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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老子很能打(2)

王世充要找的帮手在当时的形势下,只有一个,那就是窦建德。窦建德最近的心里一直波澜壮阔。李家军在洛阳城下喊打喊杀的声音一直刺激着他的心脏和嘴巴,他最近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在密切关注洛阳局势。恰在这时,王世充的特使到了。

王世充找窦建德,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他知道窦建德对他有意见,因为自己把隋朝的皇帝给废了。但他对窦建德意见更大。当初李勣在给窦建德打工时没少抢他的地盘。如果不是现在实在活不下去了,他王世充就是脸大如盆也不会来找窦老板。

窦老板冷淡的接待了王世充的特使,特使跟王世充一样,是个话痨。话痨的缺陷就是,他说不到别人心坎里,只把别人当成垃圾箱。所以,听了一会,窦老板让特使下去吃饭,吃完了,赶紧滚蛋。

窦老板的一位谋士在王世充的特使走后,马上提醒窦建德,咱们必须要帮王世充!

窦建德气咻咻,为什么?

这位谋士说,现在天下大乱,老李家在关中,生龙活虎;老王家在中原,已是气喘吁吁;咱们占据河北,势力也是很强的。老李家、老王家和咱们可依据条件成三足鼎立之势。可现在老李家把老王家打得鼻青脸肿,老王家很快就支持不下去了,如果咱们不帮老王家,老李家肯定灭了老王家,到那时,老李家合并了老王家,就比咱们的实力强大许多。到时候,老李家再来打咱们,咱们可就吃不住了。

窦建德却有另类的想法,老王家该打,他这人做事太不地道。废了皇帝,自立为帝。老李家打他,是天经地义。咱们可是很地道的,我老窦也是一世英雄豪杰,老李家也自称是英雄豪杰,英雄不打英雄。

谋士觉得可笑,说,地道这东西能当饭吃?你以为老李家地道?他们不也是废了隋朝的皇帝。这年头,真正地道的人活不长,活长久的那些都是阴谋阳谋两手抓的人。老李家灭了老王家,下一个肯定就是咱们。

窦建德睁着大而无神的眼睛,琢磨了半天,问谋士,那咱们该怎么帮王世充?他奶奶的,我是真不想帮这小子。

谋士说,欲人助,助人,欲天助,自助。咱们现在这是在自助。我的意思是,李家军正在专心对付洛阳城,和王世充相约,我们去攻击李家军的背后,王世充攻击李家军的肚子,李家军必然后退。他们后退时,我们静观局势,王世充因为咱们帮了他,必然对咱们没有警惕,如果有条件可以干掉王世充,就干掉他,把他合并后充实力量再追击李家军,如果一切都顺利,那咱们成为天下之主,当不困难。

理想最容易激发人的斗志,因为理想是远方的伊甸园,你摸不到但却能看到。窦建德听了谋士这些极具诱惑力的理想后,下令,整个国家都动起来,咱们去获取天下!

窦建德做事向来都是君子,准备与李家开战前,专门给在洛阳前线的李世民写了封信。信中说,当初王世充废了隋朝皇帝,我一气之下与他断交,然后和你们李家结交。我还把你的叔叔(李神通)送还给你,我们之间也算是有交情的。不过现在,你们不好好在长安喝酒吃肉,却跑到洛阳城来叫嚣着要让王世充献出洛阳城,我认为这是强盗逻辑。你现在赶紧纠正这一逻辑,如果你不纠正,我就让军队去帮你纠正。

李世民接到信,吓了一跳,窦建德这人不太好惹,这显然是要跟我正式宣战了,赶紧学王世充,开会!

