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旧的工厂里站着一个中年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大衣,遮着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全身上下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这里冰冷阴暗透不过一丝阳光,压抑感遍布周边每一个人。他的身边站着星星两两的人,他们看似都相识。
只见黑衣男子焦急的走了两步,站定,咬牙切齿的说道:“一步,就差一步了……”
“就差一步,我们就成功了,可也是这一步,使我们功亏一篑,你……到底是怎么跟着她的?”他气急败坏的指着其中一个人说道,“我……”
“要不是那姓苏的小子,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那人颤抖的说道。
“你的意思想置年倾雪于死地?”那人愤恨的问着,忽然提高了音量:“你可知年氏家族的势力,要是这一次……她死了便一了百了了,可是现在她昏迷不醒是怎么一回事!你可知你这一次犯了大错了,要是她一清醒,我们还怎么能逃得过?就算我们逃得过,她的家人也不会放过我们……”年氏家族在一方势力不可小觑,偏偏他年安的小女儿年倾雪要跟他们对上。这让他回想起来当日的情节就惊心,直追着年倾雪到圆明园,还是没把她抓到。
“都是他!那姓苏的小子,苏穆琰!!要不是他突然出现,坏了我们的好事,我们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如果没人救那女的,凭她有九条命,也难逃这一劫”他虽忿忿不平但却也无可奈何,“本来想跟她好好谈谈的,可是那丫头却打死硬撑着不愿跟我们好好说话,我们一气之下,就……”那人慢慢的想起了他当日死死追着年倾雪的时候,虽然她很是害怕,唇色惨白,双臂瑟瑟发抖,可口中也没有表露出来害怕的意思。
他心中所想就是,不能让她把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可是她偏不听劝,所以才酿成了这无法挽回的局面。
“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她们家难道还缺的是钱么!不论你怎么说,她都不会动心的,我只觉得你办事不够彻底,弄得现在没法收拾了”黑衣男子说道:“好在……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失足落水的,决不能让她醒来,她醒了,我们就是死”
“那姓苏的小子怎么办?”那人问道。
“你看着办”
“我们总犯不着去铤而走险吧……”
“他又不是目击证人,你怕个什么……”那人听后,缓和了心中紧张的情绪。黑衣男子又说道:“至于年小姐,该怎么做不用我交待了吧,这批国宝要是能够成功运到外国去……我们可就发了,相信这点小麻烦也难不倒你们……”黑衣男子扬起的帽子,露出一张黑黢黢的面庞,嘴角上扬,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但看起来却炯炯有神。
“这次的计划若是能成功,可就不只这点钱这么简单,安德列……维奇先生说了,东西他是志在必得的,这次他可不想再让中国人拍了回去”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医院的病房里也是死一般的寂静,苏穆琰的母亲是个端坐秀丽的人,远远看去,气质也非同一般。一双丹凤眼之上是细细的柳叶眉,高挺的鼻梁,鹅蛋脸。虽说已年近中年却少见皱纹。这几年也没为什么能令她费心,唯独这一件了。她年轻时嫁给了一个商人。丈夫死了之后就留给了她一份家产,她一个人带着儿子长大才算不得那么艰辛,直到现在,儿子终于长大成人,她也终于放了心。
苏母对着死气沉沉的屋子发了会呆,叹了口气,起身为儿子掖好被角,朝着他的额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才缓缓离开。自从儿子变成如今模样,她哪一刻不是在揪心。她怕儿子会永远离开她,就像丈夫离开她一样。
这一天来了几个人彻底打破了其中的寂静。
他们皆西装革履,看起来穿着很是正式。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走上前去,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这是做什么”她知道这个中年男子就是躺在病床上那个女孩的亲戚,可是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见那中年男子朝着她深深的鞠了个躬,然后走到她的面前。他身旁的人赶忙拉着他的胳膊,道:“年总!”
