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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文坛舞墨:诗意人生如画境(2)

这是一段有着历史意义与民族意义的伟大友谊,它建构了中国文化与印度文化的桥梁,两位伟大的诗人,用他们特有的方式彼此传递着文化的气息,让文明的火炬得以传承,让那些源远流长的文化精髓在历史时空里如盛开的繁花常开不败。他们的友情与贡献,被永远地载入了史册,流芳万年。

3、仙人石上听夜鸮

我的声调是象坟堆里的夜鸮因为人间已经杀尽了一切的和谐,

我的口音象是冤鬼责问他的仇人因为一切的恩已经让路给一切的怨。

——徐志摩《毒药》

泰戈尔走了,那些与泰戈尔谈笑风生的快乐日子也一并走了。几个月前的期盼、激动、兴奋,被夏日灼热的阳光蒸发成了若隐若现的落寞与空虚。

林徽因走了,曾经为爱情复燃的希冀之火也彻底熄灭了。那一段最美好的时光,在七月的南国氤氲、渗透,埋藏在徐志摩的心底,午夜梦回时,宛若茫茫前世的一个唯美的梦。

迷茫而惶惑的心,让徐志摩觉得灵魂似乎空掉了。残酷的现实再一次将他单纯的信仰与梦想击得粉碎。

燥热的空气,有一种让人发疯的冲动。志摩决定去庐山,用大自然不加雕琢的纯朴秀美来治疗心灵的创伤。

诗人都是热爱生活的,因为爱,所以在看到生活中的丑陋与污秽时才会那么痛。大自然永远是宽宏而多情的,它用自己博大的胸襟,容纳并治愈了千千万万颗受伤的心灵,就像一个天使,始终在每一个人身后守候着,不管你是否曾注意到,只有你受伤的时候,它才用自己温暖的羽翼,无私而温情地将你护卫在它的怀抱中。

传说在商周时期,有一位叫做匡裕的奇人在庐山学道求仙。后来周天子获悉此事,便屡次派人邀他出山相助。然而不慕功名的匡裕不但屡次拒绝,还把家搬到了大山深处。后来周天子又派人去寻找,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了,只剩下一座空空的房子。人们都传匡裕是得道成仙了,因为他留下了一个空房子在山里,人们就叫那座山为“庐山”或者“匡庐”,到宋朝时因为避宋太祖赵匡胤的讳,就将“匡”字抹去,只叫“庐山”了。

庐山自古就是诗人们遣情游赏的胜地。唐代大诗人李白曾惊叹于庐山瀑布的壮美神奇,写下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千古佳句;白居易被贬九江时登庐山派遣抑郁心情,惊叹于“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奇景;北宋着名哲学家周敦颐在这里倾情歌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贵莲花。苍润高逸的庐山也是着名的避暑胜地,我国伟大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要缔造者和领袖毛泽东同志一生钟爱庐山,一面是因为这里清静秀美,一面也是南国的酷暑时节庐山清凉如仙境的原因。

徐志摩住在庐山的小天池,背靠雄奇峻险的五老峰,面对烟波浩淼的鄱阳湖。当他置身于钟灵万象的美景中,他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惊呆了。那不可摇撼的神奇,不容注视的威严,那幽远的苍天,磅礴的景象让他深深地倾倒了。

诗意的灵性在心间跳动,在惊叹与迷恋之中,志摩挥毫写下了饱含深情与赞美的诗篇《五老峰》:

不可摇撼的神奇,

不容注视的威严,

这耸峙,这横蟠,

这不可攀援的峻险!

