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府上的赫舍里懿芳,自入秋以来身子就一直觉得不爽,总是白日里就无端的犯困。苦思冥想都想不出来原因。她唤来身旁的婢女说道:“你去找来京城里的郎中给我瞧瞧看吧,自入秋以来,总是觉得身子乏了,醒的时候少,睡的时候多,不论做什么都使不上劲儿。”不一会儿一个郎中便被小丫头悄悄的带到了府上,郎中轻轻一把脉,便拧起了眉头。道:“不瞒格格说,您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这个消息带对她来说无疑就是晴天霹雳。
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她怀上了九爷的孩子。难道是上一次胤禟喝醉了的缘故?“可是……我没有想到……”说到这里,赫舍里懿芳一下子瘫倒在了椅子上。“格格,还需好好调养方可,这段时间里切记不可再劳心劳神了,这样对腹中胎儿并没有好处”
送走郎中之后,赫舍里懿芳说道:“我,不想要这孩子”
“啊?格格您说什么?!”身旁人不解的问道。“他本不应存于世,又何苦存于世?”赫舍里懿芳说道。“这孩子本来源于一场糊涂事,不如就让此事终结吧……”小丫鬟一听她这话,立马吓得回不过神儿来。跪下身子,泪珠儿忍不住咕噜咕噜的落下来,她道:“主子,小阿哥好歹是您的骨血,是九爷的骨血,您不能做糊涂事啊,只要是奴婢活着一天就决不允许主子做这糊涂事!”
正当这个时候,一个人进门儿来,说道:“懿芳格格,大福晋让您去背训《女戒》呢”自从上一次她和大福晋发生争执之后,董鄂氏就一直让赫舍里懿芳天不亮就去跪着听训。这原本是祖制,不能更改。可这大福晋偏偏没有饶过她,日上三竿头便让她去听训,一听就是几个时辰。平常女子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她一个弱女子呢。可她还是忍了,无论多大的委屈都忍在心里,只因为她是大福晋。
“主子,咱跟大福晋说说,这几日您就别去听训了吧”小丫鬟说道。
“去,如何不去呢?咱们还是不要让大福晋为难才好”懿芳说道,小丫鬟一惊,不知道懿芳的态度为何转变的如此之快。“可是您!”小丫鬟担心的问道。“公公,我这就随你去吧,别晚了耽误了时辰,又让大福晋不高兴了”
“唉,还是格格您通达,这就走吧”那人说道,待她们到时,只见嫡福晋董鄂氏坐在主坐上,身着一身百蝶戏花苏绣小袄,头戴豆绿色蝶荚镶花发钗。一身装备尤显得气势凌人,正襟危坐的董鄂氏喝道:“你今儿个还算准了时辰了!”
“我们格格又有哪一日误了时辰?”赫舍里懿芳身旁的小丫鬟辩解道。
“放肆!什么时候要你这小丫头来教训我?好大的胆量!来人,给我拉到门外面儿掌嘴……”大福晋董鄂氏怒目一恣,对着她喝道。
“大福晋且慢,我跪就好,求您放了她吧”
“我每一次见你都是心口不一,想你也不会服服帖帖的听我的话,丫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不都是主子教唆的,她既然没有什么罪过,那我便只得好好罚罚你了”嫡福晋说道,“大福晋,您怎么打我都好,我们主子的身子实在是撑不住啊!”那小丫鬟急忙喝道。“她如何跪不得?这身子是有多金贵!今儿个老娘还偏偏让她在这跪儿听训诫了”说罢,叫上几个小太监硬生生的把赫舍里懿芳的身子压了下去。
“我今儿就个在这儿听着,你若背错了一个字儿,就一直在这跪着吧……”大福晋说道。赫舍里懿芳咬了咬嘴唇,背道:“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出必掩面,窥必藏形。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立身端正,方可为人……”
屋子里的熏香呛得刺鼻,懿芳渐渐觉得自己全身无力。她的脸色泛着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周围一切变得模糊起来,意识渐渐脱离了肉体,身旁的小丫头一见她这样。不顾身旁人的阻拦,大声的喊着:“我们格格已经怀了小阿哥了!”
