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手机,我对谢非说:“关部长问我们到了哪里的。”
“我都听到了。”谢非淡淡地说。
“今晚,我们集团的孙书记去省城给关部长送行的。”我又说。
“我知道,除了孙东凯,还有曹丽。”谢非还是口气淡淡地说。
“哦,你早就知道了。”我说。
“是的,老关告诉我了:“谢非抬起头看着我:“这个孙东凯,倒是挺会办事,大老远跑到省城去送行,还带着所谓的办公室主任曹丽。”
听谢非的口气,她似乎也知道孙东凯和曹丽的关系。
我笑了下:“这不是关心领导嘛。”
“关心领导……我看孙东凯此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谢非说。
“为什么这么说?”我说。
“孙东凯这次带曹丽去省城给老关送行,老关心里其实是有数的,他估计孙东凯会打着送行的名义给他送一笔零花钱,这年头领导出国都有这习惯,下属都要给领导准备一笔零花钱的,还有,老关说,最近市里要调整提拔一批干部,宣传口也有几个人要动动,孙东凯带着曹丽去,一定还有为曹丽提拔说好话争取的意图。”
我不由感到些许意外,意外之一是关云飞竟然猜透了孙东凯的意图,而且猜的还很准;意外之二是关云飞竟然把这些想法告诉了谢非。
看来到底是两口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说:“这事你怎么看?”
谢非说:“什么怎么看?”
我说:“你说关部长会不会接受孙书记送的零花钱?关部长会不会给曹丽的提拔以关照呢?”
谢非说:“我没怎么看,这些和我无关,我一概不关心。那钱他爱要不要,那关照他爱给不给,对于他在官场的那些事,我早就养成了不管不问不掺和的习惯,就算他主动告诉我,我也不会关心的。”
我盯住谢非的眼睛,判断她这话的真实度到底有几分。
谢非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笑了笑:“怎么,你以为我在撒谎?”
我笑了下:“我想我该相信你的话。”
谢非说:“相信就对了,不信师姐的话你还要怎么的?师弟嘛,就要乖乖的,就要相信师姐的话。”
我又笑了下,心里其实还是半信半疑。
我突然感觉谢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如果她刚才说的是真话,对关云飞在官场的事做不管不问不掺和的姿态,那其实并不代表她真的不关心,而是说明了她的绝顶聪明。她越是关心,或许关云飞越会提防她越会在她面前小心谨慎,她越是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关云飞约会对她放松警惕越会在她面前言行肆无忌惮。
想到这里,我不由高看了几分谢非。
吃完饭,看看外面的雪还在下,谢非要了两杯热饮,我们再坐会儿。
“这个曹丽……算是官场里的极品女人。”谢非说。
“你了解她?”我说。
“略知一二。”谢非说:“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说:“你说的极品是什么意思?褒义还是贬义?”
谢非说:“你认为呢?”
我说:“似乎,是贬义。”
谢非说:“在官场里,的确是有这样一批女人,不是一个,是一批,她们本事不大,学历不高,知识不多,业务不强,能力一般,但却往往能混得不错,为什么呢?因为这样的女人往往有这样一个特点:长相不错,风情风骚,喜欢挂靠领导,喜欢往领导身边贴,能言善辩,善于钻营。”
我不由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
谢非说:“这样的女人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其实算是聪明的女人,她们知道自己本事不大,知道能力一般,知道凭自己的能力是在官场混不出来的,如此,她们就会充分利用发挥自己的优势,身体优势,卖弄风骚的本事,她们知道官场男人的弱点,知道如何抓住那些男人的弱点来为自己服务。
“她们周游在官场男人中间,左右逢源,如鱼得水,以肉体和色相进行着一笔又一笔交易,也就是权色交易,在这些交易中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金钱,职位,级别……同时还能满足自己的虚荣。”
我看着谢非点点头:”嗯……”
谢非继续说:“这样的女人往往会深得官场男人的喜爱,因为她能满足他们的需求,但是,对于官场那些男人的老婆来说,这样的女人却是她们深恶痛绝觉的,是最大的敌人,但作为女人,她们往往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她们无法左右官场,无法左右官场里的女人。”
听谢非说到这里,我又不禁想起了秦璐,虽然秦璐不是谢非刚才说的那种单纯靠色相和风骚勾引男人的女人,虽然秦璐和曹丽有很大的区别,但刚才谢非的话还是让我不由想起了她。
“师姐,问你个问题。”我说。
“你说。”谢非看着我。
“你……是不是很恨秦璐?”我说。
谢非看着我:“你觉得呢?”
