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寒冬,恰逢正逢飞雪漫天,雪花一线连天,仿佛是织成的一张网,把人罩住一般。只见一个神色匆忙的美妇人正行走在宫内的石板路上,身旁还跟着一个小丫鬟。
宋氏芸媣身穿一件浅色海棠刺绣小袄,下身穿着流云百福底纹长裙,外搭着一件兔毛披风,发丝用几支精雕细刻的美玉发簪轻轻挽起,上面坠着一条珍珠花钿流苏,她今天是去拜访德妃乌雅氏的,而她的父亲,主事金柱儿,今日也在宫里,也许在她的父亲心里,德妃的此次召见,已然是他最大的幸运了。他也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女儿竟然可以嫁给四皇子做侍妾。可是往往,这世间的事情总不如他所预想到的这般美好,他算了算,总共有七八个年头,他与女儿未见一面了。
“父亲,兴许你还不知道,这背后所隐藏的一切吧”宋芸媣缓缓的说道。这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却是由阴谋织成的网,你挣脱不开,也逃脱不掉。
待她行至永和宫时,一眼望见的,就是父亲。他坐在一旁,死死的瞅着自己的女儿。宋芸媣也看了一眼他,无奈的摇摇头,她和永和宫的乌雅氏,还是再见了。
“芸媣……”主事金柱喊道,欲起身。他们父女俩时隔多日,终于还是再见了。她这一次,却抑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她的目光掠过她的父亲,并不答他的话,而是径直的走在乌雅氏的面前,行蹲礼道:“妾身宋氏,请德妃娘娘的安。”
“你起身吧,想必你们父女俩,也许久没见了。”她说罢,给主事金柱使了一个眼色,这时金柱终于敢站起来,走到宋芸媣身边,说道“芸媣。”他眼眶中含着泪,却没有落下……这一幕让人看起来无比的辛酸,宋氏看见父亲满含泪水的双目,在这一刻,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倒在父亲的怀里。
“父亲,呜呜……芸媣好想你啊……”她紧紧的抱住父亲,压抑了许久的感情,终于在这一刻释放。
“芸媣,这几年,你还好吗?”主事用颤抖的双手,为宋芸媣拂去泪痕,淡淡的说道。可是就算自己经历过再多的不幸,在父亲面前,还是不想说出口。主事金柱很高兴,因为他终于能够见到自己的女儿了,她现在,也终于长大了。
“阿玛切莫关心,芸媣一切都好,只是阿玛,要多注意身体了。”宋氏说道,他知道父亲年迈,身体一直不好。“好……好……你若好了,我就好了……”金柱道。
这个时候乌雅德蕊轻咳了一声,宋芸媣的手也僵在了那里,她缓缓的放开了父亲,向后退了几步,静静的立在一旁。相遇的时光虽然好,可还是那样的短暂。
“既然见你们已经见过了,我好歹也不算失信于你阿玛……”乌雅氏对宋氏说道。原来,这一切只不过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乌雅德蕊真正相见的是他的闺女宋芸媣。
“我还对芸媣有话说,如果没事的话,你就先退下吧”德妃乌雅氏冷冷的说道,不掺杂一点感情。现在,任何的感情,都不会再打动她了。分分离离,世间悲欢她已然见得太多了,还有什么能让她动念呢?
“德妃娘娘!”宋芸媣喊道“您又何必……”
“本宫说过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了。”乌雅德蕊道。
“既然如此,那臣便告退了……”他说罢,便离开了,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女儿。
“父亲……”她喊道,可是还是依旧挽不回。德妃乌雅氏这就是要告诉她,他们父女俩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想挣脱也挣脱不掉了。她先前已经做出了表态,奈何这颗棋子还是这么的不老实,现如今,她只能用她的的父亲牵出了她,再加之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知道她是否能接受,乌雅德蕊就是不信,宋氏连自己的父亲都会不在乎,是个断绝七情六欲的人。
“你已经是四贝勒的妾室了,这样的哭哭啼啼还像个什么样子?现如今,你还有什么放不下?你心中要装下的,只能是四贝勒一人,你该想的,也只有如何获得他的宠爱。不要再为你不该想的事情,牵肠挂肚。”德妃缓缓说道。
可他也是自己的父亲啊,怎么就成了不该想的人?