李勣正在虎牢防御王世充搞突围,听到李世民在大本营喊看会,问明了来通知的人,才知道,窦老板跟咱宣战了。李勣让亲信郭孝恪代表自己去开会,他把自己的意思让郭孝恪传达给李世民,并且要李世民顶住压力,奋勇向前。

会上,大多数人都主张退兵。这也不是懦弱,因为围困洛阳这么长时间,除了掩埋战友尸体外,根本就没有得到什么引以为傲的成绩。一个王世充还搞不定,现在又来了个窦老虎,两人前后一夹击,咱们非成馅饼不可。

郭孝恪在会上传达了李勣的想法,退兵之计十分不妥,王世充已是穷途末路,洛阳城被我们围困了这么久,王世充的心理压力极大,粮食已尽,很快就会投降。窦建德此时来援,是老天爷让我们省却了麻烦,我军可以分为两部,主力据守虎固,因为这是窦建德进洛阳的必经之路,而另一部分军队则继续围攻洛阳,只要战机一熟,我们就可以把两人同时干掉。

李世民同意了李勣的想法,把军队分为两部,一部由那位少爷式人物李元吉领导,在洛阳城下只围不攻,李世民亲率主力到虎牢等待窦建德的光临。王世充这个时候的确成了受惊的老鼠,据说当李世民领着军队从洛阳城北大摇大摆的去虎固时,尘土漫天,王世充在城上观看好久,却不敢乘机出战。

窦建德十万野战军的战斗力超级强大,一路过关斩将,把李家的地盘生吞活剥,几天时间,就推进到虎牢东面的东广武地区,就地扎营,派出使者通知王世充,窦救世主来了!

窦建德号称自己的集团军人数是三十万,但李世民觉得这数字肯定注水了,所以领着一队轻骑兵跑到窦建德大本营附近查看虚实。李勣则在李世民回来的路上埋伏,李世民察看虚实后故意让对方发现自己,然后扭头就跑。窦建德的军官看出是李世民,一心想捉住立功,几千骑兵踏云驾雾而来,结果进了李勣的埋伏圈,几乎全军覆没。

李世民回来后告诉李勣,窦建德这小子太能吹牛,明明只有十万人,非说三十万。咱们虎牢肯定守住了!

前面说过,窦建德的军队最善攻城,他能扩张成一个王国,就是靠攻城部队在建功立业。但这次,老天似乎把好运气从他身上带走了,在虎牢攻坚了一个月,一无所获,希望落空。

王世充在洛阳城里心急如焚,他感觉这救世主有点像莲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为了让救世主知道自己这里已是水深火热,他接连派出特使到窦建德营中哭诉。

窦建德跟李世民与李勣交手一个月,发现遇上了有生以来无法克服的困难。如果他是攻城能手,那么李勣就是守城之王。正当他焦躁不安时,他的运输补给线又被李勣派出骑兵给断了。所以当王世充特使一批批来时,都能看到救世主脸上写着忧郁两个字。

窦老板很烦闷,手下人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这时,窦建德的国立大学校长(国子监祭酒)凌敬给窦老板上课:换个思路!

窦建德不知该换什么思路。

凌校长说,我用两个成语就可以解了洛阳之围。一个是“将心比心”,一个是“围魏救赵”。李老二(李世民)攻洛阳,洛阳那是王世充的老巢,我们为什么不去攻李老二的老巢?这就是将心比心。“围魏救赵”是,我们当然不可能去长安,我们去的是李老二的老家山西。具体操作是,领精锐部队渡过黄河北上,夺取李老二的怀州(河南沁阳)、河阳(河南孟县),派人把守。然后翻越太行山,进军上党(山西长治),占领汾州(山西汾阳)、晋州(山西晋城),再向山西永济进军。这又会制造出一个成语:一箭三雕。首先,李家军在这些地方的兵力极弱,我们很容易就能攻陷;其次,开疆拓土,我们这是一口吃成个胖子;最后,也是最肥的一只雕:长安方面肯定鸡飞狗跳,马上会让李老二从洛阳城撤退,这样,洛阳城之围自解。

这是一副使人心旷神怡的画卷,窦建德正准备仔细看时,王世充特使急了,他们绝不能让窦建德就这样走了。他们对窦建德纠缠如毒蛇,执着如怨鬼,提醒窦建德说,您窦老板向来是信誉第一。您这么绕一大圈,人家李老二早就把洛阳攻陷了。窦建德手下的军官们因为目光如豆,更因为这是一个文科生提出来的,所以更是反对。窦建德最后否定了凌校长的提议,继续在虎牢前跟李家军死磕。

