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幽鳞的回答,白岚恍然大悟:一定是自己从《兽典》中吸纳的契约中包含了双须蟹的契约,而那契约对面前之蟹有了感应。
双须蟹隐隐感觉到了契约所散发出的气息,眼中露出了迷惑之色。其背上的缇利娜察觉到自己以术法施加在它身上的驭兽印记隐约出现了不稳的迹象,不由大感惊异。驭兽印记松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灵兽修为超出了施加印记者能够驾驭的水平;二是有更强的印记要将其取而代之,而驭兽印记只有具备兽语血脉之人才能做到。缇利娜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躲闪中的白岚。难道,面前这个女子与自己一样拥有兽语血脉?
正在她深感不解之时,印记重新恢复了稳定,仿佛刚才那短暂的瞬间只是个错觉。缇利娜眉心微蹙,有些不大确定起来。
白岚放弃了收服此蟹的想法,因为她不想将自己拥有兽语血脉甚至接触过《兽典》之事暴露出来,也不希望为了隐藏这个秘密而对眼前这小姑娘痛下杀手。于是她调动灵力,将蠢蠢欲动的契约抑制了下来。同时抽出腰间卷轴,将百花千叶阵激发了出来。
缇利娜只觉眼前一花,便被纷飞的花叶迷乱了双眼。她一眼认出了这阵法的名称和属性,急忙调动灵力,准备起了中阶三息灵术千针林。其身下巨蟹双须一抖,在空气中拼命抽打起来,将花叶纷飞的轨迹不断搅乱,双钳则如两把巨剪,穿插绞剪,在空气中留下了道道空白的划痕。
忽然,巨蟹猛地一跃,凌空跳了起来。随即便见一堆金灵组成的巨针从地底刺了出来。被巨蟹搅乱的阵法承受不住巨针的威力,渐渐消散在了空中。巨蟹的身影在巨针消散的刹那重新落回了地上,时间把握得分毫不差。
恢复视野的缇利娜目露赞许地抚了抚巨蟹的背壳,抬眼四顾却不见了白岚的踪影。
“逃了?”缇利娜疑道。
这阵法从出现到消失不过五息,她并不相信白岚能逃出多远,于是静心闭目,朝周围散出了感知。谁知,白岚竟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任她将感知力铺展到最远也没有半分踪影。
“没想到,她竟逃得这般快。”缇利娜睁开明亮的双眼,放弃了对白岚的感应。她微微一叹,拍了拍身下巨蟹,“回去了!”
巨蟹卷起双须,收起了全神戒备的态势。正要抬脚,忽觉背上蓦地多了一人,不由大惊。未等它做出任何反应,缇利娜便被白岚以万蛇束缚之术擒住,带离了蟹壳。这突然的变故让缇利娜惊出了一身冷汗。脖颈间的长剑泛出幽幽寒光,令她露出了惧色。
缇利娜的修为只有中阶水级,并不知晓幻形融灵;且一直生活于安稳的族群之中,战斗经验亦是极其有限。加之白岚一直表现出逃避的态度,与巨蟹间的战斗也并未显露出什么优势,这让缇利娜认定白岚选择了逃走,根本没想过她会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否则,只需命令巨蟹一直保持警惕,白岚便不会如此轻易地得手。
“论修为,我的确不是那万夜兽的对手,但想要救下你妹妹却并不是没有办法。就好像我不用打败这巨蟹也能擒住你一样。”白岚淡漠的语气与泾华一样透着寒意,“我早说过不图报答,即使你们不信,我也不会在意。你们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姐姐误会了。”缇利娜强自压下心头的恐惧,镇定地解释道,“我们从未想过伤你,只不过让沫沫与你切磋一番,试试你的修为和手段。怎么能说是苦苦相逼呢?”
“那你现在试出来了?”白岚冷笑着问。
缇利娜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讽刺之意,尴尬地咬了咬下唇,“我相信我阿妹所说都是真的,姐姐的确有这样的本事。”
白岚一声冷哼,收剑将其猛地一推,身形再次消失在了空中。
她的确想过直接离开,但顾念到缇利莉,担心她被人怀疑责难,只得改变想法,决定以胜利姿态离开。
“为何不收走那灵兽?”幽鳞不解地问道。
“那灵兽乃是万兽渊所有,我若收走,后患无穷。”疾驰于山林间的白岚在心神中答道。
“你我为了将那小姑娘救下,差点命都没了。收走它一只双须蟹又算得了什么?”幽鳞冷哼道。
“话虽如此,但我白氏一族与他们有着颇多恩怨,我若以兽魂契约收下那巨蟹,必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们一直四处寻访爹爹和《兽典》的下落,一旦得知我与此有关,必将不惜一切代价捉拿我。我此时还有任务在身,着实不该再生事端。”
听到白岚的解释,幽鳞沉默下来。白岚看了眼天边升起的皎月,盘算着该如何追回耽搁的行程。
……
拥影谷中,万兽渊族长缇尔萨感觉到缇利娜的归来,收回了望向天空的目光;下一秒便见一只身形庞大的双须蟹一路奔跑着来到了深潭边。
“阿爸!”缇利娜一眼看见了潭边的父亲,轻身一跃,从蟹壳上跳了下来,任由巨蟹潜入了潭中。
“如何?”缇尔萨问道。
“我输了。”缇利娜坦率地答道。
“这么说,她的修为比沫沫还高?”
