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7天，崔敬文蹲在家里无所事事，觉得古文背诵的性价比太低，因此决定放弃。
高考前3天，一家人去考场踩点。
高考前夜崔敬文失眠，但他失眠了都不紧张。
高考第一天早上，崔父崔母双双来送考，他在作文上激愤控诉张希白。
高考第一天晚上，他看见《新闻联播》的头条说：各省市高考今天开始。崔敬文觉得很激动，自己将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高考最后一天，崔敬文一个人步行10里路回家，但看着周围那些紧张的父母，他觉得自己很大爷。高考对他来说只是几个瞬间。
高考3天之后，附中举行了毕业典礼暨成人仪式。女生的头上戴着美丽的花环，男生都在胸口别着花。一些女生第一次穿高跟皮鞋，路都走得歪歪扭扭。人人都西装革履，穿得道貌岸然，衣冠禽兽。总的来说气氛比较像集体婚年匕比较无聊地歌舞升平一番后，学生们一个个走上主席台和校领导握手领毕业证书。然后沈秀娟和温翔上台讲话，下面学生跟见了偶像一样开始大呼、叫“老8055(她的课代表叫小8055）我爱你。”“翔哥我爱你。”还比哪个班叫得更响。最后温翔说：“8岁，该要学会自己承担痛苦了。”
崔敬文想起纪烟然说过的：“有些事情即便你愿意，我也只能一个人去做。”
接着主持人让大豕站起来，举着生法宣誓成人。1岁了，并不只是身份证生效可以光明正大不看台妞的脸色去网吧。一棵树18岁时，会结出小小的、青色的、酸涩的果实。一年1岁的时候，会是在温暧的仲夏，像一双软软的手，握着你，捂暖你的一切。一个人18岁的时又过了十几天，高考分数和分数线也出来了。崔敬文费了半天力气才拨通了查分热线，“您的语文成绩为……”崔敬文虽然有点紧张，手上的笔却已经准备写1了。“96分。”“唔？”崔敬文忍不住叫出声来。好在后面几门考得都没有语文那么烂，崔敬文算了算分数被大录取还是够了。因此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你还好意思笑啊。你去大学要被别人笑死了。中文系的语文没上百。”崔母虽然表面上有点生气，但崔敬文知道这不是真生气。毕竟结局还是好的，与结局相比，一切都只是伏笔。
“肯定是作文离题了，我出来就跟你讲套题可能套得有点离题。算我作文38的话，前面就只有56。那我平时前面肯定不止这么多的，所以大概作文不及格呀。”
“我觉得你讲话也是这样，抓不住中心。讲着讲着就要跑题。”“我思维活跃嘛。”崔敬文说着打开短信是韦俨发过来的：“老二，我语文只有90分。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崔敬文看了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回信说：“我语文96。
韦俨收到短消息后也笑得合不拢嘴，“那比我还高嘛。”
“拜托，老子是中文系的。”
跟韦俨同病相怜一会儿之后崔敬文马上发短信给纪烟然：“考得怎？
“挺好耶，北大应该是不行的，大一定是可以的。”
“港大的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网上过几天会公布的吧。如果我被录了会打电话给你的。妈妈在边上……”
其他人的情况要简单很多，卢谭混了几年高中，高三发飙一下最后还混到了一个三本。崔敬文夸他说：“你就像我，有脑子。”马骏再次失常去了在地域意义上与北大等价的3大，而且被调剂到法医专业。陆惠则已经通过雅思考试，去了澳大利亚，临走前信誓旦旦地说：“我要泡个洋妞回来。”
后来崔敬文知道附中这一届高考不是太成功，许多预录取的学生因为混日子考得都不好。这些好学生一旦成为累赘，学校的平均分也可想而知。虽然一本率还是百分之九十多，但真的被3中甩开了许多。韦俨说：“我们对不起母校。
崔敬文说：“我们对不起学弟学妹，后面几届要苦了。我们是不大该。
出成绩不久崔敬文就被拉到大招办做苦工，上午接电话，下午贴录取通知书。其实日子过得倒是蛮开心的。
“你好，这里是大招办。”
“你好，老师。我是一个江苏考生的家长，我儿子已经被大录取了，但是被调剂到了临床专业。我们想换个专业行不行？”
“不好意思，专业定了就不能换了。”
