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师叔！”
文无忧在前面走着，柳元申则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但文无忧并没有理会柳元申，依旧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文无忧在前头走得是闲庭信步，柳元申则要在他身后紧赶慢赶才能咬住。
不过文无忧的不解释让柳元申很不满，即使他是师叔也要讲理啊。
柳元申疾走几步，拦在了文无忧的身前，凛然道：“师叔，还请您给我个解释！”
“解释什么？”文无忧反问道，他的身形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走，只是速度稍微慢了下来。
“这么好的机会，您怎么就突然放手了？”柳元申也脚下不停，紧紧跟住文无忧。他十分不解，按照两人先前的计划，以文无忧为首，只要他一出手，其余人就一围而上，把柳东他们给全灭了，夺取月纹石。可在关键时刻，文无忧却突然离开了。
“你是想说我怎么突然逃跑了，对吧？”文无忧盯着柳元申问道。
“元申不敢！”柳元申诚惶诚恐，虽然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无论如何他是不敢这么说的。
“没关系的。”文无忧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有点退却了。”
“师叔！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柳元申急忙解释。文无忧就是柳家的一尊不败战神，人人敬仰。这话若是传到有心人的耳里，很可能就会成为柳元申污蔑文无忧的罪证。
“因为，我没有把握打败那位使剑的年青人。”文无忧缓缓说道，李长风，确实给了他挺多的感触。
“师叔，可您上次还说可以在五十招之内打败他的。”柳元申有点不信。
“此时非彼时啊！”
“怎么可能，短短的几天时间，李长风不可能进步这么大的。”
“这才是他的最可怕之处！”文无忧又是一声长叹，“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天下，迟早是年青人的咯。”
“师叔，您不会看错吧？”柳元申小心翼翼地问道，虽然文无忧的眼光很准，很少有看错的时候，但很少，不代表没有，“都没有跟他交过手，您怎么就说没把握赢呢？”
“元申，这么多年了，你除了脾气涨了之外，武艺根本没进步多少！”文无忧对柳元申突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元申不才，辜负了师叔的教诲！”话是如此，柳元申心里却是一阵狂汗，怎么师叔突然说起这个啊，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批评自己，这不是让自己难堪吗？
“师叔老了，恐怕时日无多了。我只希望在走之前，能看到你们把常山剑法给学好，发扬光大。”文无忧似乎有点伤感。
文无忧一生沧桑，受尽苦难，原本他是把复仇的希望放在柳家身上。可柳家的人，好像更兴趣于权术，对于武功，他们似乎不怎么用心。从柳元申身上便可看出一二，虽然他练了三十几年的功夫，却始终无法登堂入室，跟柳东这些人比起来，总还是差了那么些火候。换一句话来说，便是难成大器。
“我一定谨遵师叔的教诲，勤加苦练！”柳元申虽然为人有些粗狂，有些自大，但听了文无忧的话，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毕竟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了，况且文无忧还教了他许多。
“罢了，罢了。”文无忧知道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就比如柳元申的这句“勤加苦练”，他也不知听了多少回了，可每回都是虎头蛇尾，又问道，“你觉得那年青人的剑法如何？”
“比起师叔的剑法来，明显霸气不足。”
“就这些，还有呢？”
柳元申想了一会儿，吞吞吐吐道：“其他的，我看不出来了。”
“你可知为何百兵之首是剑，而不是其他兵器？”文无忧突然转了个话题。
“因为剑比较轻盈小巧，携之轻便，佩之神采，用之迅捷，故为大多数人所喜爱，所以才号称百兵之首。”柳元申搜肠刮肚地答道。
“那刀也跟剑差不多，为何剑可以，刀却不可以？”
柳元申想了一会儿，毫无头绪，无奈道：“请师叔明示！”
“你对剑的理解，完全是俗人之见，以为配一把古剑，就可以称“高士之风”；配一把宝剑，则称有“王者气象”。世上练剑之人无数，可真正登峰造极之人，却是屈指可数。因为剑法是越练越难，越练越难突破，我想这剑法若是练到极致，会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睥睨天下无敌手的感觉，这才是剑为百兵之首的缘故。”
“师叔应该是其中之一了吧？”柳元申讨好道。
“我还够不上。”文无忧摇摇头，“不过那位年青人却十分有希望，起码他比我年轻，还有的是时间。”
除了未能手刃仇人和常山剑法找不到合适的继承者之外，未能在剑法上达到极致，这恐怕是文无忧一生的又一个遗憾。只是相比复仇，他在剑法上更有希望能有突破。