命运之神退走,拐点出现,死神跟在后面,鬼鬼祟祟。

窦建德得到一条天大的好消息,李家军要到黄河北岸喂马,这种机会千载难逢,窦建德立即抓住,叫人随时侦察。李勣也得到情报,说窦老板要趁他们去喂马时搞一次决定性的突袭,如果不成,那就在黄河北岸来一次大决战。

李世民和李勣一商量,既然窦老板这么有性质玩大会战,那咱们就玩吧。把一千匹马扔到黄河北岸去,引诱老窦出来。

老窦果然出来了,老窦的意思是,李老二肯定要来拿马,见到他在这里,一定也会派主力前来,这样,决战就可以开始了。

搞大会战要的就是气势和气场,二战时,经常有大会战,几个集团军几十万人甚至是一百多万人在几十公里长的战线上互相冲锋,那才叫真的战争。

窦建德的十万人马通通出动,在20里的战线上备战。但李世民这面却没有任何动静。窦建德不相信李世民会不要那些马,他也更不相信,李世民就不想来一次决战!

愚蠢的人经常用自己的见识衡量别人,喜欢将心比心。窦建德此时就犯了这个毛病。李世民当然想决战,但人家想的是胜利的决战,而不是炫耀排场的决战。

李家军的军官们从高出看到窦建德绵延20里的战线,吓得脸色苍白。李世民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说,窦建德这小子从河北起兵到现在,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强敌。他把战线搞的那么长,他的士兵缺乏纪律,我们先可按兵不动,等他们烦躁不安时,发动攻击,一举可胜。我们几把时间定在下午两点,估计那时候因为天气的关系,老窦的人马全成了蔫茄子,咱们一踩一个瘪。

窦建德的10万野战军从早上八点开始列阵,直到下午两点时还没有等到李世民出来决战,这真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有的士兵早上起的有点猛,到现在想午休了。还有的因为天气炎热,想找水喝。还有的饿了,想来点肉吃。还有的干脆说,中饭时间到了,回去吃饭吧,在这里当木头,实在没有意思。20里长的战线上像是一条欲火焚身的蛟龙,狂躁不安。李世民看到这种情况,说,可以开始了!

李世民先命一名军官率300轻骑兵突击窦建德的左翼,同时告诫,如果敌阵不动,你就回来;如果敌人动了,你就引兵向他的右翼冲锋。这名军官领命而去。当他向窦建德的左翼冲去时,敌人果然动了,这名军官按照命令又去攻击窦建德军的右翼。正当左右翼不知道敌人要干什么时,李世民的另一名军官,也是传奇人物尉迟敬德在中路发起了强势冲锋。

窦建德正在开会,突然听说李家军有动静了,急忙招精锐骑兵来阻挡尉迟敬德,但精锐骑兵也是血肉之躯,早就饿得有气无力,所以行动迟缓,尉迟敬德的骑兵已经杀到,窦建德哪里面临过这样的陷阱,啊呀一声,转身就逃。所有的荣誉、风光、理想全都抛在脑后。窦老板一跑,20里长的战线早已崩溃,在李家军的猛烈攻击下,窦建德的军队由短暂的失败变成溃退。李世民带着李勣率领骑兵主力风驰电掣一般穿插到了窦建德军队的后面,然后把军旗竖了起来。前面溃退的窦家军看到背后已经有了敌人,瞬间土崩瓦解,窦家军大败,希望落空。

窦建德也在随后的搜捕行动中被活捉,李家军的成绩单上写道:俘虏5万人。窦建德势力被拔出,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世上。

窦建德很不容易,看不起王世充的为人,但又不得不去解救,结果不但没有成为王世充的救世主,反而成了自己的掘墓人。

兄弟,让我的肉陪你一起死

在虎牢休整5天后,李世民把窦建德装进囚车,拉到了洛阳城下。城墙上的王世充看到窦建德在囚车里猥琐的样子,哭得如同泪人。王世充第一次感到自责,也感到一切都结束了。在他宣布无条件投降之前,李世民口头保证他的性命。但只有他一条性命,其他跟着他的兄弟都被李世民处死,这些兄弟临死前,肯定要感叹,能否跟对老板,可是人命关天啊。