大福晋董鄂氏一听,身子一颤。回想起当时内务府的记录,当晚果然是有落红的。她竟然是坏了孩子了!大福晋听罢这话,猛地一起身,紧紧的咬着嘴唇,走到赫舍里懿芳的身边说道:“没想到你这贱人竟然也怀上了九爷的孩子”她捏起赫舍里懿芳的脸颊说道:“你这贱婢还妄想借着希望与孩子爬到我的头上去,你简直痴心妄想”大福晋狠狠一推,懿芳便倒在了地上,若是换作了往日,她定是要上前去辩驳的,可是如今却再也没有了力气。只感觉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离了一般。
“大……大福晋,求求你,放了我的孩子”赫舍里懿芳在清醒的最后一刻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果然还是骨肉连心。看到赫舍里懿芳满头大汗,大福晋依旧说着:“你这贱蹄子还在这儿装什么呢!……”赫舍里懿芳紧紧抓着董鄂氏的手也慢慢的放开了。董鄂氏一看到她晕了过去,这才有些慌乱,赶忙吩咐道“去请太医来看吧”
“孩子,你不该来!!”赫舍里懿芳在昏迷不醒中这么喊道,“这个世界本不适合你,可是额涅却还是不忍心生生的剥夺你活着的权利,孩子……我的孩子!”赫舍里懿芳张开的双臂却拥抱住于无形,猛地一惊醒,周围的世界还是如此的冰冷严寒。“格格,您何必如此?”醒来后,她听到身旁有人哭诉道。原来还是那个小丫头,“她怎么样?”大福晋问道。“幸好,幸好,小阿哥算是保住了,还是多亏了大人身子骨硬朗,否则这一次不论大人小孩都是难逃的劫数”太医说道。“格格还是要好好休息的为好,切莫再动了胎气伤了身子”“求大福晋放过我的孩子!”赫舍里懿芳的手一把抓住了大福晋董鄂氏。
董鄂氏一怔,赶忙甩开,恶狠狠的说道:“胡说,谁要不放过你和你的孩子了?”
“太医,这段儿时间就让她好好休养着吧,今儿个她说的话,你一个字儿都没听见”大福晋董鄂氏说道。
赫舍里懿芳挣扎着站起来说道:“大福晋,就算是你堵上了太医的口,也难堵上府上众人之口……这孩子若保不住也就一了百了,只可惜这孩子却不忍心离开他的额涅!”
“你……”董鄂氏的手被气得颤抖。美人落泪,细雨梨花,董鄂氏一跺脚一转身,也拿她赫舍里氏没有办法。
“呵……”背后传来的只是赫舍里氏的一声冷笑罢了。
胤禛被康熙召进宫问话,他只觉得最近的汗阿玛举止有些奇怪,却也看不出哪里怪。只听康熙对他说道:“你这一次去赈灾,可立了是好大的功劳!朕想着还未好好奖赏加封与你……”也许是年纪大了,人也变得猜忌,这一切都是一场试探而已。胤禛一惊,这都过去了这么久的事情了,皇父又旧事重提,此次不知是何用意!胤禛惊恐的跪下答道:“皇父恩德,儿臣莫不敢奢望万一,若说这功,儿臣是万万不敢领的!事办不周之处,还请汗阿玛不责怪便好,若说这大功,儿臣是着实不敢当的”
许久,看康熙没有动静,胤禛又缓缓的说道:“若说上一次的赈灾,并非是儿臣一人的功劳,四川巡抚年羹尧也是立了大功的,八弟,九弟,十弟,十四弟也在暗中帮了儿臣……我们弟兄几个都尽了力的,儿臣又怎敢独占功劳?汗阿玛如此,胤禛实乃万分惭愧……”
“哦?”康熙听罢微微一愣“年羹尧?他也帮了你了?”康熙问道。
“是,四川巡抚年氏是曾协同儿臣赈灾”胤禛答道。
“嗯,那朕便把他赏赐与你做门人了,如何……”康熙问道,“年羹尧此人虽然忠勇有余但也是谋略不足,不过却也可为国效力无疑”胤禛道。
“你能知人善用,知他用他,也甚属难得”康熙说罢又道:“伯乐并非能全识得千里马,千里马又安能焉知伯乐哉?你能好好用他,既是大好的”
“汗阿玛过奖了,儿臣愚钝,也并没有一开始就识得他这匹千里马,若说与他的相识还是有一段缘分”胤禛道。
“缘分?你还认识年氏的人……”康熙问道。
“不瞒汗阿玛所言,儿臣确实曾经相助于他们年氏,年羹尧的哥哥年允恭,博才多闻常与人谈医为友。只是多年怀才不遇,进士难及第。儿臣这才向人举荐了他,想他为官以来,从多处采办医药典籍,文人诗绘,想他之才,可见一般啊”胤禛说道“以此,我才识得年羹尧此人,没想到他也是个记着恩的主儿,做事也算是尽职尽责,无一懈怠矣”胤禛说道。“这么说来,你们也算是有缘了,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自然是最好不过”康熙说道。
“你先起来吧,也不必把功劳都推的干干静静”康熙对胤禛摆摆手说道,神情似乎略有所思。“听说胤礽被囚禁之时曾托付给你一件事”
“让你无论如何都要告诉朕他并无弑父谋逆之意……是吗?”康熙问道。
“是”胤禛答道。
“那……大阿哥胤褆当时是怎么说的?”康熙问道。
胤禛愣了一下,想了想,答道“大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托了儿臣寻个机会跟汗阿玛讲”胤禛想,康熙此时这么问他,定是有一定深意的。这说不定,就是一种试探。
“他真是如此说的?”康熙又问道。
胤禛定定的答道“是,大哥确实是如此说的无疑”
“那你是如何看待的”康熙问道。
胤禛道“儿臣想,纵使是落了不是,儿臣也要说的”
“因为二哥是儿臣的兄弟,血脉相连,无论如何,儿臣都不能陷二哥于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境地”胤禛道。
“自上一次胤祥主动出面替你顶罪,朕就知道此事并非如此简单,就算是人证物证俱在,朕还是不相信胤褆他会……”康熙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可是朕却没有了证据,所有人证都皆指向了胤褆”