……

对于浪漫的诗人徐志摩来说,奇美壮丽的大自然永远是最好的疗伤解药。与友人分别的忧伤与失恋的痛楚在这里渐渐烟消云散,庐山的人间仙境让他深深地陶醉其中。

当夜幕降临,漫天绚烂的星子散逸奇异的光辉,夜风悄悄地亲吻着寂寞的窗棂,志摩会在清凉的夏夜里漫无边际的踱步。走累了,就坐在清凉的石头上小憩,凝望那天上的月轮,聆听夜鸮与夜僧合奏的妙乐。

三千功名都做了尘土,万般烦恼都化了云烟。那些材米油盐的琐事似乎都随风而去了,只剩下宁静的夜与一颗淡泊的心。

如果说庐山的秀美与神奇让志摩的心灵得到了初步的治愈与平静,那么庐山石工的号子声则彻底让他的心从痛楚中苏醒过来。

在庐山的一个多月,徐志摩几乎每天都能听到石工的号子声。那声音时缓时急,时断时续,时高时低,在云雾缭绕的山谷里回响着,苍凉而不悲伤,如同强劲的风暴在志摩心底席卷,那颗信仰感情的心在这声音里感动着,钦佩着,同情着,沉沦着。

那些处在疾苦生活中的人们,那些尘世里为生活而苦苦打拼的劳动者,让志摩彻底从儿女情长的琐事中苏醒了,一种发自肺腑的同情与悲悯,让这个善良的诗人为那些工人们感到深刻的心酸。敛神凝听,他甚至怀疑,那究竟是人间痛苦的呼吁,还是自己灵魂里的悲声?

豪壮的号子声在幽深的山谷里荡出阵阵回音。志摩不禁想起一首歌——《伏尔加船夫曲》,那歌中的神韵与这扣人心魄的号子声简直像极了。伏尔加河畔的纤夫齐心协力,向着太阳拉起生命的纤绳,和这些勇敢勤劳的石工们为生活的苦难而奋力拼搏几乎毫无二致。

澎湃激昂的心,在那一瞬爆发出一种奇异的灵感。如果说曾经的那些诗文都是“阳春白雪”,那么这一次灵感的杰作就可成为“下里巴人”了。满怀对石工的尊重与同情,徐志摩写下了《庐山石工歌》:

我们早起,看东方晓

鄱阳湖低,庐山高

我们早起,看白云飞

天气好,上山去

……

虽然这首诗并没有像《再别康桥》那样风靡一时,甚至很少为世人所知,但这是徐志摩在情感上的一个里程碑。曾经沉醉在风花雪月的浪漫里,曾经萎靡在爱情破灭的悲伤中,此前的徐志摩始终是社会名流里的上层人士,然而在他听到石工的号子后,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善良被轻而易举地挖掘出来。他开始同情那些劳苦的人们,为那些社会最底层的人而感到深深的不公与悲悯。他看到了社会的黑暗,人们彼此猜忌着,信任成了人际的奢侈品,道德被无情地践踏、摧毁,仁、义、礼、智、信成了五具苍白的尸体,随着社会的洪流淹没在尔虞我诈的斗争中。

他希望用文字的力量来唤醒那些躺在冷漠的冰床上酣睡的人们,散文诗《毒药》、《白旗》、《婴儿》也在这种感情里相继诞生。

当受伤的心灵被庐山的钟灵与石工的勤朴治愈后,徐志摩在流火八月回到了北京,担任北京大学的教授,并且继续主持新月社的社务。

风景依旧的燕园,沉静无痕的未名湖,如往昔车水马龙的街道,那些熟悉的风景再度勾起徐志摩的感伤。

有时候你以为你的心伤已经彻底治愈的时候,一点点简单的牵引,就很容易把曾经的爱与痛再度掀开。越是你想确定自己是否忘记的时候,你反而会记得越清楚。

若能在感伤与寂寞中遇到知己,那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当志摩遇见凌淑华时,所有的心里话就都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

虽然此时的凌淑华已经有了心上人陈西滢,但文人墨客善良的天性让她忍不住去关心这个失恋的多情诗人。

书信总是最好的打开心扉的金钥匙。他们通了两个月的信,徐志摩将她视为红颜知己,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她倾诉,就算自己的家事毫不避讳。面对凌淑华,徐志摩的话总是如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滔滔不绝。

他请求她做他的“通信员”,能够永远保持这段纯粹的情谊,给心灵一个自由的空间。

那些沉淀在心底的话,那些无处倾诉的话,那些原以为会永远烂在心底的话,此时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那种快乐,如同纷纷扬扬的小雪花,轻盈而唯美。

他和她抱怨,“写家信最难,比写考卷还难,提着笔就是不知写什么好——除了问候他妈妈便是问他爸要钱!”

