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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指挥与控制(4)

一位前英国皇家海军中将乔治·亚历山大·巴拉德(1862~1948年)在他的《海洋对日本政治历史的影响》一书中,评价了李舜臣在闲山岛伟大胜利的意义所在:“这是这位伟大朝鲜将军的最高成就。他在短短6周时间里所取得的一连串成功,是整个海战史中从未有过的。他摧毁了敌人的作战舰队,切断了敌人的交通线,消灭了敌人的护卫船……彻底粉碎了敌人野心勃勃的计划。甚至是纳尔逊、布莱克、让·巴尔特,都不能和这个来自于饱受残酷压迫的小国、鲜为人知的人相提并论。令人遗憾的是,对他的记忆却只存在他的祖国。按任何一种公平的标准来评价,他都应当被纳入天才的领袖之列。”

尽管李舜臣的指挥才能拯救了朝鲜,但接着因为拒绝执行向日本人进攻的命令,他却遭到了国王的冷落。李舜臣知道,这个命令是由于一个日本间谍提供了虚假信息才产生的。李舜臣被投入监牢,差一点被处死,而他的竞争对手元均将军则获得了朝鲜舰队的指挥权,并再次让朝鲜舰队陷入了灾难中。在绝望之中,朝鲜国王又让李舜臣官复原职,而此时他只能集结起13艘战船和200名水手了。他发誓说:“我还有13艘船,只要我在,敌人就别想得到西海。”

他实现了誓言。在鸣梁海战中,面对双方巨大的数量差异,李将军仍大获全胜。一年之后,这位伟大的海军将领驶向露梁,再次与日本人作战,他的生命在那里走到了尽头。

丰臣秀吉的衰亡

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丰臣秀吉成功地统一了日本,并让这个岛国持续了一个世纪的、被称为“战国时代”的内战得以结束。尽管他曾经为维护国内的稳定作出了巨大贡献,但是农民血统却妨碍了他获得幕府将军的头衔。他对朝鲜和中国军事征服的战争,注定要让他付出日本国内来之不易的持久和平作为代价。更重要的是,当丰臣秀吉于1598年61岁时死去之前,他还未真正巩固权力。名义上,权力传给了自己年幼的儿子秀赖,可他的儿子当时才只有5岁。

强大的封建军阀,即大名们之间的争斗日益激烈,内乱死灰复燃。所谓的“五大老”内部争执不休,相互暗斗。因此,令人毫不吃惊的是,到了16世纪末时日本出现了两大集团。一方是以东部的江户(即今天的东京)为核心,以关东平原的大名德川家康为首,而另一方则以丰臣秀吉最亲密和最善战的同盟者石田三成(1560~1600年)为首,他在同盟者中也是最强大。石田发誓要保卫继承了父亲显赫地位的秀赖。

在为最后的摊牌作准备时,石田三成和德川家康都在拉拢其他的大名。丰臣秀吉死时,德川家康已经有了显赫的战绩,他在1575年曾经和武田信赖进行了长筱战役。据说,他喜欢突然间大发雷霆,但是却能够让部下忠心于自己。相反的,石田三成是因为在丰臣秀吉的幕僚下从事政治和对外工作而得到提升的,但在政治运作的过程中得罪了许多大名。因此,其部下的忠诚至多是暂时性的,而这也导致了他在1600年10月的关原之战中最终失败。

根据托马斯·A.斯坦利和R.T.A.欧文的说法,这次对抗决定了未来日本统治的进程充满了阴谋、虚假承诺和背叛:

“关原的战斗,是之前几个月来政治运作积蓄的结果。7月份德川家康从大阪的代行会议(指当时丰臣秀吉确立的“五大老”和五奉行的政务代行体制。——译注)抽身,去保卫自己的东部领地免遭属于石田集团的邻邦的侵犯。石田立刻带他的西军,从后方对德川家康发动突然进攻。德川家康并没有上当,而且他精心部署的间谍网也让他对情况了如指掌。在把自己的联军集结起来之后,他于8月份从江户出发,佯装对北方的邻邦发动进攻。接着,他以主力部队转向西,阻挡石田预定的作战线路。”