“可是我家儿子胆子小，见不得血。现在他知道进了临床专业后，天天睡不好觉，我怕他这样下去精神会出问题。老师能不能帮帮忙，给他换一下，只要不是医学专业就可以了。差一点的专业都无所谓的。”
“嗯，你不用担心。我们大是通识教育，大一没有专业课程，所以他完全可以选修其他课程。而且在大转专业比较方便，尤其是他这种情况，以后肯定能换一个专业读的，所以完全没有问题，不用担心。”
“是吧，那好，谢谢老师啊。”
“没事，拜拜。我还有同学被调剂到法医专业的呢。”
崔敬文放下话筒，喝了口水，电话又响了。
“你好，这里是大招办。”
“喂！大吗？我想报名你们大啊。”
崔敬文愣了一下，没听明白。“你要报名大？”
“对！”
“你的分数过了我们学校的录取线了吗？”
“我没有考试，所以想报名大。”
认定这个人有点问题之后崔敬文说：“对不起，我们不是辅导班或者夜大。你需要参加考试。
“可是我考不过啊。”
崔敬文头一下磕在桌子上，这世界上真是什么怪人都有。“我们大希望保证学生的素质，所以会设定一个分数线。你必须通过考试才有资格，那个……报名大。”
“我看了看噢，觉得就你们大还有北大我比较满意。不考试不啊？
“对！”
“优惠点可不可以？”
“对你优惠了就是对别人不公平。”
“我交学费呀。”
崔敬文觉得自己要死过去了，“你必须要考试才有资格交学费。”“可是我考不过呀。”
“那个，你现在是什么文凭？”
“初中，我都参加工作好多年了。”
“你可以参加成人高考、自学考试。”
“优惠点不行啊？”
崔敬文觉得自己濒临崩溃，出于自我保护说：“有可能是可以的，我不太清楚啊。你可以登录我们招办的网站，上面有详细信息。我把网址抄给你啊，？……”
“好，谢谢。那还是可以的咯。”
“可以可以……”
崔敬文接电话接得正爽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人拍自己。
“帅哥。”
“唔？你叫我？”
“对啊，我是新来的。想问一下你这个电话怎么接。”
“噢，这个上手很快的。第一种人是问录取通知书怎么还没发，你就说20号左右。第二种人是问自己那边的分数线有没有出来。你就说没有。这里不是录取现场。”
“为什么没有？”
“有的话他们早知道了，我们的信息也是从网上拉的嘛。”
“还有呢？”
“还有就是一些变态，不按常理出牌的。就像我刚才接的那个。你就当跟他聊天就行了，控制一下脾气，不要发飙。”
“嗯，谢谢。”
“你什么系的？”
“大港大都录取我了，最后我肯定就选了港大。”
崔敬文突然紧张起来，“港大的成绩出来了？”
“对啊，网上有名单的。你这么紧张干吗？”
崔敬文喃喃地说：“有吗，有吗？”一边走到手提电脑边。名单长长的一串，崔敬文仔细地捜索着一个他不愿意找到的名字。可是她真的在那里，纪烟然一文科学士一附中。崔敬文觉得眼前一黑，她真的要走了。即使她不希望这样，她父母也一定会让她走的。还有奖学金在那里。是啊，在结局到来之前一切都是伏笔。我以为自己真的那么幸运，可以进大学。可是怎么会这样？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一个很好的同学也进港大了。我不是很舍得她走。”“没关系的，我们都还要在大委培一年的。”
崔敬文岂止是不很舍得，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人挖出来带到特别行政区去了。崔敬文只是想再拥抱一下纪烟然，他知道那样的话自己的眼泪一定会在她的脖子上凝成一串晶莹的项链。只是想再拉一拉她的手，好留下一个更新鲜的回忆可以在未来的日子里久久抚摩品味。每一天他者卩会坐在自己的窗台上看一看第一次见到纪：因然时的那棵有着细细白花的树，他说：那棵树会一年一年地青翠在我的生命里。是的，那棵树依然青翠，开着一树的白花，却满头白发地站在他的面前。
崔敬文的手机这时候响了，他像被抽空了灵魂一样，看也不看就拿起手机说：“你好，这里是大招办。”
“唔？我是纪烟然呀。”
崔敬文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立刻恢复了意识，“我前面一直在招办接电话，所以都说顺了。”
“噗。没脑子。下午4点请我在必胜客吃饭好不好，我有比较重要的事情告诉你。”纪烟然的声音还是显得那么开心，那么可爱，却刺得崔敬文有些心痛。
