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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改变

一队金兵快马追赶上来,对赵良嗣说:“皇帝命我们追上来,请使臣到皇帝寨去一趟。皇帝已改变计划,大军已班师东去,不去进攻西京了。”

赵良嗣一听金朝皇帝改变计划,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们跟着那队金兵从铁州北上,翻山越岭,向涞流河西岸的皇帝寨奔去。

金太祖改变计划,是完颜宗干建议的。宗干是金太祖的庶长子,这年还不到四十岁,他头脑冷静,很善于见机行事。

金太祖原来设想,攻占上京后,在沃黑河畔休整几日,便挥师西进,攻打西京(山西大同),一举擒获耶律延禧。

那天早晨,宗干率领一群将官来到军中大帐,向金太祖谏言:“皇上,西京离此甚远,夏季马上将到,军马疲惫,如果此时深入敌境攻打西京,粮草一旦匮乏,恐怕对我军极为不利。不如暂且撤军,养精蓄锐,择机再战。”

金太祖听后,低头默想了一会儿,他忽然抬起头,用锐利的目光望着宗干问:“这是你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皇上,他们也都赞成。”

金太祖看了看众将领,点头答应:“如此也好,天热之时,人困马乏,不利作战。”

于是,金军班师东去。途中,谋士杨朴与金太祖并辔而行,他对金太祖说:“皇上,郎君们的意思是,不能将平州一带划作燕京之地。这是高庆裔向郎君们提醒的。他这个提醒很有道理,也很重要。平州一带地势险要,占据此地,进退可凭。平州这些地方,在燕京割让给契丹之前,早就归契丹所有了。”

金太祖点点头,他对文化人十分尊重,即使他们有时候提出的一些建议脱离实际,无法实行,他也从不斥责他们。

这天,赵良嗣一行人终于来到皇帝寨。赵良嗣顾不得休息,急忙前去拜见金太祖,金太祖笑呵呵地说:“咱本已约好,我军西去攻打西京,你回去让皇帝起兵响应,可是,没想到我军中发生牛疫,死掉不少,无奈只好暂回。等到明年,咱再相约一同进攻。我怕失信于贵朝,故专门派人去把你请回来,当面与你讲清楚,以免产生误会。”

赵良嗣也笑了笑说:“原来如此,再差一步,我们就登船渡海了。明年再相约,也好。关于两军夹攻之事,我还有一些细节建议,需要商谈。”

金太祖头脑十分机警,他眉头一皱,两眼眯成一条线,直视着赵良嗣:“今大计已定,细节之事,你去同郎君们谈吧。”

第二天上午,宗翰和希尹一块儿来到赵良嗣住处。他们是金太祖委派的首席谈判代表。

赵良嗣初次与这两人打交道,还不知深浅。赵良嗣说:“两朝议约,关键是要讲清楚弄明白具体含义,免得以后发生计较,造成误会。”

宗翰冷静地问:“有什么事需要明确?请讲。”

赵良嗣列举了六条意见:“一、将来举兵之后,金军不得过松亭关、古北关和榆关之南,免得两军相见发生不测。二、两国的具体地界,到时候再商量,暂且以古北关、松亭关以及东榆关为界。三、要约之后,不可再与契丹讲和。四、西京管辖的蔚、应、朔三个州,离我大宋最近,我朝将来举兵欲先取此三州,其余西京、归化、奉圣等州,待金军抓获耶律延禧后再作交割。五、两国方以义理通好,将来本朝取了燕京,你们却要系官钱物,这样做没有义理,可以除去。六、事定之后,应当在榆关之东置榷场。”

宗翰仔细听完,回答说:“所言都好。但蔚、应、朔三州,恐怕阿适也可能跑去,那些地方,等到我兵马去后,再作商量。系官钱物之事,确曾思量过,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除去。”

希尹说:“我朝皇帝亲自督战上京,并且把契丹的坟墓、宫室、庙像都放火焚烧了,已彻底斩断与契丹通和之可能,这些你都看到了。望你回去后,奏知贵朝皇帝,莫要像以前那样,忽然中间断绝。我听说,数年前,童贯曾率军到达辽国边境,后来空手而归。”希尹是女真的文化人,他曾受命创设女真文字,现在已经完成。去年,已由金太祖下诏颁布施行。