他挣脱了周身的人,继续说道:“这次谢谢你们,救了倾雪。这点钱,不算什么,你们拿去吧……”苏母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钱,不屑的笑着:“不愧是大家族,连礼节也都这样周全,可这钱,我们一分都不会要的”
“我知道我儿的性格,我也知道他救下那个女孩更不是为了钱财,苏穆琰他要是为了钱,也不会拼了性命的,他呀,换谁都会这么做的,至于这钱,还是你们自个儿好好收着吧”说罢,她推开了他的手,道:“我只愿我的儿子早点醒过来,至于其它的,我从不求”
见她不为所动,中年男子只得道:“既然你不要钱,我们也没办法,只得祝令公子早日醒来了”他径直的走到对面那女孩的床前,抚摸着她的发丝,道:“倾雪……”
满满的都是柔情。这大概就是亲情的力量了。
苏母鼻子一酸不想再看下去了,缓缓离开。待她再回来看时,儿子的床前多了一束鲜花。她抓起苏穆琰的手说着:“儿啊,娘要钱吗?不要,娘要利吗?不要,娘要那莫须有的褒奖吗?不要!儿啊,你莫要去要听那外界沸沸扬扬的传言,娘只希望你能醒过来,娘就满足了”
瞬时间她的脸庞已然是泪渍般般,看着那女孩每一次都有人照顾的好好的,可她就是不放心,她偏偏想来照顾自个儿的儿子。
儿子是掌中宝,心头肉,是她的一切,她才不想假手于他人。她只想亲手照顾儿子,二十多年都这么挨过来了,她不怕再多个二十年,她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儿子一辈子如此,她也愿意就这么陪着他一辈子。
“唉,这也是命吧”她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道:“你也是,怪可怜的,你家人虽然对你这么好,但你也犯不着遭这罪,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就落了水,看来得等我家琰儿醒了才能问明白吧”她缓缓道,也走过去为她盖了盖辈子,其实她家人不在的时候也是她在照顾着她。苏母回想起她和儿子小时候的一点一滴,往事带给她的不止是有回忆,她是多么喜欢这小子,所以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要付出她所能及的一切,去爱他,让他从失去父亲的阴霾中走出去,使他不再孤独。
年倾雪恐怕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那一日的她行驶在公路上,车速已经码到了最大,可是后面仍然还有人在紧紧的追着她,她紧握方向盘的手忍不住颤抖了,指甲深深的嵌入了肉中,已然刺出了血迹,可是她已是浑然不知觉。牙齿死死的咬着唇,她的唇苍白的毫无血色,面容惨白,周身都在颤抖。她还仍是强打着精神让自己镇定下来,现在还不能报警,否则她的一切计划就功亏一篑了,她要深入那伙人的巢穴,直捣窝点。
她实在忍受不了他们的穷追不舍,慌乱中她念叨着一句话:“求老天爷保佑,此次我能摆脱掉他们”他们依旧还是不放过她!她的情绪终于面临全面崩溃,说着:“我求求你们别追了!”年倾雪毕业于某大学文物鉴赏系,可是她却背着家里人偷偷和一些人经行着一桩“大生意”那些人告诉她,他们手中有一批清西陵国宝,她便借着去鉴宝的由头去参与那桩所谓的“大买卖”,他们说,事成之后自然少不了她的好处。
好处?她不禁冷笑一声。她从不懈与这等人为伍,更别提什么好处了。就算是有好处,她也不会干些违背良心的事儿来。
考古学者都未曾发掘到的清西陵,他们手中怎么会有一批西陵文物?她隐约记得很早的时候,考古学发掘清西陵时,确实发掘到不少珍贵器皿。可是为了保护文物就终止了这项行动,那些人手中怎么会有这批文物。难道……?她心中一惊,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了。说不定就会牵扯出一桩连环盗宝案。她愈发的重视起来。于是她一边于他们周旋,一边从中探听虚实。
这为首的头头可是不简单,竟然与俄国人有往来。看来他们所谓的”大买卖“还不仅限于国内,他们还要与外国人有往来。那俄国人一定就是大买家了,他也不是个好主,定是一直在打着国宝的主意,试图占有那些无价之宝。而那些人自然也是为了钱,所以不惜出卖国宝。
那可是先人留下的东西,怎么能让他们随意糟践?不行,她决不允许如此。可是她现在身份已经暴漏了,她又该怎么办……她俨然已经走入了绝境。
就算是再难,她也不能连累父亲和兄长。
可是他们已经追来了,追来了!!
这个时候她怀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一阵悦耳的音乐飘来,她颤抖的拿起了电话,那一头穿来了一丝阴冷的声音:“年小姐,你现在已经走头无路了,不如跟我们合作吧,安德烈维奇先生一定不会亏待我们的……我们五五分成”
眼泪毫无预兆的从她已然僵硬的脸颊上机械的滑落下来,她大吼一声:“不,不可能,你们这群****所做之事天理难容,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跟你们同流合污的”
电话那一边又穿来了一声声的呼喊:“年小姐,年小姐……”她颤抖的扔下了手机,死命的摇着头。
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声音,她把车子疾速停在了路边。她慌忙的跑下了车子,跑了几步,原来还是到了这里“圆明园”。她顾不得那么多了,直直的奔了进去。管理人员看她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便没有拦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她只想找个幽静的地方躲一躲罢了。她希望那些人不要再这么逼她了。
恐惧的感觉在她的周身蔓延,使她从未停止着颤抖。她既不想那些人的阴谋得逞,也不想自己这么难受。可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现在终是到了要她做抉择的时候了。
她紧紧的握起了拳头,说道:“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绝对不会”
那群人看着她开的蓝色Farrari跑车停在了那里,可是人却不见了踪影。
驾着黑色Honda的一个为首中年男子问道:“你们瞧见她跑去了哪里?”