他向她剖析自己,“我的坏脾气多得很,一时也说不尽。”

他对她倾诉自己的心愿,“最满意最理想的出路是有一个真能体会,真能容忍,而且真能融化的朋友。”

一生都在寻找知己的徐志摩,在遇见凌淑华后似乎才真正地敞开了心扉。她成了他灵魂的倾听者,温柔地为他擦拭心灵的伤口,安慰他无处倾诉的孤独与寂寞。

4、西风潇潇凋落叶

我是一个信仰感情的人,也许我自己天生就是一个感情性的人。

——徐志摩

萧萧落叶宛若翩翩起舞的金蝴蝶,在燕园的林间小径恣意飘扬。那一年的光阴仿佛被飞舞的落叶染成了耀眼的金色,在历史的星河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烦闷的心情似乎永远追随着年轻的学生们,不论哪一个时代。少年不识愁滋味,却总是刻意地制造一点愁云笼罩的氛围,故作深沉地在额前鬓角堆上忧郁的愁容。风吹落叶,雨打芭蕉,那种若有若无的愁丝便布满了他们的整个心房。

回到北京没多久,徐志摩就受到北京师范大学的邀请,前去为学校的学生做一场演讲,旨在消除他们的烦闷情绪,调动青年学生的积极心与热情,让他们抛开那些自以为是的小忧伤。

当时的徐志摩也是处在一种忧伤的情调中,但他依然有着积极乐观的心态。因而在听到查先生说“我们学生的生活很枯燥很闷,我们要你来给我们一点活命的水”后,心里不禁为之一动,便欣然前往。

他演讲的题目是《落叶》。慷慨激昂的演讲词中,不禁饱含着他的人生观与生命的信仰,更饱含这他对青年学生们所寄予的深切期望。他要用那些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事物,来唤醒青年学生的斗志,让他们恢复学生该有的热情洋溢与积极奋进。

烦闷就像一张巨大的粘稠的恐怖的蜘蛛网,将人们遮在了隔断阳光的灰色空间里。人与人之间似乎都隔了不可逾越的鸿沟,信任与道德在这灰色的生活里渐行渐远。唯有青年的热血,才能割破这恐怖的蛛网,让心灵返璞归真,回到最初的纯真状态。

他是信仰感情的人,生命中每一项重大的决策,都是听从着感情的安排。无论是先天的感情,还是后天的感情,它们都是一种经纬,将原来分散的个体组织成有章有序的整体。每一个人都应该循着感情的线索,给生命一个自由的空间。在志摩眼中,拒绝或是压迫感情,就像是压住了泉眼不让自由的水向上冲,那是一种犯罪的行为。

他热烈而深沉地爱着生活,爱着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他爱那自由飞旋的落叶,也会为落叶离枝而感伤。那些夹在书页间的红叶、黄叶、绿叶,就像定格在胶片上的瞬间,成了他对爱的永恒见证。

不久前在庐山悟出的对大自然的深情,也在那个小小的演讲台倏忽燃放。他慷慨激昂地诠释对大自然的热爱之情,用自己的实际经验告诉青年学生们到大自然中去生活去沐浴是摆脱烦恼的最好途径,在唯美的大自然中,你会讲自己纯真的个性发挥得淋漓尽致,自由才会得到最好的诠释,生命才会得到最好的绽放。

他想起东渡日本时,看到日本国民不畏地震的毁灭性灾害,万众同心共同建设美好家园的意志与刚强。他把这种精神传递给青年学生们,让他们抛开百无聊赖的小感伤与小寂寞。那些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们,那些被列强侵占的大好河山,无一不在等待着他们的拯救。

