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报纸没写太多的我负面,想必那些媒体发稿前事先有与老爷子联系,新闻内容仅仅围绕那三个主题去写,而对于我母亲的描写,则以前妻两字带过。他公开我的身份后,一定也要还我母亲一个地位。前妻,始终也是妻子,有过感情。
我看到报纸,如解负荷地松了一口气。
小柔跑过来敲着我的格子间,通知等会有重要会议召开,请务必出席。我整着磨着,何事那么大惊小怪。夏洛就走进来,拉我到走到电梯口,说一会要回C市。我冷冷地看她,不知感激还是怨恨。一而再三地不死,让怨恨在心底奠下根基。
释怀,谈何容易!
寒暄了一阵,她说自己都不知道该叫我表嫂还是大姐好。
我尴尬地杵在那里,是啊,一层层关系卷来,原本简单的世界变得那么复杂,都不知究竟谁是谁非。
我推辞地说:“我与林慕凡现在尚未定下来,一切照旧吧!”
刚说完,小柔就走过来对说我会议要开始了,我随着她走向会议室,留下一脸惆怅的夏洛。
高媛媛突然宣布她出国留学,将无法担任丰盛董事长一职。席间,她领来了一位气宇昂轩的男子,也就是我们的新董事——高杰。又一海龟。高家和李家、林家,皆是世家子弟,这三个大家族是G市的官僚资本中,势力最庞大的三个家族。高干子弟的姻缘,由不得彼此做主,他们活在这圈子里,早已注定失去选择对像的自由。不管爱与否,始终要为家族事业做出牺牲。而我,本非池中物,却被这潭潮水卷入其中,掉进那个洗不清的大染缸。
高杰介绍自己时,我陷入一片沉思中。
“乔,你在听吗?”高媛媛尖锐地叫我。
YOYO推了我一下,眉头一皱,低声地说:“在想什么呢?高董要你接任华南市场总经理地职。”
我回过神,头脑一片空白地应了一声:“哦!”
“我不在的日子,希望你们多多协助我哥哥,他刚回国不久,对国内市场环境不是很熟悉,需要你们这些精英才子的扶持。”高媛媛维持以往的平和,冷静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纷纷说道。
“大家利用五分钟时间各自把工作汇总一下,然后简单介绍自己和现任职的职务情况。那么,先从我右手边开始。王亮,你先来。”高媛媛说完,缓缓坐下。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大家都埋头做总结。
不一会儿,王亮站起来,洪亮的声音介绍自己,发表他的工作总结。一个接一个地凸起又落下。高杰这双鹰眼,随着他们站起的那一刻,仅仅锁住每一个人的面孔,笔头刷刷作响。
最后一个轮到我,刚刚介绍完自己,高杰立刻打断我的话,回过头看了身边的高媛媛:“乔蔓?李氏千金?”
高媛媛点点头,唇齿微微蠕动,用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应了声:“嗯!”
我见他低下头,又继续补上:“自我接触市场以来,华南片区一直有条不紊,无论于国有企、外资投资企、私企,我们公关维护工作做得比较全面,这是成立部门以来奠下的牢固根基。继而,李氏和林氏相继对我们企业注入大量广告的支持,这有利于我们企业的后期发展……”
“李氏和林氏同时也是相互合作的,我们能抓住林氏这条关系链,也相当于抓住李氏的链接。所以,当今务必维护好我们俩家的合作。”高杰打断了我的话,他站起来挑起眉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说:“我相信乔小姐能担此大任。一个公司需要大家的齐心协力,公司有盈利,福利自然少不了。为了加强我司团队的向心力和凝聚力,我决定在公司现有的福利制度上,多加一条年度旅游。时间根据具体情况协商,可全体成行,可部门自行组织。未满一年者,须自行费用20%,一年以上无需支付费用。大家可有意见?”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高媛媛连忙站起来打岔:“你们的新董事深得人心啊,第一天就把大家哄得这么开心,我还愁着他与你们打不成一片。”
在高媛媛随和的语气下,各部门的高管纷纷表言,我默默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
财务部主管王琳,30出头的女人,平日寡言的她,冷不防说了句:“不如我们今晚为高董办个欢送会,祝她去德国如鱼得水,突飞猛进?”