“倒也不能这么说。”缇利娜斟酌道,“在我看来,沫沫的优势还要大些。”
“那你为何会输?”
缇利娜便将整个战斗的过程向缇尔萨详细描述了一番。听完她的描述,缇尔萨默默点了点头,沉吟道:“若按你所说,她的修为应已突破了高阶,以她这年纪的确有些匪夷所思。此等资质天分,又怎会是个籍籍无名之辈?”他揉了揉下巴上的短须,接着分析道,“精通隐匿术法之辈大多出自幻影教,但我从未听说过此教之中有这样年轻的高阶之士。除非,她的年纪并不似她看上去一般,若是这样倒像是百花教之人了。”
“对了,阿爸。”缇利娜忽然想起了驭兽印记动摇之事,“沫沫的修为真的是我能够驾驭的吗?”
“为何作此一问?”缇尔萨停下了脑中的思考。
“方才与那女子打斗之时,我的驭兽印记忽然出现了不稳的迹象。虽说只是短短一瞬,却让我有些担心。”缇利娜道,“毕竟沫沫修为强我许多,是在阿爸的帮助下驯服的。若是……”
“你说什么?!”缇尔萨露出了震惊之色。他曾额外施术对缇利娜的印记加固过,因此他十分肯定,若那印记出现不稳之象绝不可能是修为差距的原因,而是有什么更强大的印记对双须蟹产生了影响。而能够做到此点的,除了修为比他高深的兽语之人以外,便只有兽魂契约了。但,不管哪一个,都必须具备兽语血脉这个先决条件!
想到这里,缇尔萨隐隐激动了起来。他立刻召来族中两名身具高阶修为的统领,命他们立刻出发,不惜一切代价将白岚生擒回来。
……
菀芸境内有许多宽敞的树洞。这些树洞绝大部分被林中凶兽占为巢穴,余下的部分便留给了来往过路的旅人。此时的白岚正安睡于其中一个之内,幽鳞则静静挂在树洞上方的一根粗壮枝桠上,闭目假寐。危险的气息从其身上散发出来,震慑着方圆数里的夜行凶兽,让它们不敢靠近。
忽然,一只金翅白羽的大鸟在距离树冠不远的空中飞了过去。翅膀带起的劲风令周遭树木都乱摇起来,一些不太牢固的树叶纷纷脱离了枝头,乘着疾风劈头盖脸地打在了幽鳞身上。幽鳞不悦地抬起头,目中露出了嫌恶之色。
“这大半夜的,不好好呆在窝里睡觉,到处乱飞什么!”幽鳞兀自抱怨道。
尚未飞远的金翅鹭隐约听到了幽鳞的抱怨,心中有些愤愤,不由暗自腹诽道:“你当我想这么大半夜的出来吗?还不是被逼的!”
正想着,坐在它背上的两人开口交谈了起来。
“按脚程计算,早该找到了。可这一路上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一个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的方脸男子郁闷地说到。这男子宽脸阔鼻,肩头坐着一只通体碧绿的小蛙。这小蛙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色,宛如极品碧玉所雕。其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只有偶尔起伏的腹部证明了它是个活物。
男子身边坐着一名中年女子,从样貌上看与男子年纪相差不大。她的颈间挂着一串金色羽毛穿成的挂饰,一眼看去便知是由这金翅鹭的翅羽组成。
“族长曾说,此女擅长隐匿之术,应不会让我们轻易找到。”中年女子道,“不如向林中鸟兽打听一番,或可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男子赞同地点了点头,“方才路过之处似是有一只蛇形灵兽挂在枝间,要不要过去问上一问?”
“蛇类阴冷狡诈,怕是不会那么配合。”女子迟疑道。
“那灵蛇气息十分不凡,应是高阶之兽。有它在那里,其他鸟兽根本不敢靠近,方圆数里就它一只。若是此女恰巧从这区域经过,你我不问岂非白白错过?”男子坚持到,目中闪过一抹贪婪,“况且,这等修为的灵蛇,若能将其收服带回族中,也是大功一件。再不济,将它杀了,也能从尸体上剖出不少好宝贝来。”
女子双眼一亮,嫣然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言罢向身下的金翅鹭发出了指令。
金翅鹭接到指令,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改变方向朝着幽鳞所在之处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