此时的康熙眼中似乎闪烁着泪花,他看向了胤禛,缓缓说道“若是有一日,你得了机会,请务必答应朕,保他们无忧,最好能找出证据还这个孩子一个清白”雍亲王胤禛一听到这话先是一惊,随后又道:“若儿臣有机会,必当倾尽全力还大哥二哥一个清白”
康熙点了点头,道:“朕累了,你退下吧”胤禛叩头,跪安。
深秋九月,雍王府迎来的最大一件喜事,就是雍王府的格格钮祜禄婉诺坏有身孕了。这莫不是对格格钮祜禄氏是一个极大的惊喜。她也没有想到,这喜事会来的这么快,现在小阿哥便成了她唯一的希望了。钮祜禄婉诺的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可是她还未来得及告诉胤禛,因为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胤禛在回雍王府的路上一直都想今天皇父突然召见的事,看似平常的召见,对他却像是一场考验。若是说错了一句字,便是大麻烦了。
胤禛回府后,钮祜禄氏高兴的迎上前去,却看到胤禛满头冒着汗。钮祜禄氏拿出一方手帕为胤禛擦汗。胤禛看了一眼钮祜禄氏,说道:“已经晚了,你早些休息吧”
“王爷!”钮祜禄氏叫住了他,“王爷……妾身已怀有身孕……”胤禛停住了脚步,呆呆的望着钮祜禄氏。曾经的她是他心中的一片净土,也是他心灵憩息的港湾。可是他却发现,如今的她已经慢慢的变了,让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的欲望在燃烧。是她的不甘亦或是她的乞怜?都不是,她只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子,而已。
“妾身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钮祜禄氏说道。
“王爷!”胤禛寻声而去,只见年倾雪慢慢的走近他的身旁。美人如花隔云端,他对她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他转身,对钮祜禄氏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好好的歇着去”
胤禛对身旁的人吩咐道:“从今往后,你们都给我照顾好侧福晋的饮食起居,不许出一分差错”钮祜禄氏呆呆的望着胤禛,原来从今日开始,她不再是王府的格格了,而是雍王府的侧福晋。可是胤禛的目光,仅仅停留在她这里一瞬而已,他满目的柔情和怜惜,都是属于那个女人的。
年氏……
自从她进府之后就占尽了荣宠,钮祜禄氏甚至觉得,这个女人已经占据了他的心。她拥有美貌和智慧,她乖巧,聪明,懂礼节。这个女子仿佛是集所有女子的优点于一身,呵,多么优秀的女子啊!
“自己果然是比不上的”钮祜禄氏想到这里,慢慢的转身离开。她除了离开,还有什么办法呢,还好她有了令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孩子……他的血脉!
对于钮祜禄氏,胤禛从前觉得她会是依靠,可是他发现她变得还是太多了,因为她总是想刻意的去追求什么,这样额她,使他对她渐渐远离。而年倾雪却与他,却有着与生俱来的熟悉感。不用可以去追求,也可两心相依。他们仿佛携刻着隔世的爱恋与痴念而来,这种缥缈不定的感觉,既朦胧又清晰。
梦里依稀
年倾雪总是相信“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年儿,我总是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像是梦里罢。我从没有过落水的经历……可又感觉,那已非现世了……”胤禛道。“那种感觉让我很是恐慌,我一直在挣扎,可是却没有人施以援手,那便是我心底里的阴霾……”
年氏吃惊的望着胤禛,他怎么会有同他如此相似的记忆?
年氏依稀记得,她就是因为被人推下水而穿越到三百年前的清朝的。那个人便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落水之时,还有一个人奋力的把她推向岸边,之后的一切她全然不知,可那人却生死未卜。如果那个人因此而丧命的话,她也会愧疚一辈子的。不知他此时是否还安好?那段记忆如此深刻,哪怕已经相隔三百多年的时光。年氏默默祈祷,你若还安好……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倾雪,你怎么了,怎么用如此怪异的眼神看着我?”胤禛问道。年氏娇俏一笑,说道:“没什么,也许是王爷公务繁忙,压力大了,好好休息一下便好”
“嗯,也许是如此吧”胤禛对年氏微微一笑,便在她身旁躺下了。他道:“那今儿个咱就早些安置吧!”他一把拢住了年倾雪的身子,把她放在了床上,离她的脸颊不足一尺的距离。“好”年氏轻轻的躺在他的身旁,伏在他的胸口上,轻轻的嗅着他身上的桂花香。兴许是太累了,胤禛很快的进入了梦乡。年氏抚摸着他的脸颊,这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男子,这个曾经让她心心相牵的男子,他那一双令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眸,他的眼神已然令她终身无法忘怀。她所有的温暖,皆来自于他的怀抱。她已经渐渐的依赖这种感觉了。
“胤禛,愿你被这世间的温暖所持。”
年倾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