被处决的人中就有单雄信,李勣当年的好兄弟,好同事。两人当初在瓦岗山的关系是最铁的,单雄信临刑前,李勣对李世民说,单兄弟很能打,是个人才,咱们应该留下他。李世民摇头。李勣说,我愿意用我的官爵来买他不死。李世民说,我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人,而且,你们拜过把子,同年同月同日死。问题是,这小子反复无常,经常跳槽。我绝对不能要这样的人。

李世民这话绝对够二的,不愧是李老二。单雄信第一份工作就是在瓦岗山,后来跟了王世充。等于说就跳槽一次。可李世民忘记了,他手下的大将尉迟敬德先跟的是刘武周,后来被他俘虏,干了一段时间没意思,又跑回刘武周那里,再后来,李世民在战场上又见到尉迟敬德,再把他活捉,尉迟敬德这才踏踏实实的留了下来。另外一员猛将程咬金,先是在李密手下打工,后来又跑到王世充那里,结果干了几天,就跑到李世民这里。

按李世民的说法,这两人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李勣明白李世民为什么不能饶了单雄信,因为单雄信根本就不会投降他李老二。不是朋友,必然就是敌人。这就是李老二的人生观。

临刑之日,李勣亲自来送单雄信上西天。单雄信有点怨恨李勣,“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救我!”李勣流涕,“我真想和你同归于尽,但是,我现在是老李家的员工,忠义不能两全。另外,我如果死了,谁来照顾你那貌美如花的老婆?”单雄信无语。李勣当机立断,抽出刀来,手起刀落,自己大腿上一块肉就拿在了手里。他对单雄信说,“兄弟,当年咱们有过约定,同年同月同日死,但你知道,我不能死。所以,就让我的肉陪你死吧。”单雄信感动得热泪盈眶,几乎忘了自己就要上西天了。

单雄信欣慰的去了西天,李勣也跟随李老二带着两辆囚车回到了长安城。

李渊很高兴,看到两位大佬全在囚车里,先数落王世充,你小子有十宗罪,该死。王世充说,您二儿子答应我不死,我才投降的。李渊哈哈一笑,你这废物死和不死有什么区别,赶紧滚出长安城。又对窦建德说,你必须要死,因为你本领高超,胸怀坦荡,一旦东山再起,我可睡不着觉,于是,作恶多端的王世充被释放,宅心仁厚的窦建德被执行死刑。

天理,这种东西是最忽悠人的。如果有人相信这世上有天理,那他不是笨蛋,就是特意说给别人听的。

乱想丛生时,仁义和完美的道德不能使你成功。让你成功的是,善择时势的敏锐和罕见的不择手段。乱世时,永远都是奸雄的世界,好人难以存活。窦建德的故事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李勣很少不择手段,他所使用的生存策略就是把人类的美德变成一种智慧,上演无数完美道德的大戏,但这还不是他生存谋略的精髓。李勣从来不会让别人感觉到危险,他披着道德的外衣,给人柔和、恭顺的印象。当然,在那个时代,仅凭这些,不足以登高望远,李勣的业务能力的确让很多人无法企及。

黑旋风

窦建德死后的河北是个炸药库。一大批散兵游勇从虎牢战场奔逃回到河北,他们当兵好多年,除了杀人抢劫之外,已经不会任何事。河北地区自然就出现了不稳定的局势,然而,长安政府又雪上加霜。长安政府干掉窦建德,就像是蛇吃掉了一头大象,必须要经过长时间的消化。但李渊现在很忙,忙着钓鱼、打牌,对河北地区的不稳定因素,他采取的是高压政策。事实上,面对河北乱糟糟的局势,老李家的确拿不出什么好办法,于是,如同把一火扔进了火药库一样,河北风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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