“好，我知道了。”
“喂，工作时间怎么可以打私人电话？快点收起来。来来来，大家去跟我装录取通知书。”招办的负责老师正好过来拉童工，把崔敬文训斥了一下。
崔敬文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关了手机，强行装出一副聪明肯干的样子开始做苦力。贴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可以看见很多人的名字和学校。崔敬文听到别人说：“纪烟然，又是个附中的。广告系。”他心里知道这是一张珍贵的，但是会被废弃的录取通知书。崔敬文对录取名单已经没有兴趣了，他的眼睛一遍一遍地看着墙头的钟，看着它12点、1点、2点地走着。4点钟有约会，可约会之后呢？他开始回忆和纪烟然在一起的每一天，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走咯。”“他奶奶的。”“第一次注意你，是在落英飞舞的初秋，你像风一样奔跑，吹绿我心中的芳草。
第一次喜欢你，是读你柔软的诗章，我曾梦想过这些青春的彷徨，也开放在我的额上。
第一次爱上你，是在那间攀满春藤的琴房，看见你为一种味道惆怅。我希望你可以一直这样，坐在我的身旁，听我用双手歌舞吟唱。”
回忆起她弹的每一段音乐，《即兴幻想曲》《少女的祈祷》《爱之梦》巧551！尺七几《浪漫曲》《卡农》《梦中的婚礼》《蓝色的爱》化饥还有《别离曲》。那段献给母校的音乐最后居然给了自己。想到这里崔敬文感到了一种宿命般的恐惧，那些爱的歌舞居然从一开始就昭示过去、现在和未来。他们发的音乐从肖邦开始，也在肖邦结束。而《即兴幻想曲》的下面写着：遗作。崔敬文还曾经说：大一教我钢琴。大一是可以教，可大一就结束了。算了，既然委培一年，那就让爱情残喘一年吧。
终于到了收工的时候，崔敬文早早出发要在必胜客等纪烟然，而定的时间早到很多，没有特殊情况绝对不会迟到。
“脸色这么悲情干吗？被那个老师骂傻啦？”
“我……恭喜啊。”到了这个时候，一切熟悉的玩笑都似乎具备了不一样的意义。
“你知道了吗？”纪烟然把背挺了挺直。
“我已经在网上看到了。”
纪烟然看着崔敬文，脸上浮过一丝微笑。“有奖学金哦。面试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好好准备，但那些面试的老师好像都对我特别善良，就随便问那种很简单的问题。我总不能自残吧。所以他们就要我了。爸妈知道的时候高兴死了。”
“我真是崔半仙。”崔敬文嘴上在笑，头却几乎垂到了胸口。
纪烟然笑着推了推崔敬文的手说：“哎，干吗这么不开心啊。”
“对，还有一年。”
“还有很多年呢。”纪烟然的脸突然变得很红。
崔敬文隐约听到了转机，轻缓地问：“你不去港大？”仿佛这个希望太过脆弱，太容易就破碎似的。
“嗯。”纪烟然使劲点点头。“我不去了。”
崔敬文屁股忍不住在椅子上跳了一下，“真的吗？那你爸妈呢？”“我今天跟他们谈了一下。我说自己不想去港大，想去大。”
“爸爸一开始很不理解，他说港大的世界排名有20，比清华北大还要高几十名，我为什么不去。而且还有奖学金。”
“然后我就说大也可以读的，我们学校很多比我优秀的学生本来肯定可以进清华的，最后还是留在大。他们态度好了一点，但还是不同意。再我就只有撒娇啦。说什么舍不得离开父母啦，一个人去怕生啊之类的，妈妈听了就很感动，然后说：‘哎，女孩子这样是够了。你自己想在哪读就在哪读吧。’妈妈同意了，爸爸也就不好意思反对了。所以我就进广告系了。”
崔敬文听得差点哭出来，只好握着纪烟然的手说：“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纪烟然说：“以后不许做让我后悔的事情噢。”
“我怎么可能……我真是觉得幸福死了。”
“我是不是很傻？”
“对，让我想起5中的那个女生。”
“对呀。简直是脑抽。”中去年貌似有20个人进了港大，还有个女生不知道为什么脑抽放弃了，还有奖学金耶。”纪烟然学着崔敬文的语气讲了一遍。
崔敬文羞赧地笑了笑：“原来这种事每年都会发生。你为什么要留在大？”
“我不喜欢悲伤的结局。”
“我喜欢王子和公主从4纟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