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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那些有伤的幸福(2)

真如他的姓一样,不温不火。不但鱼幼微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真想穿越时空扒开他的肚子看看他的心在想什么,是红是黑?是玩深沉还是装冷酷?

温庭筠走了。

这是鱼幼微没有想到的,她拼命地想留住他。她的初爱,她愿意用生命与他相守,她要他给她一个结局或说法。三年了,温庭筠不可能不知道鱼幼微的想法,不可能读不懂她眼神里的渴望与柔情。若说不懂,那是假装不懂。

她温柔地叫他温郎。多么甜柔的称呼。只有杨玉环敢叫大唐第一男人李隆基为三郎,而不是皇上。这是史无前例的,他在她眼中,仅仅是一个男人,与职位无关。如果他与她的关系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她怎么能把温郎二字叫出口?如同让一个女人称呼一个陌生男人为亲爱的,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这一声温郎,纵然夹杂着几多爱意与缠绵?流露着多少无法排解的相思?

温郎。

比亲爱的亲。

比宝贝还宝。

比老公要甜。

鱼幼微为了表达相思,为他栽了三棵树。

一棵叫温,一棵叫飞,一棵叫卿。

合起来是温飞卿。

可是,温庭筠从来没当回事,他就是不理她。她的初恋戛然而止,像是正奏美妙音乐的琴弦忽然断了。这对于鱼幼微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这个时候,她遇到了李亿。

一个有妻的男人,官员。她和他同居了一年,他答应娶她,她也相信李亿不会骗她,没想到的是,中间出了插曲。李亿在长安做官,老婆在江陵,见他久不回家,就跑来长安看他,李亿怕老婆裴氏知道他在外面有美女承欢,就让鱼幼微暂时到道观里去躲一下风头,等他老婆走了再接她出来,鱼幼微信了。结果是裴氏发现了李亿的风流之事,把他连拖带拽弄回老家,就是想断了他在外面的念想,李亿本来想对付一下黄脸婆,没承想,事情闹大了,裴家是大家,在当地有名望,他惹不起。鱼幼微在道观里左等右等都不见李亿,有诗为证: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她倚在窗前,看着窗外苍蓝色夜空上的那轮明月,独言独语:李亿,我想你,你可像我想你一样想我?温庭筠那个鸟男人走了,你不会不管我吧?

又让她猜对了,这个男人跟温庭筠一样,像散失在灼热空气中的水,无影无踪。

这个李亿,比温庭筠还不道德,跟人家同居了一年,少女之身都给他了,他说不要就不要了,那个时候同居不是现在,不仅需要勇气,也破了千年的俗,谁敢这样做啊?李亿,你这不是玩人吗?有些玩大了吧。那时候,根本没有同居一说,把身体给你了,就等于嫁你了呀。这两个男人,活生生把这个才情美貌的小姑娘给糟蹋了。

从此,鱼幼微在道观里再也没有出来,她在那里与很多男人有染,改名鱼玄机,从鱼幼微成为鱼玄机以后,来往的男人可以用车如流水马如龙来形容,她从前的爱情碎了,爱过的男人是别人的丈夫。既然那么用心、用情都没有感动过爱情,她还会相信爱?还会有爱吗?既然你不爱我,我爱和谁玩就和谁玩。失手打死了侍她的婢女,也因对一个男人的争风吃醋,在堂上审她的男人竟是当年追求她让她扫地出门的裴澄。

曾经心爱的女子,给过他鲜活生动的鱼水之欢,他忘了当年他曾经的热烈情怀了吗?当他面对她时,是否还存有曾经的坚持与爱?是否还能闻到她的体香,感知她肌肤的温存?

现在要赐她死。他下得了手吗?看得下去吗?

那一刻,男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很清楚,如果对她还有爱的话,就不赐她死罪了。而是想方设法减轻她的死罪!可见,男人的薄幸是千真万确,爱在他心中真是譬如朝露、去如闪电的东西。

直到她人头落地的刹那间,她的温郎,来了,与她目光交缠,她终于明了,他内心原来是有她的。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温郎,这首诗,你可曾明了其中的沧海桑田般的心路历程?

