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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完满的功德(3)

李勣这一招达成了目的,你三位爷进去不管干什么,他都可以高高挂起,有功了我不沾,有过了也不管我的事,而且看这情势,显然是有过的概率比有功的概率大得多,那正好不去就躲过了。回家后,李夫人也是对李勣的做法竖起大拇指加以称赞,顺便给他炒了盘好菜,打了点好酒,那天晚上李勣的生活很滋润。

李勣在滋润,那边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的日子却不太好过。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进入内殿,唐高宗开门见山,对三人道:“皇后没有儿子,武昭仪有儿子,我现在想改立武昭仪为后,你们觉得怎么样。”

直性子的褚遂良首先发话:“皇后出生名门,先帝将她嫁给陛下。先帝驾崩之际,拉着陛下的手对臣说:‘朕的好儿子好儿媳,今天就把他们托付给你了。’先帝说的话,现在想来都好像还在耳边响着。王皇后没有什么过错,凭什么要废。陛下的决定臣不敢苟同,请收回成命。“褚遂良没练过口才,一点都不知道委婉,这番话甩出去以后,听在高宗耳中那是相当滴刺耳。

高宗不答,把目光转向长孙无忌和于志宁,看他们的反应。长孙无忌有点怕这样的氛围,他在高宗不突围时可以无法无天,而在高宗突围之际,他那心底的胆怯也开始暴露出来。在高宗的目光注视下,长孙无忌低头不语。于志宁也是一个表现,低头不语。

高宗心有点凉,老干部就没一个人能为我说话吗?算了,明天再说。一声“退去吧。“高宗回了寝宫,把三个尴尬的大臣留在了那儿。

第二天,高宗早朝后,再次把三人留下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称:“咱再议议昨天的事。”不怕死的褚遂良仍旧第一个发言:“陛下就算一定要另外立皇后,也请在天下间另外择人而立,何必要立武氏,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武氏给先帝当过小老婆的事天下皆知,你能遮住天下人的耳目吗?万代之后,让人怎么看陛下。希望陛下三思,臣今天违拗了陛下,也不打算活了,请陛下赐我死。”说完褚遂良就把笏板放在殿阶上,脱下官帽,在那叩头,叩得头破血流。

唐高宗没因为褚遂良的苦肉计动半点怜悯之心,他如果这会示弱,那他将在今后永远示弱,这是一次给他证明他爱武则天的机会,也是他自己不再当“影子皇帝”的机会。你褚遂良不是耍苦肉计吗,我就将计就计,成全了你。唐高宗喝令卫士:“你以为拿出先帝压我就制不了你了吗?左右来人,把他给我拉出去。”唐高宗怒,一直躲在珠帘后的武则天更怒,直接冒了一句:“不什么不镣了这个南方佬。”褚遂良是杭州人,所以是南方佬。武则天红颜开怒,等于是在给气头上的唐高宗火头上浇了一把油。

事情的发展出乎长孙无忌的意料,听到武则天在帘子后说要斩褚遂良,他再也无法沉默,扑通一声跪倒,叩头道:“褚大人是顾命大臣,请陛下不要加刑于他。”于志宁则吓傻了,两股打颤,哪里还说得出话来。结果双方还是比较折衷的,武则天说的是气话,褚遂良倒也不可能真被斩了,但从气势上来说,长孙无忌阵营已经输了一着。

时间来到第三天,长孙无忌阵营的韩瑗出马,眼含热泪劝谏高宗,说皇后废不得啊,不合规矩,老掉牙的论调高宗不然听不进去。第四天,不积相的韩瑗再次上表,还是那副调子,只不过神情更悲伤了一些,高宗很烦,直接吼了句:“拉出去。”来济也上书说不可,高宗一砸桌子,奏疏撒了一地,高宗没捡,善后任务交给了宫中保洁人员。

朝中就这样闹得天翻地覆,李勣都没参与,他在家里养着那莫须有的感冒。不过呢,李勣想养病,有人却不想让他养。高宗找不到说话的大臣,开始想起李勣,他要知道李勣的态度。这时候,李勣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高宗一份诏书将李勣请到皇宫,随着这份诏书的到来,李勣的感冒也很识时务地好了,别人请你你可以不去,领导请你你不能不去,那是关系到饭碗和性命的问题。李勣来了后,唐高宗用很委婉地语气问李勣:“老李啊,你看,我想换个老婆咋就这么难呢。立武昭仪为后不了吗?偏偏那褚遂良像根钢筋,食古不化,事情难道就让他们阻拦去了吗?”

