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松寿看着张虎一行人终于放开自己的独生女儿沈若竹离开,终于松了一口气,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暂时放了下来,同时不断的向胡明韬道谢,只是道谢的同时心中还是夹着一丝担忧,这张虎三番五次的上门来骚扰,他已经是不胜其烦,自己一介寒酸秀才,但这张虎的叔父更是权大势大,要是这张家发横用起强来,自己根本奈何不了,是以见到张虎,真真就如遇到吃人的猛虎一般。
胡明韬看出沈老秀才的担忧,问道:“老先生,这张虎已经离去,你父女二人为何还要担心呢?”
沈松寿满脸愁苦的说道:“今天这张虎会离去,全凭壮士你一手仗义相助,可是壮士一旦离开,这张虎会不会重蹈覆辙,去而复返呢?今日这事,壮士你也是亲眼目睹的啊!”
“惹不起那总躲得起吧,这祁州城有这张虎,大不了就到搬家换个地方,天下这么大,他总是不可能跟在你后面吧!”
“壮士,有句俗话说得好:天下乌鸦一般黑,这祁州城里有张虎,那别的地方保不会也有个王虎,李虎什么的啊!”沈松寿说出了自己的这一层担忧,不过这时的胡明韬却看向他的女儿呆了,原来刚才胡明韬望了他女儿沈若竹一眼,谁知好巧不巧,或者是心有灵犀,沈若竹回看了一眼,二人就像被电击中一样,也是满脸羞赧,脸带粉色,自有一番颜色。
这事上的事情儿最离奇的就是一个情字儿了,这沈若竹明明对张虎十分厌恶,原因无非是这张虎乃是一介武夫,粗鲁无礼,加之这张家虽然是锦衣玉食、权势熏天,但这沈若竹从小就在她老爹沈松寿的淳淳教育之下,内心喜欢的意中人类型都是那些知书达礼、能吟诗作词的文人士子之类,所以无论张虎如何讨好,她就是一律拒之千里之外。而沈松寿也是一个清高的读书人,看不起张虎是个武夫之外,更看不起的是张虎的叔父是个阉宦,所以也反感张虎,一万个不愿意把自己的独生女儿嫁给。但是现在沈松寿就有点不明白,为何眼前的这名男子,和张虎也一样,同都是武夫来的,此外更是素不相识,今日见面才不到半个时辰,但是自己女儿对待他的态度,与那张虎却是大不相同,有若天壤云泥之别,真真是让他难以置信。
沈若竹此时心里也像是有一只小鹿,“咚咚”跳得十分厉害,看到胡明韬投过来的爱慕眼神,头脑中早已乱成了一团麻似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脸上发红发烫,十分的窘迫。
“咳、咳..”沈松寿十分不悦,干咳了几下,打断了这一对都在出神发怔的年轻男女,然后问道:“刚才只顾着向壮士道谢,不知壮士贵姓?”
胡明韬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通了姓名,道了籍贯,接上话题掩饰刚才的失态,说道:“老先生,既是如此,那你如不就趁着这段时间,择一佳婿,将令爱完婚,到时那张虎再作非分之想,也是再无机会了啊!”
“壮士这话颇有道理,只是这一时之间,哪里能觅到合适的人选呢?”
“老先生,这就先不管他了,走一步算一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做打算。老先生,你要是在外地有亲戚的话,不如先投奔过去,住个三五个月,同时一边暗中觅选合意的少年佳公子,这样令爱的终身大事也不会耽误,不知这样如何?”
胡明韬说的话道理是有道理,只是他沈松寿的亲戚都是这周围附近的,相隔最远也不过二三十里地,再远的就没有了,要是这张虎闻得消息,肯定又会一路寻来;此外想要在这段时间之内为自己女儿找一个合意的郎婿,也是不易。因为这周围的年轻后生,没上几个能让他和女儿看得上的,再说看得上眼的,又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此外又想冒着得罪张虎的风险,这也让一般人望而却步。看来这真真是急煞人也。
“老先生为何摇头丧气啊?”
沈松寿把自己心中刚才所想的说了出来:“壮士,这急切之间,我往哪里躲避啊,亲戚都在这周围,外地并无好友,为小女择婿一事,也不是三五天就能处理好的。”
胡明韬听得此言,心中动了一动,想提出让这沈氏父女跟随自己去徐州避避风头,只是自己和这沈氏父女素昧平生,相识不到一两个多时辰,他们愿意吗?放心吗?想到这里他的念头又被强压下来,不敢开口。口中只好附和道:“这个确实为难!”
“看来我沈家命中该有这一劫,竹儿,非是为父狠心,实是这张虎比那恶虎还要凶狠,无能为力啊,怪只怪为父没有本事,只能眼睁眼的看着你掉进火炕里啊!”沈松寿此时又是老泪纵横,苍老的容颜又憔悴了不少。
沈若竹听到伤心处,也是梨花带雨,更显娇美。胡明韬看了,心中怜爱更甚,心中一横,定了主意,说道:“老先生,在下冒昧问一下,不知老先生可否随在下去徐州出游一番,以避这张虎的骚扰!”
