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风声呼啸，大雨滂沱；屋内，却是长夜漫漫，静得可怕。
****的女子缩在床角，雪白的胴体在夜色中充满了诱惑，然而或许是因为害怕，抑或是寒冷，她的身体一直在不住地颤抖。
李寻天冰冷的目光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缓缓将手中的青铜铁剑放了下来。他看着眼前明灭不定的灯火，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昨日的情形来。
“回去看看吧……”
“不了，这次去的是中央魔山，我怕孩子她娘担心……”
多么可笑的讽刺啊！
眼前这个女人！
李寻天只觉心中一阵刺痛，不为自己，而为已经死去的刘正风。
忽然，他又是想起什么，目光往身旁的小女孩看去，却见刘芳芳正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仿佛那便是她所有的依靠。李寻天心中微微一震，又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低下头去，在小女孩的耳旁柔声道：“芳芳，你以后是要跟着叔叔，还是要跟着……她……”
李寻天本没有必要这么一问的，因为他是绝对不会将刘芳芳交给眼前这个女人的。丈夫外出，就跟别的男人偷情，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他又怎么放心把刘芳芳交给她？
不过李寻天还是这样问了。
他觉得，应该给刘芳芳一个自主选择的机会。
刘正风已经死了，纵然眼前这个女人再不检点，却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若是连这点选择的权利都不给她，那就太不公平了。
刘芳芳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旋及便是躲入李寻天的怀里，央求道：“叔叔，我跟你走，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看着小女孩可怜的模样，李寻天心中微微一颤，他低下头去，轻轻抚了抚小女孩的额头，道：“好，叔叔带你走，不过芳芳要乖，要听叔叔的话……”
刘芳芳懂事似地点了点头。
李寻天最后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虽然那洁白裸露的胴体确实能勾起男人的原始欲望，但是此刻他却是没有一丝兴趣，反倒心中有说不出来的厌恶。他缓缓转身，将小女孩抱在怀中，向着门口走去。
“轰隆！”
一道闪电从不远处的天际划过，刹那间整个夜空亮如白昼。虚掩的木门在夜风中“吱嘎”作响，李寻天走过的身后，那最黑暗的角落里，一个红色的药瓶在蛛丝灰尘中翻了几番，隐隐可以看到瓶身上“神仙”二字在电光下闪现了一瞬，旋及又是隐没在了黑暗中。
李寻天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滂沱大雨，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会是刘正风口中的贤妻良母？又怎么会担心自己出门在外的丈夫？
刘正风，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
……
夜，渐渐深了。
远处，刘家庄的方向，一个个零星的火把亮了起来，隐隐还有嘈杂的人声传来，想必是那些人发现死了人，正在四处寻找元凶。不过李寻天并没有多少在意，这个世界如此广阔，只要离开了这里，那群人想要再找到自己，恐怕就难如登天了。他看了一眼遥远的北方，旋及抱起刘芳芳，向着夜色深处行去。
……
……
沙河镇乃是楚国境内的一个普通小镇，自古名不见经传，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发展。后来，天道门创始人玄天圣人在距离小镇一百里外的天门山上开宗立派，这座小镇才渐渐为世人所知。而随着天道门的发展壮大，沙河镇作为方圆百里内为数不多的几个小镇之一，也渐渐开始繁荣起来。如今，沙河镇的人口已经由最初的几十户增长到数千户，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绵延数百米，茶楼酒肆，客栈旅馆，青楼妓院，钱庄赌坊，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此刻正值清晨，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连成一片。忽见一个衣衫破烂、看起来仿佛一个月没有洗澡的中年男子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手中抱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口中大呼道：“快救人啊！快救人啊！大夫，哪里有大夫……”
若是细看，这人年纪当不过二十来岁，然而一身破烂衣裳，加上不修边幅，看起来堪比四十岁的大叔。他怀中的小女孩年纪不过四五岁，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看样子病得不轻。
这个人，自然便是逃难的李寻天，而他怀中的小女孩，正是刘正风的女儿刘芳芳。这半月来，他带着刘芳芳从南往北走，偏偏遇上连日的阴雨，更倒霉的是，方圆数百里尽皆荒山野岭，不见一户人家。一路行来，李寻天竟是连个落脚避雨的地方都找不到。刘芳芳年幼体弱，自是受不了这等风吹雨淋，不久便生病了，但李寻天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带着她继续往前走，任由她身上的病情一点一点加重。
如今，总算是到了一个有人的地方，李寻天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抱着刘芳芳便是四处寻找大夫。
街道旁，一家医馆的伙计刚刚把门打开，便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迎面跑了过来，一霎时，那伙计还以为是碰上闹事的了，吓得立时又把门关了上来。李寻天在外面好声请求了半天，那伙计才是半信半疑地将门又打开了。
“大夫，她……怎么样了？”医馆内，李寻天看见大夫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心中不禁七上八下。