唐高宗的话有两层意思,一是自己虽然铁了心要立武则天,但问题是遂良太尖锐,他有点不好整,现在要不要屈服于褚遂良。李勣从高宗话里读出来的意思是,唐高宗还是不甘心的,作臣子的怎么办,作下属的怎么办,你不顺着他的意思走能好过吗?他现在不治你,以后也不治你吗。争一争,说不定工资就降了,官位就降下,那有啥意思。所以当高宗用期盼的目光望着李勣时,李勣很轻描淡写地说了几一句:“此乃陛下家事,何必问外人。”这话虽然简单,看起来轻飘飘的,实际上却透露出几层含义:一是这是你自己家的事,何必要问我呢,与我屁不相干,又不影响我睡觉吃饭。二是你不但不应该问我,也不应该问别人,这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也就是说褚遂良其实也是一个外人,没必要三番五次地去问他。三是李勣是代表军方的,军方这边你放心,不会出事,长孙无忌他们那批文官想要闹事,没那个势力,你怕个什么呢?长孙无忌最担心的事,还是在李勣身上发生了。

精明老练的李勣一句话把皮球给唐高宗踢了回去。君子不在其位,便不谋其政。越权插手,越俎代疱,饶舌多嘴,结果多半是招人嫉恨,或是招惹是非。只有洞明世事,体察人情,随机应变才能保护自己不受到无谓的伤害。

作下属,李勣绝对是个榜样。据说这句话蹦出来以后,高宗那是豁然开朗啊。许敬宗更是把李勣这句话作了一个淋漓尽致的确挥,对唐高宗说:“田舍翁就是多收了几斗米,还想着要娶小老婆呢,更何况富有四海的皇帝。要换个皇后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经李勣和许敬宗这么一搞,唐高宗心意已决,立即拍了板,再不管长孙无忌们那劳什子的提议了,废王立武,就这么定了。

九月三日,唐高宗的命令下来了。褚遂良被贬到潭州,就是今天长沙,叫你说话,你去长沙说吧。来济贬到了台州,韩瑗去得更远,到了海南三亚,在那看天涯海角的风光去了。长孙无忌因是唐高宗的舅舅,亲情在那摆着,暂时没动他。十月十三日,王皇后和萧淑妃也遭了殃,被贬为庶人,后被斩。十一月一日,李勣正式送玺绶给武则天,由唐高宗正式册立她为皇后。这次,武则天和唐高宗大获全胜,颇能拍领导马屁的李勣功不可没,所以当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两位老干部失势时,李勣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武则天为后,谁都知道长孙无忌的日子也不远了。这是必然的,以武妖精的小肚鸡肠,跟她对着干的有谁有好下场,即便你是皇帝舅舅又咋地。果然不久,武则天就指使许敬宗和李义府上书,诬蔑长孙无忌谋反。审理长孙无忌的案子,李勣也是主审官之一,但一生谨慎的李勣仍旧高高挂起,明知另外的主审官许敬宗在胡搞,他也是不闻不问,你们搞吧,别打扰我,你说谋反就谋反吧。就这样,长孙无忌谋反案最终被弄了个证据确凿,唐高宗对武则天的话又是言听计从,再不顾亲情,将长孙无忌贬到了贵州省当平民,后又干脆让他自杀身亡,彻底断了威胁,把朝政抓在了自己手中。褚遂良、来济、韩瑗日子也不好过,统统在这次风波中被灭族。于志宁呢,虽然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他也算得上是长孙无忌一党,最后落了个罢官回家的结局。幸存下来的老干部,已只有一李勣了。

