姿是那么美丽,然而这一切,如烟似雾,早已流逝在历史的长河里,不会再泛起半点波浪。

“那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蓝心忽尔笑了笑,笑容是那么苍白和无奈:“那是因为,我像你一样,被关进了这座黑暗地宫。此后,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

兰花的心冷了下去。她想,若是有出口,为何蓝心一直到死都滞留在地宫数万年?若能出去,想来她早该出去了,还能站在这里与自己说话?

“你知道黑暗地宫的可怕之处在哪里吗?”她转头问兰花,不待兰花回答,她又说道,“它的可怕,不是在于里面的重重机关,以及各种恐怖的噬人怪物。而是在于,它利用这种永无天日的黑暗和万年一日的死寂,以及人们害怕孤单寂寞的心理,激发出内心潜在的恐惧,制造出种种幻觉和听觉,****夜夜地折磨,直到放弃生存的欲望,沦为这地宫的幽魂,从而永远被禁锢在此。而你,很幸运。”

是的,兰花很幸运,她没有遇到那些恐怖的怪物,丧生在它们之口。她遇到了蓝心,从那真真假假的石室楼梯里解脱出来。她应该感谢瑾瑜公主,若不是瑾瑜赠送的青铜凤簪,沉睡的蓝心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将她带到这个能驱走孤独和黑暗,带来些许光明和希望的房间。

曾几何时,蓝心也有过这种身同的感受。

那时,她曾经也像兰花一样惶急无措,刻画着深深的记号。但是,始终没有再次碰到过它们,也始终没有走离开原地。后来,冰雪聪明的她很快弄明白了,原来这地宫里的石头,除了她居住的这间石室,都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妖铁石。妖铁石具有自我修复的魔力,无论刀枪剑眼有多深,只要半个时辰它就会恢复原状。同时,它还能吞食光源和声音化为能量,如同无底的黑洞。所以,她不再试图离开地宫,选择了安静地呆在这间石室。

蓝心瞧见兰花脸上的惨然,淡淡一笑,说道:“你是被别人关起来的吧?我那时也像你一样,刚进来的时候,除了害怕,难过和伤心,还有气愤和怨恨。我一直坚信着,我会出去的,他一定会等着我。可是后来,我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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