那大夫并未说话，只是将刘芳芳一只手放了下来，又去搭另一只手，紧接着，又翻看了看她的左右眼皮，还细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耳廓。
李寻天静静地等在一旁，看着大夫做完这一切，心中焦急却又是不敢问。
一会儿，大夫似是检查完了，这才对着李寻天缓缓道：“风寒本是小事，可这孩子年幼体弱，本身抵抗力就差，再加上多日风吹雨淋，病情加重，如今恐怕……”说到此，大夫欲言又止。
“恐怕什么？”从无求医经验的李寻天急切问道。只见大夫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等医术平凡，恐怕是救不了她，你还是另寻高明吧……”
“什么？”闻言，李寻天只觉听到一声晴天霹雳，他连忙拦住大夫，央求道：“大夫您再看看吧，求您一定要救救她啊！”
“我已经尽力了……”那大夫摇头叹息道，“要不你去别处看看，或许别的大夫会有办法……”
李寻天还想再求，却是被那医馆的伙计用蛮力给推了出来，紧接着，医馆的门便是“啪”的一声紧紧关上了。
“大夫，快开门啊，救人要紧啊！”李寻天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喊道，然而那大夫却是不理，自顾自地道了两声“晦气”，便是嘱咐那医馆的伙计千万不要再开门。
李寻天敲了半天，那门依旧是不开，他也只好另寻他处。然而一连寻了几家医馆，结果都是一样，那些大夫都说刘芳芳已经无药可治，劝他早点准备后事，就算是李寻天跪下来求情，他们也依然不愿意施手救人。
其实，作为一个大夫，最不愿意救的便是一个将死之人。若是侥幸救活了，别人只会将你的功劳归咎于幸运；但若没有救活，人家便会说你把一个活人给“救”死了，这种莫大的罪名无疑是可以让你永世不得翻身的，除非你改行不做大夫。
这世道便是如此。但凡医者，都是明哲保身的，一旦有事临身，为了不砸招牌，便宁愿见死不救。
正当李寻天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油头滑面、滚圆肥肠的男子出现在他身旁道：“兄弟，我知道距这沙河镇五里外有一家医馆，听说那大夫医术高明，镇上很多人都去那里看病……”
若是换作平时，李寻天定然不会听信这种人的话，但此刻他却是没得选择。他向那人问好了路，便是就近向路旁租来一辆马车。不想那车夫见他急着救人，却是趁火打劫向他敲诈了五两银子，李寻天心中虽然愤怒，但眼下刘芳芳昏迷不醒，急需诊治，他也只有忍痛被宰了。
李寻天刚上马车，那油头滑面、滚圆肥肠的男子便是对那马车夫打了一个二八分帐的暗号。当然，李寻天不会看到这一切。
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在一块宽敞的平地上停了下来，李寻天这才发现，这里确实有一家医馆，而且人还不少，排了老长的队。
李寻天刚下马车，便见一个药童模样的人趾高气扬地走过来道：“是要看病吗？”
那药童说话毫不客气，李寻天听了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那药童见他点头，顿时伸长了手过来道：“看病先挂号，挂号费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李寻天真怀疑自己听错了。虽然听说过有些有名的大夫看病要收挂号费，但十两银子的挂号费未免也太贵了。当初他在猎犬佣兵团当佣兵时，一个月的佣金也才一两银子，如此算来，他就算在猎犬佣兵团干一年，也才刚好够交挂号费的钱。
“这么贵的挂号费，穷人怎么看得起病？……”李寻天心中暗暗思忖道。
那药童见他半天不拿钱，却是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啊，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李寻天微微回过神来。听药童所言，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果真见有四五个人已经在排队等着挂号。见此情状，他心中不禁微微一惊，暗生疑惑：“这里挂号费这么贵，诊金定然也便宜不到哪去，如此高昂的费用，普通人根本支付不起，为何还有这么多人来这里看病？难道这位大夫真有这么神？”
想到这，李寻天暗暗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了药童。
那药童手中轻轻掂了掂银子的份量，感觉没有少，顿时手一挥，道：“到那边去候着吧！”
那话声依然是毫不客气。
李寻天顺着药童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那边排了一条蜿蜒冗长的队伍，至少有数十号人，不禁头皮有些发麻，低声请求道：“她病得很重，急需诊治，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闻言，那药童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嘟咙道：“来这里看病的人每个都说病得很重，是不是每个人我都要通融一下？”
李寻天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后面的人又在催促，他心中无奈，只好走到那长长的队伍后面，排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寻天直等到晌午时分，才是轮到了他。
正当李寻天想要抱着刘芳芳进去看病时，那药童却又是伸手拦住了他，道：“现在是午饭时间，大夫正在用饭，不看病！”
李寻天心中一阵郁闷，连忙道：“救人要紧啊！麻烦您通融一下吧！”
“你是聋子吗？说了不看病就是不看病！”那药童不耐烦地道。
李寻天只觉心中火冒三丈，不过一想到自己如今是有求于人，他还是忍下来了。
过了半个时辰，他估摸着那大夫应当已经用过饭了，便欲进去，没想到那药童又是拦住他道：“大夫用饭完毕，现在是休息时间，外人请勿打扰！”
闻言，李寻天只觉肺都快要气炸了。
他奶奶的，救人十万火急的事，你******还有心情睡觉！
李寻天险些就要冲将进去，然而一低头，他又看到了那张苍白如纸的脸，顿时心中的冲动全都化作了寒冰，冷了下来。他看着仿若处于睡梦中的小女孩，心中暗暗道：“芳芳，叔叔一定会治好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