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姐姐选秀那日的天气无比晴好,天空澄澄如一汪碧玉。姐姐青丝委肩,只斜簪着一只素色芙蓉钗,一袭象牙白色挑丝双窠云雁宫装,铅华不施,却是“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风华正茂的她,纵使素颜相向,却也是倾城倾国的。
身着素衣,双目湛湛有神,芙蓉如面柳如眉,颊边梨涡微现,直是秀美绝伦,蓝天、白云、绿叶的映衬下,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鼻子较常女为高,眼中却隐隐有海水。
我替姐姐拂去肩上的一片落花,捕捉到姐姐那清澈如水的眸子深处那一抹悲愁,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呢,姐姐,笑一笑,不笑就不好看了!”
她垂眸微微叹息一声:“兰儿,你可知我今日为何穿的如此朴素么?”
我道:“兰儿自是不知道,可兰儿却知道,纵使姐姐穿得再朴素,再不起眼,也是倾国倾城,美若天仙。”
姐姐笑笑不语,而是转身盯着树枝上的一抹芽黄:“入宫选秀的秀女,大多穿得及其艳丽,且浓妆艳抹;我却简素如斯,想来定不会被皇上看上,只等撂牌子罢。”
我十分疑惑:“姐姐为何不愿入选,进了皇宫不是挺好的么?有吃有穿,享尽荣华富贵,不挺好的么?”
姐姐莞尔一笑,道:“宫门一入深似海,皇宫哪有你说的这么好?若做嫔妃,终日不得见家人不说,后宫尔虞我诈,稍有不慎,就落得个凄凉的下场,这还算轻的,再严重些的,身首异处,甚至还有可能株连九族!”
原来入宫有那么多的危险!想到刚才我拿番傻傻的话,吐了吐舌头,盯着姐姐姣好的容颜说:“姐姐美若天仙,怕是……”
姐姐半晌未语,目光爱怜地在我身上一转,声音清冷如碎冰:“听天由命吧!”
时辰已到,姐姐莲步姗姗,稳稳的走上轿子,刚上轿子,姐姐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我苦涩一笑,说:“兰儿,若……若是我躲不过,请你照顾好爹娘,也照顾好自己!”
我含着泪,颔首道:“我会的,姐姐,选秀时也要多注意!若选上了,在宫中也要留意些!”
姐姐冲我点了点头,毅然决然的上了轿子,宫里的公公尖细的嗓音一起,轿夫开始往前抬轿子,不一会儿,轿子已经化作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忍了多时的泪水,此刻如决堤的洪水,倾泄而下。玲珑上来扶住我,说:“三小姐,天色也不晚了,奴婢扶您回府吧!”
我擦擦泪水,说了声:“好。”可仍不死心地望望天边,期待着姐姐还会回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家。
【几日后……】
姐姐终究是入了选,当公公那尖细的嗓音响起,就断绝了姐姐一生的自由。接完旨,我学着那些不得意的诗人,执起酒壶,仰首一口,烈酒入口,我呛得咳起来。
明知道姐姐的姿色是平常的胭脂俗粉不能相比较的,但我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皇上因为姐姐朴素的衣着,而忽略姐姐。诶,这终究是我自己的幻想罢了,这也是姐姐的命啊!
从此,便是“春色沉沉锁建章”了……
【几个月后……】
姐姐被赐封为御二品昭仪,颇为受宠,很快又被晋封为御一品琼御妃,平步青云,步步高升,每天,宫人们、嫔妃们都快把姐姐的宫门给踏烂了。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乾羲十六年。
此时的我,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天边那一抹残阳如血,渐渐吞噬了整片天空。
这时玲珑端了一盏莲子羹进了屋。见我目光呆滞,便说:
“三小姐在想什么呢?”
我被玲珑打断了思路,这才发现玲珑在我身后,苦涩一笑:“我在想,姐姐在宫中看到的夕阳,是否与我现在看到的夕阳一样?”
玲珑浅笑道:“三小姐可是想大小姐了?”
我摇头:“不是,只是触景生情罢了。”
玲珑一拍脑袋:“哎呀!”
我回过头望着她:“大呼小叫做什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玲珑喜滋滋地笑着说:“恭喜三小姐,大小姐怀孕了!”
我一惊,整颗心瞬间被喜悦吞没:“真的?”
玲珑笑道:“您借玲珑一百个胆,玲珑也不敢说谎啊!”
我问:“知道几个月了吗?”
玲珑道:“四个月了,等孩子八个月了,您和夫人就可以进宫去看望大小姐,哦,不,是琼妃娘娘了!”
我激动地大叫:“太好了,我要当姨娘了!!还可以和姐姐团圆了耶!”
玲珑亦嫣然:“三小姐,您总算可以和琼妃娘娘姐妹相聚了!”
『第二节』
就这样,时间好似流水,过得很快,四个月的时间,在期盼和喜悦中度过,还没进宫,却等到了,姐姐因未好好保护龙子,褫夺封号,降为从二品笙嫔,罚禁足一个月。
我接到入宫陪伴安慰的圣旨时,我跌坐在地上,眼前一黑,良久才缓过来,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几个月前,这孩子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我眼中含着泪:“玲珑!你告诉我为什么!这孩子怎么可能没了?明明我已经准备好了当姨娘,我已经准备好了给姐姐孩子出世的礼物,为什么,就没了?”
玲珑的声音带了些复杂的意味:“三小姐,后宫的女子多,阴气太重,这孩子,自然很难生下来!”
我顿时神智清明了起来,姐姐冠宠六宫,现下又怀了龙子,只怕怨恨她的人,多之又多,因此想方设法加害于她,让姐姐没了孩子。
我理清了思路,缓缓坐在床上,沉默不语。
心里挂记着姐姐,想着明天进宫的事,一夜辗转,此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