“她必定是跑去了那园子里,近日“圆明园”有个遗址复原图景展览,她可是展会的嘉宾”
“那……我们还追么?”他身旁的人问道。
“走,我们进去!”中年男子斩钉截铁的说道。他就不信了她年倾雪是个铁打的心肠,不论怎么说都不能动心。
“我就不信了这个世界还有人不为钱财动心”
“可是她们家不缺钱啊!”
“哼,她定是还嫌不够多,这些钱可是够她一辈子花了……”那人道。
年倾雪知道自己已经无处藏身了,无论她躲到哪里都会被揪出来。她跑到了一处湖边,这里芦苇丛生,平时都少见人烟,更何况是现在呢?远处几个窸窣的人影,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面对他们了。“年小姐,我们可否好好谈一下?”一个人问道。
她缓缓的退后的几步,说道:“不—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不会和你们……”
“年小姐,我们想不通,你为何如此固执,如果你你能同我们联合,把那批国宝运到国外去,我保证不论是你还是你的家人,这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钱了!”一个男子说道。
“我不是在乎钱……“她抢言道:“而是,我身为文物保护者,又怎么会和你们一起同流合污变卖文物?!”年倾雪大声的说道,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头示意。他们知道不了他们怎么说她今天都不会动心,因为,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卧底!
一个黑衣男子上前一步问道:“年小姐,你是真的不打算与我们合作?”他一步步紧逼,她已经离河岸不足一尺,无路可退。
“我是不会跟你们合作的”她镇定的说道。也许,今日就是她逃不开的劫难。
黑衣男子示意,一群人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他道:“既然年小姐不愿意,那就只好委屈年小姐到我们老大那里和他面谈一番了”
“不—不!”年倾雪绝望的喊着。她是被逼迫的。“头,这丫头不老实,拽的我们手腕儿生疼!”年倾雪挣扎的过于用力,让他们废了好大的劲儿还是不能把她带走。“年小姐,你怕什么,我们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罢了”他道。
年倾雪一边用力的挣脱他们的束缚,一面拼命的找机会逃跑。见形势不对,为首的那个人上前一步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啐了一口涂抹星子,口中骂道:“不知死活的丫头,叫你丫的不老实!”
“就把她仍在这儿”那人冷冷道。
“去你的!”
“噗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水中,溅起了层层水花。
他们看到好似有人来了,慌了张的说道:“老大,有人来了!”
“滚犊子,就你慌”那人脸子上被删了一巴掌,留下了五个红彤彤的指印。
“几个小毛孩子坏爷们儿事,走吧!今天真他娘的走了霉运了”他说着,又朝河边啐了一口吐沫。
“年小姐,年小姐,她……”周围人喊着。
“死丫头早该死了,她要活着我们就是个死……”他的声音略有些抖:“我们要早点回去跟总头那边说说,切不可再暴漏行踪了,咱以为她是真心想做这笔生意,可她却是个叛徒。没想到这丫头还有几分小聪明,假装与我们接触,到最后还是与我们生了二心,她,该死!”那人本没想害她,只不过是太气了,加之几年道上混惯了,人也变得狠了。
他们像是受了惊的耗子,四散的蹿离了这里。独留她一个人在这冰冷的湖水中一步步深陷。她的耳边回响着一片片的声音:“快救命啊!有人落水了……”而后,这些声音渐渐变淡,最后消失了。她想,自己这就是快要死了吧?可是她还是好舍不得家人们啊,她还未曾尽及人伦,就要死了……
脑海最后的念头就是,那批国宝会去哪呢?不能流落到外国人手里啊……
可是这些事,再也不与自己相关了吧,因为自己就要死了。好歹这辈子活得无愧于心,她也能够释然了……
就在她在不甘和绝望中慢慢沉沦中,周身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一直推着她向上。“活下去,她要活下去!!”求生的欲望在她的内心蔓延,活下去呀……一个念头闪过,她想活下去,她要活下去!她死死的抓着眼前的那个人,不愿放开,因为她不想死。
身边的那个人无力的摇摇头,似是在对她说:“不要再抓着我了,否则两个人都活不了”可是那个人依旧在用尽全身的力量推着她向上,终于,她渐渐感受到了光明,可是她却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她也想抓住他,可是任凭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再也抓不住他的手。只能任他的身体一点点的往下沉,她在这一刻思维有些清醒,她想活着,可她却不想那个人死。
不要啊……不要……她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泪水,讯速的和这湖水相融合,她不想他死……真的不想。
在最后一刻,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是个很清秀的男孩子,有一双很好看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