庐山石工的号子,也在他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震撼,那震撼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生活中的苦难,那些为了生存而劳碌奔波的人总会让他止不住地心疼。当落叶凋零,他想到在饥荒贫苦的社会里会有多么可怕。那些穷苦的老头、小孩在寒冷的街角瑟瑟发抖,秋天的来临让温暖成了他们无法企及的奢望。

那些社会最底层的可怜人,那些黑色的悲剧让志摩深深地意识到是社会这张网已经有了巨大的漏洞,道德、政治、宗教、文艺都在人们的自私与腐朽中破产了,人们的心胸成了蠹虫的家,谎言在整个社会里肆虐,乌烟瘴气的世界让真、善、美失去了生存的空间,到处是灵魂受污染的悲苦与人们疯掉的狞笑。那种可怕而悲惨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悲剧的世界中,人们不肯承认自己的罪恶,总是在别人身上挑着各种毛病,彼此间推卸着责任,用虚伪而肮脏的双手不计后果地扼杀着纯真的灵魂。在看到这样的惨剧后,徐志摩犀利地指出人们只有在公正的阳光下承认自己的罪恶、不洁净、苟且、懦怯与卑鄙,高举祈祷的火焰,运用忏悔的泪水才能救赎自己的灵魂,才能让虚伪、混沌的社会返璞归真。

勇敢地承担自己犯下的罪恶,才是救赎的最好方式,也是唯一的方式。因为“我们自身就是我们命运的原因”。

在演讲的最后,他用英语高呼“Everlasting yea!(永远用积极的态度去对待人生)”来宣告演讲的结束,满腔的赤诚与对青年学生们的期望在那一刻如烟花的绽放,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深受感动与鼓舞。

激情的演讲,让志摩有一种释放心灵的快感。为了快点摆脱烦恼与忧伤的束缚,他再一次投身到繁忙的社交活动中。那些觥筹交错的场合也果然有效,他不仅很快就做回了曾经的乐天派诗人,而且还新结识了不少好朋友。

王赓是一名军人,字受庆,江苏无锡人,毕业于清华大学,曾留学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后又以优异成绩考入美国着名的西点军校,曾与美国前总统艾森豪威尔为同班同学,回国后任职于北洋陆军部,同时也是梁启超得意门生。同为梁启超的学生的徐志摩,也自然和王赓结为好友。

王赓有一位漂亮又多才多艺的妻子,名唤陆小曼,原名眉,祖籍江苏武进,1903年生于上海。父亲陆定,字建三,清末举人,曾留学日本帝国大学,回国后先后任中央政府的参事、赋税司长等职,并加入同盟会。陆小曼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幼年时在上海的幼稚园读书,八九岁时随母亲到了北京与父亲一起生活,并在北京法国圣心学堂读书。在她12岁时,父亲还专门请了英籍女教师教他英文。陆小曼聪颖好学,十五六岁时就已经能熟练掌握英语的应用,博闻强识的她还学习了法语,两种外语都说得很流利。

陆小曼不仅生就一副花容月貌,还多才多艺,能书会画,能歌善舞。她是舞场上的能手,又能唱一口漂亮的京戏,是当时很多人暗自倾慕的名媛。她与王赓的婚姻,主要是父母包办,在外人眼中他们是不折不扣的金童玉女,然而性格不合的两人却越来越感到婚姻的危机。

心高气傲的陆小曼不喜欢把自己的苦楚让别人知道,总是用勉强的笑容来遮掩自己的伤心与落寞。

芳华落寞时,她就像一支暗夜的玫瑰,在众人的仰慕中独自吞下不为人知的苦涩泪水。

在一次舞会中,陆小曼因为想结交一些文人墨客而要求王赓带她一起去。在舞会上,当徐志摩看到闪烁的灯光中那个曼妙的舞者时,心里如同浇灌了甘泉般一下子振奋起来。

从此相识,他为她娇美的容颜与渊博的学识而倾倒,也为她不如意的婚姻而喟叹。在她骄傲而寂寞的生活中,徐志摩的劝慰与鼓舞如同醍醐,让她看到了灰色生活中的希望。一段倾世恋情,也由此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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