“这个提议好!”王亮立刻附声言道。
策划部、人力部的主管均点头赞成。
高杰又冒出了一句:“还如鱼得水,别游来莱茵河一去不回。突飞猛进,钻进阿尔卑斯山毫无踪影。”
“没想到高先生这么风趣。”王琳看了看他,温柔地笑了。
“真难得,他中文懂得不多,这句话倒还串得挺通顺的。”高媛媛笑道。“今儿我作东,大家一起欢乐去,散会。”
众人纷纷走出会议室,我从椅子上站起来,与高媛媛四目相对,她垂下眼帘,面无表情。
“媛媛!”我第一次在办公室里这样叫她。她的肩膀微微一颤,回过头,强装微笑地问:“有事吗?”
“一路平安!”我郑重地说。
她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天花板,双手握着文件袋,说:“会的,会的。”
我目送她的背影走出会议室,总觉得一晚间,我们的隔阂犹如深渊。
夏洛发来一条简讯:再见了,亲爱的乔。
我内心的柔软,情不自禁悸动。暗自感叹道:再见了,亲爱的夏洛。
晚上公司的欢送会订在离大厦不远的一家KTV里,我回到自己城中村的小蜗居,洗漱过后,招上小柔一并而去。
我们进到包房时,同事们差不多到齐了。一眼望去,还多了几位熟人,我略为诧异。
坐在林慕凡身边的同事,见我走来,自动起身让座。我没上前走去,反方向地搬了一张小圆凳,与小柔坐在大厅中央。
刚坐下没多久,高媛媛就从身后进来,整个厢房欢呼高涨。几位素日爱搞破坏的同事,摇晃着香槟喷洒一地,王亮拉开礼炮,五颜六色的丝带冲向天花板又随之徐徐落下,挂在高媛媛梳得整整的晚妆上。YOYO和几位大胆的同事随手扯下墙上的气球,兴致勃勃地捏破它们。我和胆小的同事分别捂上耳朵,笑盈盈地在一边看着他们胡闹。
墙上的投影机里一一掠过同事们写给高媛媛的祝福,我看到她热泪盈眶地站在屏幕前。
她拿起麦克风,哽咽地说:“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这是我初入社会的第一份工作,也是我解除过一个最温情的集体。感谢策划部今晚的精心安排,大家的心意我已收到。在这个美妙的夜晚,我们应该尽情欢乐,你们说对不对?”
大家齐了心的高喊:“对!”
“春宵一刻值千金,那么,你们还在等什么?奏乐!”高媛媛径自走到房间里环形的宝座上。璀璨的霓虹灯照射下,四周金碧辉煌的雕塑,栩栩生辉。
高媛媛唱了一首周华健的《朋友》,大家都随着她一起高歌,五音不全的我落在最后面,随着他们唱到高潮时,跟随尾声地唱“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
我想起大学毕业的最后的一场KTV,在散场时,同样放着这首歌,由我和李泽明挑起主唱。李泽明是班长,我是副班长,我们艺术班里男女比例是6:1。男子以数量占优势,而活动事项均由我这个副班来组织。每次方案出来,李泽明大部份都毫无异议,他带着他的队伍,融入到我们这6个女孩子中来。
夏洛是在开学后的第二个学期突然转入我们系里,老师领着她在讲台上自我介绍时,大家都对这瘦弱的女孩充满好奇。我们艺术班里,要么是绘画全能,要么是技术全能,而她夏洛,只是简单介绍了自己是C市人之外,惜字如金。她及其不合群,与班里其它四位女生的关系很浅淡,无非是打个照面,寒暄一笑。她没有去过饭堂,每次都会提前十分钟放学。正当大学都在为她的功课着急时,系里举办视界创意艺术比赛。
我和IVY,晓琳,姗姗几位女生着急地收集素材时。夏洛恍如无事般,依旧每天我行我素,上课下课,从不多言一句。
然而,夏洛制作的三维动画视频,将我们后面需要学的影片剪辑知识一并用上,荣获系里特等奖。那个奖项之后,夏洛成了班里的大人物,甚至老师也会私下与她切磋技术。而,李泽明和何轩那几个比顽劣的男生,知道夏洛会在放学时提前10分钟走出教室,纷纷堵住她的去路。死皮赖脸地把她拉回课桌前,虚心请教问题。
我们大家见到她的实力之后,都不敢小看她。
那个学期末,外婆打电话来说是妈妈去世三周年,她到寺院里请大师选了个好日子来做法,请我考完试务必回去一趟。
我从S市回来的晚上,看到夏洛和李泽明他们一帮男的在餐馆里吃饭,堆积的两箱空酒瓶,夏洛红扑扑的脸上像熟透的苹果。餐桌上七零八落的碗筷,几位男生喝得踉踉跄跄。我走到李泽明身后,夏洛自觉地站起身腾空位置,何轩慌忙推过身边的椅子推到她身后,她在我右侧坐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