历史上有很多人曾把后来武氏不国的原因归罪为李勣,原因就在于他那句“此乃陛下家事”。其实这样来说对李勣有失公允,当时李勣不能也不可能料到皇帝的家事会变成大唐的国哪,现在的武昭仪后来会变成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搞掉的还包括他孙子,正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李勣,没做错。

封禅路上

武则天立威后,对李勣心存感激,她也算是渐渐了解了李勣的为官哲学,这么一个人,对自己是没有威胁的,可以放心使用。李勣也很听话,基本上不干事,在家中颐养天年就可以了。

唐高宗同样对李勣心存感激,若不是他那句“此乃陛下家事”,立武则天为后的事还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呢,到最后落败的说不得就是他这个皇上了。李勣,你在,我放心。

唐高宗两口子都这么看重李勣,李勣的日子当然很了过。唐高宗每次出去旅游,免不得要捎带上李勣。显庆二年(657年),唐高宗去东都洛阳游玩,捎带着李勣,也许是年纪大了,李勣在路上得了点风寒,高宗也是担心得不得了,亲自带着水果初元等礼品去慰问,以示君主情谊。李勣心慰啊,这马屁没有白拍,只是回过头来想想,还是有点对不起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两位老朋友。只是这话只能埋在心里,现在还没到吐出来的时候。

此后,武则天权势日倾,开始直接干预朝政,唐高宗也逐渐发现了武则天的能力,这女人,确实有两把刷子。既然这样,那就在上朝时,让弄则天坐在帘子后面,直接对朝政之事发表意见,垂帘听政就这样开始了。当时的人们管皇帝叫“圣人”,现在多了一个武则天,人们干脆加在一起,把他们两口子呼为“二圣”。

有了二圣临朝,武则天还是不满足,她还有必要在天下人面前树立她的权威。怎么办呢?封禅。封禅说白了,就是古代的一种祭祀天神和地祇的活动,封为祭天,禅为祭地。封与禅一般都是同时进行的。但封的仪式重于禅的仪式。这是因为天在上,地在下,人们认为天为阳,地为阴,天高于地。这种活动从秦始皇时期就开始了,而且是国家最为隆重的活动之一,凡是易姓而起和功高德显的帝王,才有资格到泰山封禅。高宗继位后,境内安定富裕,武则天就积极撺掇他去封禅。本来封禅并没有皇后的事,武则天的想法是,高宗去了,她就改造这个典礼,让自己也参与到这个典礼中来。在祭祀皇地祇的时候,由高宗初献,她主持亚献!这样,天神都知道她武则天了,也的权威还不就起来了。

武则天的提议高宗哪敢不从,于是封禅的事就定了。封禅大使也定了,就是李勣。麟德二年(665年)十月,李勣等人把一切封禅仪式浴血妥当后,唐高宗和武则天的封禅大军正式出发。这个队伍确实有点庞大,随行人员包括六宫嫔妃、文武百官、护卫士兵,还有附属诸国的酋长和随从们,人数达几万人之巨,加上带着的无数穹庐帐篷和马牛羊驼,整个队伍绵延起来达几百里之长。

封禅路上,李勣尽职尽责,不顾自己已经一把老骨头了,随时陪护在高宗左右,高宗吃喝拉撒只要一吩咐下来,李勣总会非常周到地进行处理,高宗对李勣的表现那是十分滴满意。李勣马没骑稳,把脚给扭了,高宗心疼啊,把自己的马让给李勣骑,李勣眼泪哗就下来了,高宗对李勣的好,没话说。

路上,唐高宗问李勣:“隋炀帝杨广不听大臣们的规劝,结果被宇文化及诛杀掉。先帝因为能纳谏,群臣们都能直言相告,政治清明,我即位后也曾以此为警戒,虚心要求大臣们直言相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大臣提出忠直之言,这是什么原因呢?”

