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见那黄鼠狼遍体金色,无一杂毛,料想并非凡物,要想抓它,定需一番周折。可草头郎中却只是用力一跺脚,伸手捏住黄鼠狼的颈肉,迅速丢到黑布袋里,扎住袋口。整个过程前后不过眨眼的功夫。老李头还没回过味来,草头郎中已经招呼他下山去了。其实这禽兽最机灵也是敌不过人的,不然怎会有象牙熊掌。
师徒两人不敢怠慢,马不停蹄赶回村中。这时,天已经黑了,家家都早早地将门户关得严实。自从建了“鼠爷庙”,群鼠入夜后都聚集在庙里,俨然将此处作了安乐窝。本来,鼠有昼伏夜出的天性,可村民对它们退避三舍后,它们便猖獗得很,俱都日里满街乱窜,夜里在庙中睡安稳觉。
“嘎——”的一声推门声,惊得群鼠立刻警觉起来。“他娘的,这么多老鼠啊!”老李头看着梁上、地上都是老鼠,不由得寒毛直竖,险些将手里的灯笼掉到地上。他定了定心神,擎着灯笼四下一照,看到庙的中央有一座神像:高冕宽袍,鼠头人身。神像的冠冕上趴着一只红眼硕鼠正“吱吱”乱叫。
草头郎中踢着黑布袋跨进庙门,见老李头正盯着硕鼠看,不屑地说:“这老鼠倒也要称王称霸,分个等级次序。那只定是鼠王无疑的了。”说着话,他已将袋口解开。袋里的黄鼠狼迅速地跳到地上,四下一看,直奔冠冕上的鼠王。群鼠见是天敌来了,吓得四下逃开,蜷在墙角,怯怯地看。
黄鼠狼的速度快得惊人,那鼠王还来不及躲闪,它已到了切近。鼠王见已走投无路,只得硬着头皮和黄鼠狼撕咬在一起。万物相生相克,一物生来,必有一物降。鼠王一见天敌,就泄了三分气。那黄鼠狼正杀得兴起,一口一口咬得凶狠。一撮撮灰毛带着血迹从神像上飘落下来。
不过一会儿,鼠王显然已经不支,一不防备被黄鼠狼咬了个正着,“吱吱”惨叫两声,便绝了命。群鼠见鼠王毙命,吓得一齐逃出庙去。那黄鼠狼早已红了眼,猛地从神像上纵下,来了,把那些逃得慢的老鼠尽数咬死。
不过顷刻之间,群鼠如树倒猢狲散,各自逃命去了。庙里满是血迹,和一片死鼠。黄鼠狼兴奋地啃着老鼠的尸体。看着这样的场面,老李头也不免一阵阵发憷。“烧庙!”草头郎中的一句话中气十足。老李头下了个激灵,脑子想也没想,便把灯笼往幡幔上一丢。
幡幔一着,整座庙就起火了。黄鼠狼随口叼了一只死鼠,一溜烟地逃出庙去,消失在夜色之中。“愣着干嘛?还不快走?”草头郎中一拽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老李头。两人踉踉跄跄地跑到了远处。鼠患既出,百姓依旧安居乐业。从此,老李头正式成为了草头郎中,三十年来倒也安稳。
老李头将三十年前的往事说了一遍,不由得泪湿眼眶。说完,他掏出一块坠子递给李卢说:“这个,你……留个念想。我死后只想和你师娘埋在一起就足矣了……”李卢不由得心酸起来,噙着泪把坠子接过去,拿在手里细看。这坠子是一块拇指般大的紫檀,上面刻着一朵莲花和一只鸳鸯。紫檀下有一个红色的小流苏,流苏顶上有一粒翠绿的玉珠。
“这是你师娘的家传之物。原是一对,合在一起是一对鸳鸯和并蒂莲。另一个我埋在她一只带在身上……”老李头见李卢一直在看坠子,就告诉他来历。李卢便小心翼翼地收好。老李头抬头看看天后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转身刚要走,却听到“扑通”一声。李卢警觉地说:“什么东西!”老李头循着声音,分开远处齐腰的杂草,见草丛里倒着一个道人。道人的道袍被划破了好几处,满是泥土。李卢跑过去将他扶起来,这才发现他胸口受了伤。
“道长,你怎么这个模样?”李卢把他搭在肩上,好奇地问。老道呲了呲牙,痛苦地说:“惭愧,惭愧。捉妖捉妖,反被妖伤了……”“妖怪!”李卢立刻来了劲。
道人看了一眼李卢,疑惑地问:“你会捉妖啊?”
“那……”李卢刚想说那当然,老李头却扯了下他的衣袖,摇摇头。李卢便改口说:“那怎么可能。我哪有那本事。”
道人笑着说:“我说也是。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捉妖呢……”
李卢把道人扶到客床上,想要解开他的道袍检查伤口。道人按住李卢的手说:“不必麻烦,我自己上过药了……”李卢见他这么说,只好停下手,让他早点休息,和老李头退出了房间。
“师父,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会捉妖?”李卢很疑惑。
“徒儿,你记住话多不如话少。走路看地,说话看人。”老李头说着,抚抚李卢的背,顾自己回房去了。
道人一直躺到次日黄昏才下床离去。本来老李头还留他再养养伤,可他说有要事,执意要走,也不好强留。
吃过晚饭,天气晴朗,老李头坐在院子里喝茶。李卢也搬了把凳子,坐在他身边。两师徒聊着闲话。李卢见老李头脸色红润,气色很好,怎么也不像是垂死之人,故而并未将昨晚老李头的话放在心上。坐不多时,李卢先回房睡了。
李卢被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声惊醒。他心急忙慌地循声来到老李头的房间,点着灯火。他见老李头躺在床上,面目狰狞,腹部高高隆起,仿若怀胎一般。隆起的腹部布满青筋,好像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爆炸。
张岚烟赶到房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老李头拼命地用手抓挠腹部。上面立刻呈现出密密麻麻的血抓痕。李卢急忙上前抓住老李头的双手,高吼:“师父,你怎么啦?”老李头张着嘴,口水从嘴角流出来,双目直瞪瞪的,显然已经神志不清。
“师父是不是中毒了?”张岚烟半天才怯怯地冒出一句话来。李卢也不确定,摇摇头说:“不可能吧……师父和我们吃的都一样啊……”这时,李卢突然想到了茶!老李头晚上喝的茶,是唯一一样只有他自己吃过东西。
老李头蹬着双腿,手虽然被李卢抓着,可还是使劲伸向腹部,看起来很痛苦。“岚烟,快去把师父的茶壶拿来!”李卢刚说完这句话,老李头双手握拳,两腿一伸,呜呼哀哉了。李卢慢慢松开手,探了探鼻息,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老李头的腹部慢慢瘪了下去,接着一块拳头大的突起,从腹部移到了胸口。李卢仔细盯着这一团奇怪的突起。“刺啦”一声,老李头心口裂开一道口子。一只鲜红的蟾蜍含着他的心脏从里面爬出来。李卢看得目瞪口呆,老李头分明是中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