她的温郎,此时,再也止不住眼泪,捂住脸庞,失声恸哭。

鱼幼微,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让你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

一定与你携手共赴天涯。

一定让你我之间的想念不再隔着阴阳,不再有春与秋的相阻,不再有凄风冷雨相伴。

一定不再这样伤你。

一定不负你的缠绵深情。

鱼幼微——

我要你放荡给我看。

我要你给我疯。

给我痴。

给我狂。

给我醉。

你是我的!

你是我再也飞不过去的沧海。

如果有来生,我们一定背靠背,十指相扣。

让往事不再成为一场烟梦。

可是,温郎,晚了。

她走了!含恨而走。

人啊,只有失去了,才明白,原来,那爱一直在心中百转千回般地存在着,从来没有远走。多情的鱼幼微,为情所欢,也被情所害。失了前程,丢了性命,她才26岁,26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最好的年华,尤如春天的午后,阳光灿烂而温暖,一切美好都在孕育之中。

浮生一梦。

还是大佛情僧仓央嘉措说得好: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样的男人还有吗?

陆游,不是个好情人

君情与妾意,各自成了东流水。爱她,就给她担当,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品质。写下这个题目时,心里很沉,一顿,仿佛重物击打般。然后慢慢地碎掉。原因简单:喜欢陆游的诗,就像喜欢蒙古草原上悠扬而忧伤的马头琴一样。就像喜欢凤凰传奇的歌一样。就像喜欢任何一件喜欢的东西一样。没有为什么。但不喜欢他的风骨。在我看来,他是个最没风骨的男人。这样说,多少会有些人为他鸣不平吧,不可否认,他是个孝子,对他妈百依百顺,但不是个好情人,貌似有情,其实无情。伤了唐琬,也伤了后来我们读他诗时无数女性的心灵。人所共知,陆游喜欢表妹唐琬,欢天喜地娶她为妻。但是,他妈死活看不上唐琬,说,这样的媳妇,棋琴书画是好,但不是过日子的人,女人还要相夫教子为好,虽然她能写诗,但她根本不配你!退货!陆游或许辩解,或许没辩解,总之结局是听了他妈的话,离了婚。按照他妈的意思重新娶了王家的女儿。唐琬呢,只好擦干眼泪嫁了赵士程。按理说,这一段故事已经结束了。既然离了,互为陌路,别管我的死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吧。从有情人成为陌路,虽然是不得已的选择,但也只能如此。如果就这样过下去,一切平淡,相安无事,到老,也是一种美。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很快就会成为过往,时间久了,落满了岁月的尘埃,连回忆也模糊了。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十年后,发达的陆游回到了家乡,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独自去了沈园。那是他与唐琬相识相爱的地方。也许是看看家乡有什么变化,也许是想去那里寻找过去的回忆,或者根本没法忘记唐琬。哪一种目的我不得而知,总之,他去了。

让他想不到的一幕惊喜出现了,转身的瞬间居然看见了十年不见的心上人,眼睛一亮的同时,也在瞬间黯淡下来,她与另外一男士十指交缠,正在游园,那应该是她现在的丈夫吧。

想躲,但为时已晚。

她也看见了他。

相互问候,说了一些不疼不痒的话,然后,告别。

唐琬以为陆游早把她忘了,所以,也像对待一个旧日的朋友一样,不惊不喜,平静得如同看到邻居一样。唐琬走后,陆游在沈园坐了很长一段时间,心绪难平,他确定,他爱唐琬,十年的时间,没有磨灭这样的爱,虽然他的妻子对他很好,为他生儿育女,但是,他始终爱不起来。然后,他在沈园里给唐琬写了一阕词。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其实,写这首词时,他没想那么多,只是心绪难平,十年不见,偶然再遇心上人,多么激动人心的偶遇呀,很想深情地把她搂在怀里,给她一个热烈的亲吻,但是,想不到,她的丈夫也在身边,真是大煞风景。他只能装作没事地道别,就是在这样的心绪下,写了这首词。一年后,唐婉再去沈园,无意中,在落满尘埃的石头上看到了这首词,那一刻,她平静的心掀起了滔天骇浪,思念的火花噼里叭啦地说着就着了起来。呼呼的大火灼烤着她的心。当她知道陆游心里一直爱着她时,悲伤的泪水冲溃了理智的堤坝。

他来这里,是为寻找爱情的记忆,寻找她的影子。

本以为此去经年,聚散两茫茫,还是重遇,大概上帝也觉得这缘分没尽吧。

唐琬含泪写下: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有情人又断了联系。

陆游写完这首诗以后,抗金北上。唐琬哪知他去了哪里,那时没有QQ、电话、短信,找一个人,真是千山万水般的周折。再说了,唐琬是他人妇,她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吧。我要怪的是陆游。既然心中有爱,也招供了,带心爱的人走就是了,何必那样愁肠百结?还有男人的责任和风骨吗?