我犹豫了下,说:“我……不知道。”
谢非说:“换做你是我,你心里会怎么看她?”
我说:“我是男人,不是女人,我无法换位思考。”
谢非说:“你在逃避,你在回避,你在将皮球踢给我……”
我说:“不是逃避,是真的无法换位思考。”
谢非沉默片刻,说:“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如果我说我不恨秦璐,你一定会说我很装,是的,我不想装,我告诉你,我的确是恨她的,一个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去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我恨她是有理由的……虽然我没有和她正面交锋过,但我心里却对她恨到了极点,我恨不得她明天就去死。”
一听这话,我心里打了个寒噤,不知为何,我现在很忌讳听到死这个字眼。
谢非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可是,当我听说她怀孕了,我却又对她多了几分怜悯,同为女人,女人最了解女人,我不想让自己成为刻薄恶毒的女人,不想诅咒无辜的生命,不想泯灭最基本的人性,所以,我现在对她又多了几分可怜和同情……
“虽然她一直对我步步紧逼,虽然她对我毫不留情,虽然她对我冷酷无情,但我,现在,除了恨,却还是有几分可怜的……其实,我知道,如果我对她的这种同情让她知道,她会嘲笑耻笑我,会奚落我,会反过来觉得我可怜,会认为我在退缩,会认为我已经投降……
“我厌恶和女人在这种事情上去争高下,那样等于我降低了自己的人格和品味,把自己置于龌龊的境地……所以,不管目前她的气焰如何嚣张,不管她的态势如何逼人,我都避免和她正面接触,我不想出现那种场面,我觉得那是很可悲
可笑的事情。”
谢非这番话符合她的性格,归纳起来,她对秦璐就是三个字:恨与怜。
“事情不会一直这样下去,总归是要有个结果的,你想过结果吗?”我看着谢非。
谢非点点头:“想过。”
“怎么想的呢?”我说。
谢非没有说话 ,低头沉思了半天,接着抬起头冲我一笑:“不管结果如何,太阳每天都会升起,生活都要继续,不是吗?”
“是的。”我点点头。
“如此,结果似乎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谢非又说。
“哦……或许。”我有些困惑地点点头,心里犯嘀咕,结果不是最重要的,那什么是最重要的呢?
谢非没有回答清楚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但心里却一直有个谜团。
“还有,这世上的人和事,我相信一句话,善恶有报,你说是不是?”谢非又说。
“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我说。
“嗯,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谢非重复了一句,然后说:“既然我相信这一点,既然我相信世上有因果报应,那我心里就安稳多了……还有,这世上的很多事,都是随缘的,一切皆缘啊,没有缘,强求是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
我细细品味着谢非的这句话,心里突然一动。
似乎,我想到了什么,预感到了什么,又似乎,我什么都没有想到没有预感到。
这种感觉让我很奇怪,这种感觉最近一直在缠绕着我。
又想到关云飞执意让我秘密护送谢非来省城的做法,突然心里一动,关云飞这样做,是不是在提防秦璐呢,他是不是担心秦璐会做出什么出格的针对谢非的事情呢?如果是这样,关云飞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他是出于什么样的思维来这么想的呢?
这种想法让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安。
谢非这时站起来:“我去下卫生间。”
谢非刚离开,我的手机响了,海珠打来的。
“阿珠--”我接电话。
“哥,在哪里呢?”海珠说。
“我在去省城的路上。”我说。
“嗯……”海珠似乎没有表现出多大意外。
我突然意识到海珠此时给我打电话,说不定她早已给我的手机定位,知道我此时不在星海,故意打这个电话来试探验证我的。
这个想法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周末,还去省城出差?”海珠说。
“不是出差。”我说。
“那是什么?”海珠说。
“关部长要携带夫人出国,让我开车送他夫人去省城和他会合。”我说。
“关部长有自己的专职驾驶员,即使不用自己的驾驶员,宣传部办公室也可以出车去送,为什么要让你去送呢?”海珠的声音充满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