赵良嗣听了希尹这话,心里一惊:这女真消息也很灵通!那么机密之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副使王环轻描淡写地说:“这肯定是你们的探报传言之误,郎君们莫要轻信。”。

宗翰脸上现出笑意,说:“如此甚好。今后,咱两家都不要与契丹通和,要联合夹击,互通音讯。为表达诚意,不久之后,我们也会正式派使臣持国书去回访大宋。”

谈判结束后,宗翰邀请赵良嗣一起去射柳打球。女真人都很喜欢这些体育竞技活动。所谓射柳,就是在一块开阔的场地上,一般是在马球场上,插上一棵柳枝,然后驰马射之,射中者获胜。这是一项难度很大的竞技活动。细小柔弱的柳枝,其实就是一个活动靶子。立定步射已非易事,驰骋马射更是难上加难。

赵良嗣是个文人,没有这套马上功夫。宗翰射柳的技艺相当高超,他可以贴着马肚皮射中柳枝。宗翰的射柳技能,让赵良嗣看得目瞪口呆。

打马球,在女真军中也很流行。其实,马球在大宋也很流行,宋徽宗还组织成立了一支技艺高超的宫廷女子马球队。但宋金对马球这项活动的认识,差别很大。大宋将马球看成一种纯粹的娱乐活动,是“以资玩乐”的东西。而大金迷恋马球,除了娱乐外,还将打马球看做是进行军事训练的一个方法。

一天,金太祖设宴为赵良嗣践行,席间,一位美女翩翩起舞,给他们助兴。她舞姿飘逸,轻盈曼妙,一会儿像蝴蝶恋花,一会儿似睡莲初绽。

金太祖问赵良嗣:“你不认识这个女人吧?这是阿适的儿媳妇,让她来给咱斟酒,让她看看咱两家是如何欢好。”

金太祖朝王妃招招手。王妃款款走来,步履优美,含情脉脉。她伸出芊芊玉手,手捧铜质酒壶,依次给金太祖和赵良嗣斟满酒杯。

她是辽国贵族出身,一开始嫁给耶律延禧的儿子吴王做妃子,但时间不久,就被耶律延禧霸占了。后来,她与身边的一个侍卫私通。事发后,被耶律延禧幽囚在上京。金太祖攻占上京后,将她俘获,携来皇帝寨以供娱乐。

金太祖与赵良嗣把盏酬酢,他兴奋地说:“契丹这么大一个国家,都被我杀败了,我如今也算是大皇帝了。以前,契丹来与我和好,就因为争兄夺长,以至于领兵讨伐。你们大宋朝是天朝大国,皇帝有道有德,将来我们要好好相待,谁也不要争做兄长。说来也是有缘,隔着一个大海,我们便能往来交好。我自出生以来不会说半句空话,今日既然将燕京许给大宋,假如日后燕京被我攻下,我也不留,也给你们。”

赵良嗣被女真皇帝的真诚所感动,屡屡举杯敬酒。金太祖酒量极大,来者不拒,痛快畅饮。可赵良嗣不胜酒力,几杯下肚,便两眼迷离,醉意朦胧了。

翌日,赵良嗣去向金太祖辞别,重提燕京回归大宋之约定。金太祖再次强调:“我既然答应把燕京之地割给大宋,就不会反悔。我在上京俘获了一个盐铁使,叫苏寿吉,他本是燕京人,现在我将他交还给大宋,就算作是我献给你家皇上的见面礼吧。”

赵良嗣请求带刘亮等六名小校一起回国,金太祖不答应。

赵良嗣一行跋山涉水,再次来到辽东半岛苏州关时,恰逢一场台风从海上席卷而来。风声呼啸,波浪滔天,天昏地暗,暴雨倾盆,海边山坡上的树木,大多数被折断,有的甚至被连根拔起。

赵良嗣回到东京后才知道,朝廷政局已发生重大变化。早在这年六月,蔡京便以年迈之由致仕,现在,朝廷大事均由特进少宰兼中书侍郎王黼负责处置。赵良嗣虽然与王黼不太熟悉,但他知道王黼这人胆子很大,主张收复燕京,很得皇上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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