招惹了人家,然后就走,算什么呀?

他害惨了唐琬。

唐琬因为那首词,左看右看赵士程都不顺眼,她思念陆游,肝肠寸断,憔悴不堪。相遇红尘,却不能携手,男人的软弱,当断不断,制造了多少阴差阳错的事故?让心爱的女人看尽生离死别,却眼睁睁无能为力,为爱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和想念,要是缘分尽了,也就罢了,缘分尚在,说散场就散场,对女人来说,真的很残忍。

四十年后,陆游重回沈园,看到唐琬的词。那是她泣血的思念、呼唤、诉说。陆游你在哪儿?既然那般想我,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一眼?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可是——

她死了。自己选择了死亡,不堪思念怕折磨。就这样,君情与妾意,各自成了东流水。

如此一来,在我眼中,陆游,实在算不上一个好情人。

为什么在见面的时候——

不与她好好珍重?

为什么不向她倾诉内心的思念?

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为什么不给她一个绵长的亲吻?

为什么不抚摸一下她寂寞的身心?

……

十年了,你可知唐琬心中的思念?

她盼也盼了,想也想了。

命运富有深意的安排,是给你机会,而你却不肯对她说爱,却要用爱折磨她?这能算得上一个负责任的好情人吗?

有爱,不敢爱。爱得懦弱。

明知她不爱赵士程,爱的是陆游你。

明知自己爱的不是王家的女儿。

十年了,你已经是成熟男子,可以为事业、为国家有“金戈铁马入梦来”的壮举,为什么不给唐琬一个说法?一个结局?给一个女人一个结局,有那么难吗?比上战场还难吗?

你只会暧昧。

不会负责。

伤了唐琬。辜负了她的期望。

她死了,你那些惆怅的情诗就是一地鸡毛,狗屁用没有。

爱她,就给她担当,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品质。

如果一个男人背叛我,我不会恨他

得与失,都是我们一生必须要经历、要明白的一堂课。只是这堂课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或许早来,或许晚来。每次,有女人打来电话,被她听见,她都对男人恨之入骨。那一刻,用她的话说,把他剁成肉泥也不解恨。因为她嫁的男人常常忽视她的存在,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公然打情骂俏。我对她说,何必这样?遇到合适的就离开他吧,反正他也从来没爱过你。她瞪大眼睛看着我,表情里满是那句话:为什么要这样便宜了他?我劝:不便宜他也毁了你自己,放手,是最好的选择,给彼此一个未来。她还是眼一瞪,恨恨地说,不可能!我知晓她的内心,一面嘴上恨着,心里,又容不下其他的男人。她对男人的恨是真的,爱也没有掺半点假。我理解一个女人的心碎和无望,理解她一腔的爱换来的都是男人的无情。事到如今,既然没有离开的勇气,何必恨他呢?她经常在说起这个男人时,跟我做一些假如。假如她没有遇到这个男人,命运会如何如何?在我看来,又何必做这些无用的假如?她反问我,要是一个男人背叛你的话,难道你不会恨他吗?我平静地告诉她,我不会恨。她惊骇!如果一个男人背叛我的话,我不会恨他。一定会有别的女人指责我站着说话不知腰疼,还是没伤透你的心肝肺!要么就是你根本不爱对方,我的假如是,我爱对方,我们都曾热烈而深刻地爱过对方。一个多情的女人,怎么能没有被爱情伤过?我不是圣人,也不是佛。要说不恨是假话,我只能安慰我自己,恨他无济于事,你什么也得不到,还会让自己陷入四面楚歌,跌入万丈深渊。

所以,这样一想,我真的就不恨他了。

理由再简单不过——

因为我每恨他一次,就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甜蜜和幸福。

每恨他一次,就会想起自己曾对他无条件的付出和好,那会让我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每恨他一次,眼泪就会流成滔天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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