“怎么可能？”柳元申一脸的不相信，眼睛睁得如铜铃一般大。
“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不要看他年轻，这小子在剑法上的造诣，可算得上是天才了。”对于李长风，文无忧心中只有赞赏和羡慕。
“可是看他的样子，不可能啊！”柳元申还是不相信。
“你看到他刚才的那一剑了吧？”
“看到了。”
“有什么想法？”
“剑法很快，很飘逸。”柳元申迟疑了一下，缓缓道，“而且，他的剑法似乎很赏心悦目。”
“对的，你说得完全没错。”文无忧小小夸奖了一下，但柳元申还没欢喜够，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他傻眼了，“但你只看到他的剑行，没看到他的剑意。”
“剑意？何为剑意？”柳元申很少有这么好学的时候，否则他也不会就这么一点本事。
文无忧稍稍微叹一口气，这些高层次的理论，柳元申恐怕还琢磨不来，但既然他问了，那也就解释一番吧。
“这就跟你的拳法是一样的，不仅招式要扎实，但你更要领会到这拳法的奥义，为何拳法要这么出招，怎样出招才能发挥拳法的最大威力？这也是通常所说的形意结合。”文无忧尽量解释得通俗一点。
“那剑意也是如此吗？”
“差不多，招式只是形而已，练得再好，也只是皮毛，若要更上一层楼，必须要领会到剑的意。”似乎觉得解释得不够明白，文无忧又继续道，“初学剑者，只有形没有意；等达到一定阶段，便可以形意结合，登堂入室；但若到了极致，那便可以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招式已经不重要了，剑意，足可以摧毁任何的对手。”
“师叔剑法之霸气，举世无双，是否可以说已经领会了剑法的意？”
“问得好！”文无忧大喜，自己解释了这么久，柳元申终于有点开窍了，总算不是对牛弹琴一场了，“师叔的剑法，却是已经领会了剑法的意了。”
“那..”柳元申还想高兴地说点什么，文无忧打断他的话。
“但师叔的剑法，却远远还未达到极致！”
“难道说师叔您的剑法还可以再提高，那又该如何的霸道啊！”柳元申一脸的羡慕，早知道自己也去学剑得了，也不知现在起学剑算不算晚？
“你错了，师叔的剑意，可谓是剑走偏锋，另辟蹊径，但也离剑法的极致越来越远了。常山剑法，本以防守见长，我本以为常山剑法在我手里是更上一层楼，但其实我错了。虽然剑法的威力是增强了许多，但已经脱离了原本剑法的奥义，这已经不是原本的常山剑法了。”文无忧的语气里甚是可惜。
“这一切，都是我近几日才突然感悟到的。原本我还想在霸剑这一条路上继续走下去，现在我才发现，虽然这样可以达到另一道山峰，却永远无法达到最高峰！”
“剑法的最高峰又是什么？”
“返璞归真，浑然天成！”
“那李长风可以达到如此境界？”
“你看到他划出来的那道剑痕没有？”文无忧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有。”
“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长宽，以及深度，似乎都一致。”
“那你有看出什么没有？”
柳元申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地上深浅不一，且有许多杂石，刚才那一剑劈出，肯定也碰到许多石头，但李长风却能把剑痕划得如此完美，似乎精心挖掘的一般。”
“这说明了什么？”
“力道控制得很好，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剑，但中途变化了无数次的力度，该轻的轻，该重的重。”
“比之师叔的剑法又如何？”
“若是师叔出手，肯定是会飞沙走石。”
“这又说明了什么？”文无忧有点循循善诱的意思。
“他把力道集中在一点，所用的气力比旁人更小，表面上看过去毫无特殊之处，但实际效果却比别人大。”
“不错，你终于看明白了。”文无忧欣慰道，他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现在你觉得师叔跟他打，有几层的胜算？”
“五层。”柳元申突然有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他对武道的了解似乎一下子精进了许多，“师叔的剑霸气无比，或许可以在百招内解决；但只要李长风能支撑过前面的一百招，那么后面的胜算便是李长风大些。”
“那么你现在还觉得我们能动手吗？”
“即使能胜，也是惨胜。”柳元申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幸亏刚才没有头脑发热，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与其为他人作嫁衣裳，何不留着气力呢？”文无忧才是一头老狐狸。
“师叔果然深谋远虑，元申佩服！”柳元申现在可算是对文无忧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赶紧走吧！”文无忧脚下的步子又迈大了。
柳元申急忙率领众人小跑着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