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把舅舅拉到家里,偷偷地塞给了他一点东西,什么烟啊,糖果啊,糕啊,反正够吃的了,舅舅拿了一个兜出来,“都放在这里吧”舅舅牵好了兜口,妈妈把东西都放了进去,“这些都拿回去给秀情吃,她爱吃这些零食”对于妈妈来说,这些年虽然舅舅好赌,但要不是舅舅,这个家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早些年家里没有钱,舅舅在外面打工有一些钱,每年都会寄些钱给一伦家,为这事舅舅和舅娘没少吵过。舅舅老了,原本有些茂密的头发现在也落得差不多了。舅舅乐呵呵的说,“妹呀,多亏了一伦啊,过完这个年,我就去上班,一定好好做,大学生就是好啊,我以后一定让我的孩子考上大学”
妈妈的脸暗了下来,“一伦帮你找了工作了?”
舅舅装好袋子,“你别怪他,是我要他帮我找的”
妈妈没再说什么,“找份工作也好,这样你和嫂子也能安心的过了,以后别再赌了,我不怪一伦,不怪”
舅舅重新戴上了鼓带,浩浩荡荡的龙队就这样走向了更加遥远的地方,那会是天涯吗?当年一定是我们的祖先从遥远的天涯海角带来了最美好的龙图腾,尽管对于龙的崇拜有所降低,但是依然抵不住人们去怀念那样一个美好的时代。
是啊,天涯海角也是我们的家,对于龙的崇拜在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着,不管时代如何变化,永远都不会消疼。
十四
叔叔的手是越来越严重了,加上这个冬天异常的寒冷,外面的雪时断时续,玩龙的老一辈说,这是他们见过的最冷的一个年,因此龙队只玩到了大年初八,就没玩,龙被拖到河坝上烧了,骨架留在老堂先。
回来清理钱款,这个年总共玩到了13万,再玩几天的话说不定能够玩30万呢,队长说这些钱全部用来修队里的路,这也好,要致富先修路,人家赵本山将东北味的二人转艺术送上了世界级的高度,为啥我们不能将我们的龙艺术改造成为发财致富的东西呢?
人呀,还得靠脑子,得跟着时代走,不能说固守传统的东西不改不变,然后还心安理得的说,这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能变。那你就真的是一个败家子了,虽然没有明显的败,但是要明白,如果没有改变,便也是一种对传统的毁灭。
年快过完了,妈妈是铁了心让叔叔留在家里,不准他再去上班,再过几天一伦也要回学校了,这一次一伦要带走三千块钱,家里实在是没办法了,妈妈私下里跟邻家借,邻家总有一点担忧,没有借给一伦家。
叔叔说,“我到厂里去借吧”去年一伦上大学,买电脑,生活费花了家里两万,加上妈妈身体也不是怎么好,叔叔一年虽然有将近五万的收入,可是厂里的老板这扣扣,那扣扣,基本上没有什么钱了,妈妈坚决不让叔叔去厂里借,“你要再去你那厂,你就别跟我过了”叔叔没办法,只好假装答应了妈妈,后来又一个去了厂里借了一万块钱,给一伦五千,剩下的五千是给妈妈治病的。
妈妈气得肺都炸了,“你说你是来糊涂了,还是怎么了?”一伦当然也是坚决不要这钱,“我回学校贷款去,这钱以后我自己还”叔叔也没办法,“你们要是不要,还要我做什么?”
妈妈摸着叔叔的头,“你哪是条牛啊,你哪一生下来就是为了做事的呀,你能不能歇一歇啊,看看你自己的手,你是打算害哪个呀?”妈妈说的叔叔眼睛直打转。
一伦和妈妈劝叔叔去医院看看他的手,可是叔叔却死都不去,“我知道我的手是怎么回事,你们谁都别劝我了”
叔叔越是倔,妈妈就越是担心,外面的雪还在哗哗的下。说来也甚是奇怪,叔叔作为厂里的正式职工却一直都没有什么医疗保险,更加可气的,叔叔在厂里做的是化学原料的加工,按理说,公司应该有足够的安全措施,可是叔叔说,“除了一双普通的手套,什么都没有”
“太坑爹了”一伦的牙齿嘎嘎作响。一伦翻出了叔叔的工作证,决定对这个事一管到底。
叔叔以为一伦是说笑的,笑着摸了摸一伦的头,“一伦,你别傻了,厂里待咱也不薄啊”
很显然,底层人对于不公平事情的这份愤慨之情的傻帽劲又出来了,“不行,你们等着吧,,我一定会一管到底的”
当然一伦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冲动,第二天他就冒着鹅毛大雪来到了县里,尽管妈妈和叔叔都坚决阻止他,但是依然挡不住他的那股劲,“这孩子的想法都不太现实,恐怕以后出去要吃很大的亏”妈妈担心的望着一伦远去的身影。大雪覆盖了他走过留下的脚印。
县里张灯结彩的,甚是热闹,他打听了一下,来到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事务所的一位科长莫名其妙的接待了他,一伦把来意说了一遍,科长摇了摇头,“小伙子,知不知道,这家企业是我们县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引进来的,县长亲自剪的彩,听说投资额达到一个亿,你要告它,我看希望不大……”一伦失望地离开了这家律师事务所,走之前,科长给了一伦一个建议,即让他去市里面的上访机构上访。
面对这样一个突如而来的政治性任务,一伦感到力不从心,毕竟,凭他一个大学生的力量,能改变一个投资额达一亿的企业的状况不,他不敢想,但是也决定要做些什么,至于真的要做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伦在县政府前逛了一圈,转了几圈,还是没有勇气进去,又去了劳动保障局,还没等一伦把话说完,对方就下了逐客令,“这样的事不归我们管”
去了商务局—这是望庆县独一无二的政府机构,对方说,“你要这家企业的资料,可是这些是政府机密,我们也不好给你”一伦冻得牙齿都打颤,这些人坐在空调房里暖气吹得都脱了外套,心里是极不平衡。
回到县政府,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看,县政府的还好,至少倒了一杯热茶给他喝,听完他的讲述之后,办公室的人劝了他一句,“你还是回去吧,这样的事我们也不好做主”
“那谁做主?”一伦站了起来,那股倔劲,真的一点都没改,对方都被他吓到了,庆幸的是,一伦这次遇到的不是一个同样倔强的人,而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不然,他能不能走出这个办公室都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