“想必娘娘已经知晓,妾身未能保住四爷的子嗣。”宋氏缓缓说道。
“这不怪你,你原本心性儿就这么天真,还怎么斗得过她们?”乌雅的说道。
“娘娘怎么知道?”宋芸媣惊奇,为何她会如此精密的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你傻啊,你以为,那嫡福晋就能容忍的下你和你腹中的孩子?”乌雅德蕊道“你若生下了孩子,无论是格格还是阿哥,都会是四贝勒的长子或是长女,你的身份就会一跃冲天,而你的孩子就会跟着很是受宠啊,这当然会危及到她嫡福晋的位子。”说罢,乌雅德蕊拿帕子掩着嘴说道:“你是聪明人,这点道理,想必你也是懂的。”
“呵,娘娘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宋芸媣道。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许是心虚,她的口气变得不是那么的硬了。“可怜我的孩子,还未足月。”没想到,这一次,德妃乌雅氏的一席话,还是生生的揭开了她心上的伤疤。
“你觉得,你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吗?到最后,连孩子也没有保住。”乌雅氏说道。
“都是我命薄罢了,能怨谁呢。”宋芸媣道。“你倒是想掩藏了你所有的委屈,可是别人可不这么想,有第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乌雅德蕊道。
“有四爷的疼爱,我已经足够了……”宋芸媣道,这是她如今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了,也是她内心残存的一点点温暖。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安慰她冰冷的心,胤禛对她,很是好的,如果能一辈子这样,她也是满足的。
“你以为,一个男人的感情,就可以长久?”乌雅德蕊的一句话,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有了子嗣,等到你人老珠黄的时候,还凭着什么,来留住男人的心?”乌雅德蕊追问道。
“我……”宋芸媣一时语塞,被生生的问住了。
“可是我还机会怀上孩子吗?”宋芸媣问道。
“只要你听我的,就能怀上。”乌雅德蕊道。
“娘娘的意思是……”她问道。
“你能报答我的机会,还有很多呢,可是机会是自己去把握的,若是失去了,可就回不来了……”乌雅德蕊意味深长的说道,说罢,她在桌上放了一个雕琢着牡丹的精致瓶子。“这是什么?”宋芸媣问道。“可以让人可生可死的药。”乌雅德蕊的话,让宋氏打了一个寒颤。“如果你想要孩子,就可服用此药,可是那孩子注定活不长久……”乌雅德蕊道。
“不长久,那……”宋氏含泪问道,难道自己注定是不会再有孩子了吗?
“你要知道,你已经历过一次小产,能有孩子的可能微乎其微,可是你却可以用这个孩子,铲除自己的敌人,难道,你忘了,是谁害你成的这样?”乌雅氏又道。“你这么弱的身子,再加上小产,想再要孩子,已是不可能。”她的话,犹如一把尖刀刺在了宋芸媣的心上,撕碎了她所有的念想,宋氏的心本就是伤痕累累,而现如今,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哭泣。
“它可以让你重生……”
“那死呢?”宋芸媣哭得抽搐的快说不出话来。
“你要是不想怀上孩子,它也可以成为置人于死地的死药,至于怎么用它,你自个儿好生掂量。”说罢,乌雅德蕊盯着她,看她如何作答。宋芸媣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拿着药罐子,紧咬着嘴唇,说道:“这难道,就是娘娘的恩典?”
“我也只是,给你指一条明道儿。”她道。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指给自己的明道儿?父亲,自己身后的命运,都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可德妃口口声声的明路,却是这样害人的伎俩。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她想着。那次的小产,已使她身心俱损,没了孩子,她还有什么资本,让四爷的心在她的身上,就算是这细细的关怀,也是少得可怜,也许终有一日,会烟消云散。
在回府的路上,巧莲就发现自己的主子神色很不正常,她赶忙问道:“主子,您没事吧?”而宋氏却并不搭理她,一个劲儿的赶路,直到她停在了前方,突然捂着心口,再一次痛哭失声。
“主子,主子。”巧莲快跑了两步,赶到了她的身旁。很久,她惨白的双唇终于张开,说一一句话“回府吧,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贝勒爷……”“是,主子交待的,巧莲一定不说。”她慢慢的扶着宋芸媣一步一踉跄的走回府。她想,宋氏今日不是去见了德妃吗?怎么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刺激一般。
宋芸媣一回房间,就打发走了巧莲这让巧莲很是惊异,按说这个时候,宋芸媣该是最需要自己的。“巧莲,……还是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她眼巴巴的望着巧莲。就算是巧莲心中再心疼主子,也无可奈何,她只能把这关怀也只能掖在心里了。谁知刚出门,就听到门内啪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摔了一般,主子又开始砸东西了,她想着。宋氏脾气一直不好,一生气就会砸东西。
宋芸媣从袖子里拿出了那个雕花瓶子,啪的一声,她把它摔到了地上。可是瓶子却没有碎,还真是坚固啊。那个药瓶就像是德妃对她的束缚,可是却如此坚固,摔也摔不碎。她有时候想,为什么自己要任由她掌控,可是自从她来到四贝勒府以来,这一切就由不得她选了。她走上前去,捡起了那个药瓶子,在手中摩挲着,既然不能反抗,也只有妥协,更何况,她眼中的敌人,也许还在逍遥自在。
“这是一瓶让人可生可死的药,既可以让你重生,又可以置人于死地,一切就看你怎么选了。”乌雅德蕊的话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宋芸媣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她说道:“胤禛,我会让你,很爱很爱我,任何人啊,都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你,任何人都不可以……”她把药握的更紧了些……既然选择了这条不归路就不能后悔,她从有这样的思想开始,就再也不是当年纯真的自己了,她要蜕变,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为了父亲,更是为了自己那未出世而冤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