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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这一夜,周心悦一直是被岑君西抱着睡的,那么大的一张床,他偏偏要跟她挤在一起,热乎乎的气息喷在她颈窝里,烫得人难受。她一开始睡不着,可渐渐支持不住,终究是合眼睡了。

她睡着以后没多久,岑君西就醒了过来,宿酒后的太阳穴酸涨欲裂,犹然觉得梦境和现实恍乎。

其实周心悦睡得不好,他也睡得不好,神经被酒精麻痹,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做了一晚上的梦,简直不堪其扰。

他梦到医院,周洪山住在重症监护室里,午夜时分了,医院走廊尽头还有人在抽烟,感应灯控制的走廊一截截熄灭,尽头划过一枚透亮的红点,明明烁烁,仿佛是萤火虫带着熹微的光。他以为是程浩,想叫他过来,可周围的介质的似乎不能传递声音,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点声响。后来那个人走过来,越来越清晰,等走到近跟前才发现不是程浩,竟然是他自己。

他自己的脸上是可怕的苍白色,血丝密布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夹在指端的烟已经烧到了手指还浑然不觉,越过他还往前走。他惊异的回头,看见周心悦举着枪,对着他毫不迟疑的一枪崩下去。

很痛,胸口一下子被什么炽物洞穿,烧灼着痛意,他低下头去看,胸口处涌出大量的血迹,温热的,一点一滴坠落到地上,汇聚成蜿蜿蜒蜒的一大片。

他抬起头,看到自己眼里的血,终于顺着眼角淌下来。

他惊得猛然清醒,耳朵里嗡嗡的带着蜂鸣,胸口有一个位置疼得厉害,他渐渐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喝多了睡在床上。

屋里一灯如豆,身体太过直板,他觉得手脚发麻,借着灯光才看清自己的双手犹然紧紧扣着周心悦,而她被他扣得不得不大半个身体都睡在他身上,头更是搁在他的胸口,压的那里很痛。

头痛欲裂,刚才的梦境还沉沉的徘徊在脑海里,他觉得心烦,想要把她翻到一边,刚准备动手又看到她长发下遮住的睡颜,最后还是一点一点把手抽出来,托住她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把头安放在枕头上。

大概太累了,她睡得很沉,在梦里低低呓语了几声,终究没醒来,又睡着了。

他靠在床头上,这才发现自己连衣服都没换,因为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上的衬衣半湿不干的贴在身上。他觉得胸口痛得都快裂掉,只得手掌捂在左胸的伤口上,轻轻揉转着。

密密丛丛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滑,他揉了半天,疼痛总算缓和了一点,基本可以忍受,他伸手撩拨了一下遮住她睡颜的额发。

周心悦熟睡的样子很甜,嘴角微微的向上扯出一点弧度,纤长的睫毛一根一根的翘起来,弯弯的带着圆弧形,像是假的,黏上去的一样,看得他手心发痒,恨不得动手给她揪一揪,可又想起来,毕竟不是当年了。

当年在他租的小屋里,一张弹簧床不足一米宽,他只能抱着她睡才能保证不掉下去,晚上翻身常常要醒过来,有时候看到她睡得甜,偏偏恶作剧的把她弄醒,缠着她非要讨个晚安吻,才能继续睡着。

那个时候真是无忧无虑,又爱的你情我愿。

耳朵里可以清晰的听到心脏在跳,砰咚砰咚,一声一声,他莫名觉得烦躁,下床走到窗前,随手摸出一支烟来,刚刚甩亮了打火机,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最后还是把烟掰弯了,和打火机一起搁下。

天还没有亮,他返回床前给她盖好了被子,重新走到窗前,伸手把窗户开了一个口。他把那颗烟又重新拾起来,慢慢捋了几下,还是点燃了。

北方的冬天真是冷,人还在有暖气的房间里,可上半身吹着风,烟的干凛带着寒气吸入肺里,有一点苦冷,滋味并不好受,他微微有一点愣神。

其实每年冬天,他都觉得特别漫长,春节总是姗姗来迟又缓缓而去,自从儿时离家之后,他一直认定,自己和“家”这个字已经彻底无缘,更不要提“春节”,那是给合家团圆用的,他没那个福气。

可人生多无测啊,偏偏给他遇见了周心悦,从此以后每个新年都少不了她了。

他仍然记得那年除夕,他抄着大衣口袋在路上走,路上随处看得到拎着大包小包,急奔回家过年的人,他则孩子气的专踩路面没被碰过的积雪。小区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路边不时传来尖叫和欢笑,漫天烟花,硝烟味飘着家家户户的菜香。那样的热闹纷呈,举国欢庆,唯有他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沿着马路走,走。

他最怕过年,最怕这种合家欢乐的日子,不对,是恨多一点。

他踢了路边一枚小石子,小石子翻滚停下,再抬头才发现已经走到了政府机关的大院。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但是既然来了,他便扒了砖墙,向里面看。

很漂亮的一排小洋楼,门口都挂了火红的灯笼,在风里面摇摇曳曳,却还招展着长长的穗子。家家户户都把房间的灯开大,屋里暖气十足,落地玻璃上全是雾气,什么都看不清,灯光映出来是温馨的亮黄色,被窗棱隔成一片一片。

模模糊糊的有人站在窗前,似乎在做什么事,手指无聊的在窗户上涂抹着,渐渐擦透出来一大片,原来是小北在打电话。他穿了白色的针织毛衫,站在窗前,眉目不甚清晰,可整个画面都让人觉得莫名温暖,隔着雾气,蒙蒙的像是雪花融在掌心里一样。过了一会儿,许是有人叫,小北应了一声,大概是趿着拖鞋去了。

