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们分道扬镳,再然后,我找到了一个眉目依稀像他的男子,执起他宽厚的手,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地共度余生,失却了桃红色的爱情,只是在某一些特定的日子,挑一个地方,任思绪蔓延,放纵自己想着那个贯穿了余生生最为鲜嫩青葱的光阴的顾睿尔,回味我们在一起时的酸甜苦辣咸涩,然后过了一晚,把所有的过往锁在回忆中,本本分分地与另一个男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更多的时候,只是谈论着孩子,于彼此对未来的希冀,却是闭口不提,因为我深深地知道,没有了顾睿,那种过云霄车般的激情就会消逝,没有一个人能会像他那般轻易地撩拨起我的情绪,幸福时觉得自己就是在巅峰俯瞰芸芸众生的女王,难过时却是卑微如朝生夕死的浮游。妈妈,妈妈,妈妈……我不住地唤着她,然而却连一丝的暗示都不曾得到,或许她真的已经去往彼岸投生了吧。
“在想什么,这般入神?”顾睿醇厚的声音敲进我的耳膜。
我转过身,他站在阴影中,神色却是温润的。
“我在想,当我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昏沉,在炉火旁边打盹的时候,会怎样。”
“我爱你青春欢畅的活力,自然也爱你布满褶皱的脸庞,”他走近我的身子,双手捧着我的脸,“我陪着你一起老去,拥着你的腰身坐在炉火烧地旺盛的壁炉之旁,在你耳边对你倾诉春夏秋冬的爱慕之情,细细和你描述年少时光爱情如何踅摸着强行进驻我的心室,春庭葳蕤树叶刮脆,有一位姑娘坐在一片阴影之下,安安静静地看着书本,白色的衣裙,黑色垂腰的头发,比天上挂着的太阳竟然还要耀眼上万分,这是我的姑娘。”
“我很好奇,你怎么就看上我了?难道就因为我把你从簸箕里面拉了出来?”良久,我才抛出一直一直便困扰着我的问题。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那一天你打开了我的心扉,”顾睿和我一起靠着洗碗台子站在我身边,托着我下巴的手也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支在台子上,随意散漫,就像是在话家常,“那时我想,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啊,如果和我做了朋友,我便不会受如此之多的欺负了吧?”
“嗯,原来你的初衷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强悍的保镖。”我点点头。
“也不尽然啊,只要吧,是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很是舒服,因为你从来不像别的女孩子,当着我的面故意不理我,给我脸色看,而等我转过头呢,却是使劲地瞪着我看,好像是要把我吃了一般,一帮女生在谈起我的时候,总是可劲儿地把我推给对方,唉,你看那个顾睿尔今天看了你好几眼,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啦。另一个则是欲拒还迎地否认,才不是呢,他明明是对着你笑了,应该对你有意思才是。”顾睿将那些小女生的声音模仿地惟妙惟肖,还配上扭扭捏捏的情状,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应该习惯女孩子们那些欲擒故纵的小心思。”
“那么,生生,你呢?”他将手环在我的肩头,“你当时是怎么看我的呢?”
我想了想,据实回答:“当时年少,满脑子想的都是在篮球场上奔跑着的流川枫,没顾得上来正眼看你……”
“生生,你这般说,实在是太伤我脆弱的小心灵了。”他做作地捂着心室。
“唉,顾大美人儿,这般东施效颦的姿态放在你身上,不大合适,丑死了!”我很是中肯地给了意见。
他“倏”地放下手,严肃道:“那么,生生,听了我这一番不轻易对女人说的话后,我能问问你什么时候对着我起了心思?”
“呃……应该是有一次我数学考得不甚理想,你帮我仿照家长签名的时候吧,那时我想着,唉,这个小伙子不错么,以后可以常常来找他签名。”
他有些挫败地露出古怪的笑容。
其实我在那个少年恶作剧似得抽去扎在头上的蝴蝶结时,道不明的情愫便暗暗在内心滋长了,或许,甚至比这一天更早的时候,他已经进驻了我的心,只是,那时的我不明所以。于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我们之间便流淌了十多年的光阴,不再重叠。他成为了照耀别的女孩的一束阳光,而我则依偎在旁的男子身边与他同伞风雨,然后,我们各自与同伴分离,一个人孑然而行,再然后,命运让我们在一起,或许是顾睿坚持不解地努力着让命运怜惜我们。
所幸的是,我们还能在一起。
回上海的路上,我自告奋勇地充当起了司机,结果还没开上绕城高速,便被顾睿勒令不甘不愿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理由是,他不想交上千的罚款,于是我只能气鼓鼓地拿一双眼睛瞪他。
“生生,乖啊,等会进了服务区,给你买上两个蛋黄大肉粽子。”他朝着笑了笑,如同妖孽一般光鲜亮丽,风霁月明。
一听这句话,心里便乐开了花,于是本本分分地坐在座椅上,手上却是不老实地翻着CD,想要找出一张好听的盘子。
其实在旅途上,最开心的便是能在半路吃到三两个热乎乎的嘉兴粽子,咸蛋黄配上六瘦四肥的猪肉,那是最美味的享受,是鲍鱼燕窝比不上的山珍海味。
却不曾料到,在我及其不雅观地叼着臭烘烘的绍兴臭豆腐时,与高显狭路相逢,褐色的酱汁滴滴答答顺着唇角而下,恍如打翻了的调色盘,滴答在白色的T—shirt上,开出一幅凌乱无章的画。
“生生,我时常在想,应该不是我虐待了你吧,现在这一副样子好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吃上一顿饱饭。”顾睿嫌弃地按了按额角,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温柔地拭去我唇边的酱汁。我尴尬地顺着他的手,胡乱地蹭了几下,而白色衣服上的汁水却是怎么也擦不掉了。
“等到了上海再买一身新的吧。”顾睿皱着眉头。
我看了瞬势将手抚在了他的眉间,想要抚平那一道褶子,“唉,顾睿尔,虽然你这般皱着眉头颇有些忧郁的气质,但是我深深觉得还是阳光大男孩这个形象比较吃香。”却忘了手上还沾染着一点酱汁,这下全都抹到他的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