岐阜和鸿巢两座城堡先后为德川家康所占,这样他控制了前往自己首府江户的主要道路,并可以向前进军,威胁位于佐和山城的石田军基地。石田被对手如此迅捷行动吓了一跳,他意识到,家康军的势头很快就要扫向东面,甚至可能将年幼的秀赖置于危险境地。石田放弃了防御阵地,把自己的部队移动到了关原,这里的山川地势中还有一个相对较窄的关隘。

石田的决策实际上有利于德川家康,因为后者在战斗方面有更好的训练,而且更适合打围攻战。

秘密交易

石田于10月20日向关原隘出发,他的军队在行动中遭遇了一夜大雨。尽管他清楚自己的联盟很脆弱,但却不知道背叛的风暴已经袭来。虽然石田此时政治地位显赫,但已和相当一部分日本大名们疏远。虽然一些大名和他联合是出于对前主子丰臣秀吉的忠诚,但其他人则对维持现状没有很强烈的意愿——尤其是这只会让石田得益。

在这些人中,就有17岁的小早川秀秋,1597年在入侵朝鲜行动最后的几个月里,他就被任命为日本在朝鲜的统帅。由于日本将军们的内部争斗,朝鲜战役失利。在石田眼中,秀秋应当承担罪责。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德川家康却站在秀秋一边保护他,而更让这位年轻统帅心情更复杂的是,他的母亲敦促他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权力之争中站在德川家康这边。

在这些表面上和石田联盟的人中还有吉川宏家,在毛利秀元和石田的不和中,他逐渐与后者离心离德。而毛利的部队在随后的战斗中也作壁上观。宏家发出了密信,向德川家康告知毛利秀元将不会加入战斗。

关原战役(1600年)

从大垣出发后走了19公里到达关原之后,石田派遣已被大雨淋透了的部队前去切断中山道这条连接江户和京都的道路。另外两条道路伊势道和北国道分别是从北到南和从北到西,都是可以利用的路线,所以石田不得不占领所有的3条道路。

斯坦利和欧文是这样描述他的部署:

“石田把自己的营地部署在山谷的北侧,位于北国道的正上方。他的战线向东南经过谷底,穿过中山道的不破郡,这里是古代7世纪时的隘口。他把自己最信任、最久经沙场的部队部署在一个位于北面可以俯瞰不破郡的山坡上,交由大谷吉继指挥。而这里,也是未来数小时之内战斗将最为激烈、最为关键的地方。”

如果说,石田确实也对联军中大名们的背叛有一丝察觉的话,那么他让小早川秀秋去统领其右翼可能就是一个证明。石田相信,在位于南面的这个位置上,小早川秀秋最不可能卷入到决定性战斗。而事实却证明,这是作战经验相对较少的统帅石田的一个重大失误。

德川家康于10月21日晨到达关原。他把自己直接指挥的部队作为预备队部署在村子的东面,把指挥所设置在紧邻中山道的一座小山上。在这个制高点,他不仅不会直接陷入到战斗中去,而且可以观察战斗情况,并更有效地进行指挥和控制。

在兵力方面,石田和家康基本持平,均约8.5万人。但在这一天的绝大部分时间里,德川家康的态势却不稳定,这要部分归结于他的儿子秀忠带领的3.8万人还被羁绊在解救上田城围困的战斗中。事实上,德川家康的部队中有很大一部分根本没有参加这次会战。这场胜利来得如此不易,以至于后来要是没人劝阻,家康就要因秀忠迟到而处死他。石田占据了有利地势,从俯瞰山谷的高地上指挥着他的部队。他希望德川家康能主动出击,对自己的战线中段展开正面进攻。这样一来,他两翼的部队就可以对敌人暴露出来的侧翼进攻,并从3个方向同时突袭德川家康。