他静静的站在那儿,明明知道那些温暖不属于他,遥遥不可及,却还是想着念着。后来手机不停地振,不眠不休,是周心悦打来的。她在电话那头像是哭了,直嚷被烫到了脚,他就去了她家,没想到她在家里好好的,然后他见到她父亲。

没读大学之前虽然经常去周心悦家里做卷子,可都是偷偷摸摸的,从来没敢让她父亲撞见,后来上了大学,也没鼓起勇气拜访过。

其实周洪山是很好的一个人,他第一次见就知道。

周洪山对他好,那种好不做作,是长辈对小辈贴心的好,倒茶拿糖,还要挑挑拣拣,找块好吃的剥给他吃。到了晚上一边看春晚一边包饺子,他剥虾仁,周洪山剁肉馅,借着电视机的光影闪烁,他悄悄打量他。

因为低着头用力,周洪山的头发有一点乱了,眼角有鱼尾的纹络,头发掺了灰白,却并不显得苍老,反而让他觉得亲近,像是对着自己的父亲一样。

那时候他有两年多都没见过沈嘉尚了,偶尔能在电视里看到一些镜头,沈嘉尚不是在下基层就是在走访民众,有时候还在部队里包粽子煮饺子,一脸的亲和。

沈嘉尚是全市的衣食父母,偏偏不认他这个儿子,周洪山是周心悦的爸爸,偏偏不喜欢他这个女婿。

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该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过是放开了心去爱上另一个不该爱的人罢了,结局又能怎么样呢?怎么过,还不都是一生,世界这样大,唯独不容他罢了,又能有多难过?

他在窗前站着,随手把指间的烟蒂弹飞,顺势仰头看夜空。郊区的空气好,受到的光污染也少,是真正的星空,繁星点点,看得人向往。

他还记得上大学的时候,他和周心悦总想把选修课选到一起,可选来选去,不是他时间不对就是她主修有冲突,最后只得把选修选到了文学院。文学院教古诗词鉴赏的是个老头子,读起诗来一摇一摇,颇有造诣,可他一上课就昏昏欲睡,那天猛地一磕头,瞬间醒过来,就发现周心悦泪眼朦胧的盯着讲台看,而老头支着讲桌,亦是讲得动情。他睡眼惺忪,只见黑板上有老头写得十个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后来周心悦才告诉他,参和商是星名,参星居西,商星居东,像是彼岸花的花和叶,相念相惜永相失,商升参落两不见。

她说:“你看,人生最可怕的是无常,在无常面前人太卑微了,动辄参商别离,再见无期。可我们偏偏希望爱情长久些,再长久些,要是真能长长久久,该多好。”

那时候他还笑话她多愁善感,隔着好几张桌子讨来一张面巾纸,给她擦眼泪。

他以前不懂,现在懂了,参和商,她离开他去比利时的日子,他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了,第一次理解了那种无边的折磨,痛苦的毫无出路。她一去三年,而他足足在病床上躺了一年,才从死亡里走出来。

是真真正正的死过一回,所以才会褪掉那层茧,看着那张曾经的躯壳,淡然而冷漠。

他开始计划报仇,卑鄙残忍,连他自己都觉得龌龊不堪,可毕竟让她跪下来求他了,那个时候他就想,只要能再见到她,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哪怕他卑鄙,他肮脏,也要这么做。

可怎么会是他想得那么简单,她是回来了,人还在,心不在了。近在咫尺却永隔天堑,纵使是这样近,依旧如同参商那么远。

他又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来。身上还粘着一身汗,细碎的额发都黏在额角,被窗口扑进来的一点风吹到,这才觉出冷意刺骨,于是洗了个澡,拿了一套衣服,下楼去了。

他喝了太多酒,又被冷风扑到,早上开会的时候就觉得头重脚轻,用手支着头,神游天外。

负责工程开发的总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汇报着公司的新目标,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过了很久才听到尹秘书轻声叫他:“岑先生?”

他忙回过神来,才发现总监已经讲完了,正尴尬的站着,等他发话。

这是他出差回来第一次开全公司的例会,各个部门中层以上的经理负责人都在场,他想给开发总监留三分薄面,手指屈起来在黑檀木的会议桌上扣了扣,最终还是没忍住:“把新的楼盘开发到火葬场附近,我不如把西林改造成阴宅房地产,嗯?”

总监没敢接话,老老实实的坐下,面色难堪。这是公司最近半个月一直准备开发的项目,东边虽然连接着登州市殡仪馆,可西边也连接着新的地铁出口,这样一块地皮,如果开发的好,将带动整片地区经济发展,不仅为市政府解决一大难题,公司盈利也将是不争的事实。

“这个项目我不会批准。”岑君西一根指头就将文件夹推走:“帮市政府解决难题的工程,我不乐意做。”

看着岑君西那张面色寡淡的脸,人人都知道大老板今天心情不好,于是个个自危,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把这场会议坚持下来。

出了会议室,尹秘书观察他气色不对,于是小心翼翼的问他:“岑先生,北京那边刚刚打来电话,因为天气原因,他们CEO的航班延误,抵达时间待定,您似乎累了,要不要……。”

他不想说话也不想听人说话,抬手打断她:“我要回去休息,取消今天所有行程。”

尹秘书记下,偷偷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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