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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帝王恩情薄(一)

即便与他初见的一幕幕浮现眼前,可再也抵不过失去至亲的痛苦,此时的她不觉懊悔不已,若是当初自己没有任意妄为,是否现在父王便会安然,可是为何,想到生命里若是没有他的出现,那此刻她的心里又会有谁的存在?

可是,她就算已经知道了所有结局,为何,对他还是有着这样多的不舍,就算时间能够重来,也许她还是选择与他相遇吧,对于他,心底终是有太多的割舍不下…

他已经知道了孩子的存在,更是将她软禁在了乾清宫的暖阁内,一切饮食,全都是张德忠亲力亲为,除了香凝便不再假手任何人。

现在,她若是想离开,更是不易之事,但,她的决定亦是轻易不能改的,就算不为她自己,为了曾经事事宠溺她,顺着她的父王,为了事事维护她,从小相伴相随的表姐,还有嬷嬷,虽然她是奉了太皇太后的命设计让她入宫,可是她曾经确实事无巨细的真心照顾着她,爱护着她,可是到最后临终前,她居然都未能亲自送她最后一程。

她们的死虽不全托于他身上,但却也是因他而起,表姐的死若不是怡贵人爱君若狂,表姐怎会如此年轻便送了命,表姐辞世时,那眼底的绝望至今还深深灼痛着她的心,若是当初她不应允表姐与她同进紫禁城,现在也许她已经找到了心中所爱,在草原上过着幸福无忧的生活,可是一切终是尘埃落定,再也无法挽回。

康熙八年的隆冬,那年,是她记忆中最寒冷的一年,只因父王过世,一夜之间她便从科尔沁高贵无比的公主,变成了遭世人悲悯的遗孤。

而紧接着太皇太后的一道懿旨,让嬷嬷脸上的愁容更深了几分。

“公主…”

琅玛弯身望着铜镜中俏丽的面容出神,突然想起多年前的场景,与此确是极为相似,那年也是这样纷飞大雪的夜晚,她随同柯儿小姐一同前来给青儿公主送行,她也是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着一头柔顺的黑发,还记得那时青儿公主那眼里的向往和憧憬,那明丽的眸子里满是藏不住的欣喜,只因一年前,前往大清国时,匆匆一瞥,青儿公主便深深的迷恋上了那个她们并不熟悉的地方。

过后不久,便从大清国缕缕传来青儿公主的佳音,为此她们还曾经一度为她的幸运感到庆幸,而她们也一直以为,她会就这样幸福下去,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样的境况却仅仅只维持了半年之久…

忻儿看着镜中那落于半空的手,轻轻唤了唤沉思中的琅玛,“嬷嬷…”

“嗯…”琅玛回过神来,垂目冲忻儿微微一笑,“公主,嬷嬷着实老了,看着镜中的公主,居然忆起了多年前的往事来…”

“嬷嬷想到什么了,居然如此入神,是我母妃吗?”

琅玛淡淡轻摇,“不是,公主,你可知道青儿公主?不,你应该唤她姑姑才对,她从小和你母妃最合得来,就如你与慧儿小姐一般,那年,你母妃就是听到了她逝世的噩耗,才一度早产,以至于这么早便离你而去…”

“姑姑?”

“嗯,也正因为此,小姐和王才一直反对你去大清,更不愿你因为科尔沁,而担任起太多的重负…”

“嬷嬷,你所说的姑姑,她是大清的皇妃吗?”

“不,她是入关大清的第一个皇后,可是却终究没能逃脱皇家所有女子该有的宿命,小姐不想,王他更不想,可是现在嬷嬷却什么都帮不了…”

她从琅玛的言辞中,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心底没由来的一阵心慌,连她自己都恍然不觉,瞬间便消逝不见…

惶惶几日不安中,科尔沁终于迎来了大清的御前公公,“太皇太后懿旨:博尔济吉特忻儿,聪敏过人,蕙质兰心,念其和塔王遗孤,哀家深缅惜怜,特赦其择日入宫,常伴哀家左右,钦赐…”

从始至终她都保持沉默,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淡然与沉静,不知小小年纪的她是不懂这懿旨的深意,还是早已接受着逃不脱的命运。

博尔济吉特慧儿,另一个命中注定的女子,亦是忻儿的表姐,从小与忻儿一起长大,仅年长忻儿一岁,向来十分懂她,而她也是看着忻儿从众人宠溺幸福的那个小公主,变成了沉默寡言,委曲求全。

这次的懿旨来得这般诡异,明人都知道其中的含义,而同身为博尔济吉特姓氏的她,又怎会不知,可是这近两年来,忻儿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她不想连这最基本的自由也一同失去,为了忻儿,她亦甘愿走进那束缚自由的牢笼。

就这样,两日后,她在嬷嬷与慧儿表姐的陪同下,一起坐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里,车轮的咕噜声渐渐淹没了身后急迫追赶的呼喊声。

终于,忻儿缓缓移至窗边,掀起粉色绸帘,看着眼前她生活了十三年之久的故土,晴空下的蓝天依旧那么湛蓝,美丽的草原依旧那么宽广无边,可是她却再也做不到以前那个她了…

宽阔的官道,逶迤悠远,鹅毛的大雪渐渐铺开洁白的世界,马车内弥漫着香薰的暖意,四周渐渐静怡下来,连同一车不安的心也消逝无踪。

待她们到达京城时,已是年关将至,繁华的市集上,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隔着厚重的帘帐亦能听到吵杂的喧闹声。

在这半月的行程中,忻儿一直静静靠在车壁上,或闭目沉思或默默无语,琅玛自是理解她的苦楚,也不愿再给她增添太多的负担。

慧儿本是第一次来大清,毕竟还是及第之年,心中自是无法压抑的新鲜感,不觉稍稍拨开帘帐一角。

瞬间,凛冽的寒风掺杂着腊梅的清香,透过缝隙充斥着车内暖意缭绕的熏香。

“咦…”

“慧小姐,怎么了?”琅玛看着慧儿那惊异的目光,不禁轻问道。

“嬷嬷,慧儿虽不怎么识得汉字,但那个字应该是贴错了吧,怎么倒过来了呢?”

琅玛看了看窗外,慈颜一笑,“慧儿小姐,你可知那个字念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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