胡明韬说完,心中就像十五个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沈若竹听得他说出这话,也中抬头瞄向胡明韬,二人目光再次相接,沈若竹看到胡明韬眼神中露出的是:真诚、竖毅和担当,并非那种浪荡无良子的虚伪、欺骗,这让她心中安定了少。
沈松寿心中同样大震,一下子涌上无数个念头:“这厮太过分了,自己和他才不过今日见面,就敢提出这样的事来,谁知他安的得什么心,要是打的同这张虎一样的主意,岂不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只是急切间这事不能马上推辞到,也是烦人!”考虑到这里,他向女儿看去,却见她带着默许的神情,心中愕然。
“罢了,罢了,这莫非是天意不成,今晚且探探这姓胡的底细,观察他的人品,要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不是人面兽心的小人,且就再做考虑吧!”
“天色已暗,胡壮士为小老儿的事也操劳了大半日,且先到舍下用个便饭,容小老儿报答胡壮士的相助之恩!”沈松寿决定邀请胡明韬上门,试探一下这胡明韬的人品如何,再做打算。
胡明韬欣然乐意,只是他的行李货物整整两大车,又有很多的贵重物品,是以将些财物和雇的几名脚夫安排好后,才抽身去了村中,寻了个杂货店,买了一些礼物,前往沈家作客。
沈松寿早已回到家中,吩咐家中老仆安排做饭做菜,闻得胡明韬上门,忙出了院门相迎。进得屋来落了坐,胡文刀递上礼物,沈松寿赶紧说道:“壮士如此客气,真是何以克当,万勿破费!”
胡明韬说道:“须些礼物儿,不成敬意,倒是小子失了礼数,请勿见怪!”
二人就这礼物推辞了一番,客气了半晌,最后是胡文刀用强道:“沈老先生,您要是如此见外,不肯收小子的这点小心意,那就是看不起小子了,那小子只好这就走了!”沈松寿无法,只好这才收到,二人分主宾坐定,上了茶,寒暄一阵,略微谈了一些本地的风土人情后,酒菜端上桌,主客二人一边喝酒,一边交谈。
两人交谈之中,胡明韬得知这沈松寿乃是本地的一名秀才,在这北方,也算得上是书香之家了,只是这沈松寿是族中的一支偏房,人丁稀少。沈松寿虽然中了秀才,但是为人清高,又洁身自好,是以在乡中的口碑虽好,但寻常过得并不是大富大贵的生活,也只能算是小康之家;老伴前些年已经过世了,只生得有这个独生女儿沈若竹,向来都是做当掌中明珠,十分怜爱。沈松寿一门心思想招个上门姑女婿,为自己养老送终,去年也谈好了一门亲事,就等着男方下聘礼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某日外出受到惊吓,得了风寒,回家一治不厥,一命呜呼,就这样沈若竹的婚事又搁到一边。不料今年春节进祁州城逛庙会的时候,张虎无意中看见了,起了要纳为小妾的心思,多次上门前来游说,都被沈松寿顶了回去,只是那张虎不死心,这次在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的撺掇之下,居然动手强抢,今天要不是胡明韬凑巧路过,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胡明韬同时也向告知了沈松寿自己的身世,说自己是徐州卫的军户子弟,不过不是长子,加之有父辈好友照拂,是以不用像长兄一样做为军户服那军中差役,自小也读了几年私塾,虽然做不得八股文章,不过总算不是个睁眼瞎。只是胡明韬并没有提起自己曾参加募军,平定播州之乱这一事,只是说自己现在做点生意,四处奔波,是以快到而立之年,还没有结婚娶妻,这些年多少也挣了一些家产,小日子也还过得去,可以算是中等之家。这次他来祁州,一则是为自家侄儿购买上好的何首乌治病,二则自己也想开个生药铺,在徐州做一个坐商,不想再四处闯荡,风里来雨里去的,让长兄挂念自己。
沈松寿用手抚着颔下短须,心中有了个初步的感观,这胡明韬看上去是个良家子,言谈得体,为人端正,处事稳重,美中不足的是胡明韬是军户出身,这年头军户很不受待见,不过好在胡家有些家财,从他的衣着和行李就看得出来,这日子想必也不会过得窘迫。想到这里,沈松寿对胡明韬的好感觉大幅上升,劝酒也频繁了些。
沈松寿和胡明韬两人酒越喝越来劲,偷偷躲在门背后的沈若竹对胡明韬也是越看越有味儿,心中那股莫可名状的感觉也更加强烈,那种感觉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终有一天自己会和他发生不一般的关系,只是那是什么样的关系,她现在心中一片迷糊,脑海里一片空白,不过隐隐往方向想时,她的脸上就更加发烫,心跳得更加猛烈,“呯呯”的响声,比下午那阵还要强烈,脚也有点打颤。最后,沈若竹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兴奋的感觉,她怕这样下去,弄出响动来,让爹和那人看见自己,就糗大了,于是又蹑手蹑脚的赶回自己闺房,只是自己一抬脚,就发现腿脚居然不听使唤,不是步子迈得太大,就是根本抬不起腿脚来。沈若竹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失态的事情,不知如何是好,吓得哭了起来。
啊,活脱脱一副小儿女模样!
啊,她已经爱上了一个人,并且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从示谋面,不知对方的身世,只是一次偶然的救助,却已经让她深陷其中,并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就是男女之间最为神圣的爱情啊!
啊,人就是这世界上最奇怪的生物,而女人更加让人不可理解,而陷入爱情漩涡之中的女人呢?哦,天呐,我是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词来如何形容她们的了,这两个人,只见了一面,就擦出了爱的火花,只是这个年代,男女礼教大防,名节甚于生命,所以二人之间,爱的火花四溅,却并不知道这就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