这个问题李勣不好回答,直说吧,会伤了领导的心。没有大臣献谏,李勣心知肚明。那就是朝廷关系不融洽,武则天干政,朝中大臣分成挺武和贬武两派,谁发言都很谨慎,稍不注意就会把命搭进去。在这种情况下,不说话比说话好。再者,你高宗和武则天也没有唐太宗那种胸襟气度啊,提了谏得不到魏征那样的优待,那大家还提着干嘛,这又不是明朝,谏官们以被打屁股为荣。

所以,李勣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找了点风花雪月的话题岔了开去。但显然唐高宗这会儿不喜欢谈论风花雪月,他一定要知道李勣对这事儿的看法。在打了一阵时间差后,李勣已经有底了,还是老样子,为领导提鞋,为领导描金:“陛下做得很好啊,所有事情都尽善尽美了,大臣们找不出缺点,因此也就提不出谏言了。”这话虽不能让唐高宗满意,但对李勣来讲,却没有任何害处。为自己着想,也只能这样说了。

到达濮阳时,李勣又和了一把稀泥。当时窦德玄也骑马随行唐高宗左右。高宗顺便问他:“听说濮阳古时称作帝丘,这是为什么呢?”窦德玄知识量有限,对这个问题回答不上来。许敬宗要显摆,从后面骑着马跟了上来,对唐高宗说:“这地方因为过去颛顼在这里住过,所以叫做帝丘。”高宗认为许敬宗答得不错,当场表扬了他几句。这下许敬宗乐呵了,下来后对人说:“当大臣嘛,不能没有知识,我刚才看窦德玄连这个问题都答不出,真有点替他害臊。”这话不知怎么被窦德玄听去了,不服,找过来顶嘴说:“人又不可能是全才,你知道的我可能不知道,我知道的你也可能不知道,我不勉强回答我不知道的,这一点我比你老许高明。”欠抽的两人因为这事了起来,就差没揪衣领掐脖子了。李勣发现火药味有点浓了,赶紧过来,一句话把二人的怨气消灭掉了:“老许知识广,是个美事。老窦实事求是,也是不错滴。”又不得罪人,又息事宁了人,李勣玩得高明,当然口才也很了得。

封禅还要经过李勣河南滑州的家乡旧居,那里住着李勣年迈守寡的姐姐。因为感念李勣在废后一事上的大力支持,武则天专门跑去李勣旧宅看了一眼李勣老姐,并赐给李勣姐姐一些衣物,同时请求唐高宗准许李勣把老姐接到首都住住,享受享受,也开开眼界。这件事情在封禅之后顺利成行。

在路上行进两个多月后,唐高宗抵达泰山,极为庄重热烈地举行了封禅。麟德三年正月初三,高宗两口子举行祭祀皇地祇的礼仪。唐高宗初献完成后,武则天登场,男臣们全部退下,亚献者皆为后宫人等,整个泰山上立即一片轻歌曼舞,花团锦簇。据说大臣们看了这样子都偷笑,武则天就当不知道,我走我自己的路,让你们笑去吧,我能亚献,就证明我跟皇帝并列了,这不就够了吗,以后还有你们好看的。

武则天的目的达到后,封禅队伍开始返程,路过滑州时,捎带上了李勣老姐。李勣孝顺,将姐姐接来后,对老姐照顾得那是无微不至,老姐有病时,李勣还亲自给老姐煮粥吃,由于太过专注,火苗腾起来烧着胡须了都不曾察觉。李勣老姐发现后,心想李勣好歹也是朝廷一品大员,怎么好意思让他为自己煮粥喝呢,请个小丫头来侍候不就得了。但是李勣不,他虽然是官场上的油条,但在家庭上,他绝对是个称职的小老弟,他对老姐言道:“老姐啊,你老了身子弱,我也老了,只想着亲自为你做些事,谁知道这样的事我还能做几次呢。”这儿体现的,是李勣深情款款的姐弟之情,与官场上耍无赖的他千差万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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