交战

1600年10月21日,当灰白色的光透过天空的阴霾时,交战双方的军队相互间还不到400米,士兵们都已经在连绵的雨中湿透,雾和霾渐渐散去。战斗于早上大约8时开始,而很有可能,直到战斗已经开始时德川家康都不知情。尽管恶劣的天气已经把谷底变成了一片沼泽,但是井伊直政的精良骑兵已直接冲向了石田战线的中部。尽管先锋只有30多名骑兵,但是井伊直政的战士们却很勇猛。他们从头到脚都穿着漆成红色的盔甲,拿着红色的长枪,因而被称为“红魔”。

看到了井伊直政部队的行动后,福岛正则加入了战斗。很快,德川家康军中有两万人加入了中央和北面的战斗,逐步地逼近环绕石田指挥所的防御圈。

在南面,大谷防守稳固,德川家康则从中山道向前推进。双方伤亡都很大,石田不断发出信号,并派出传令兵到小早川秀秋那里,恳求他和敌人交战并缓解大谷部的部分压力。但无论是小早川还是吉川,都没有被这些恳求打动。对石田而言,更糟糕的是,岛津义弘所率领的大约1500人的军队也袖手旁观。他之所以不展开行动,原因在于他认为受到了石田代表的轻视。

在战斗开始前,岛津义弘才对在夜幕掩护下的敌军开始了攻击。而石田的另一位部下则称其为“懦夫式的进攻”,但石田没有维护岛津义弘的利益,岛津义弘决定,本部人马直到战斗的最后阶段才会加入。在岛津义弘眼中,为自己作战和为石田作战同样重要。

转折点

到了中午,战斗的胜负仍然悬而未决。当石田三成催促小早川秀秋施以援手时,德川家康也满心希望这位17岁的统帅能够遵守他们已经达成的变节安排。德川家康一开始没有实施任何军事行动来推动战局变化,但这时他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他下令装备了欧洲式火绳枪的枪手,向着小早川秀秋军队的方向进行了一次群射,促使其军队采取行动。

斯坦利和欧文写道:“当家康下令的群射最终促使小早川向山下冲锋时,其士兵的杀戮欲针对的已经不是东军,而是西军中英勇的大谷了。尽管人数上的劣势很大,大谷仍然坚持了一段时间。但当东军中其他的背叛越来越多时,面对着失败的结局,大谷在那一天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切腹自杀。”

南面完全崩溃,而自己的数名指挥官已经战死在战场上,无奈石田放弃了战斗,暂时安全地逃到了邻近的伊吹山上。西军的最后一点有组织的抵抗是岛津军进行的,他们和井伊直政的“红魔”骑兵陷入了一场血战,统帅井伊直政的胳膊上也受了枪伤。

当石田战线在岛津义弘周围纷纷溃散后,岛津义弘被孤立了。显然,唯一的突围办法就是向德川家康战线的中部进行一次拼死冲锋。如果岛津义弘能够冲到伊势道,那么也许还能够找到一条逃生的路。

岛津义弘和他的一个侄子互换了头盔后,带着他剩下的200名战士向前猛攻。岛津义弘和他手下80名士兵最终活下来,安全地抵达了九州。但是他的侄子却不得不抵抗席卷而来的“红魔”们。虽然他的侄子拖延了敌人足够长的时间让他们无法追击,自己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的头颅被斩下来,后来和其他许多首级一同成为战利品。

石田只是多活几天而已。他只逃跑了3天,就在伊吹山上被俘。他和其他许多西军的领袖一起在京都被处死。取得了关原来之不易的胜利后,此时,德川家康巩固权力的道路上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威胁,那就是依然存在并隐藏在大阪城堡中年幼的秀赖。虽然一些东部大名们愿意为家康而战,但是他们在是否参与这出历史剧的最后一幕而犹豫不决。他们最终说服家康留年幼的秀赖一条生路,允许他暂时留在大阪,并在名义上统治着西部三国。

关原战役后,据说家康在日本攫取了90个家族的土地和财产,他把大片土地赏赐给那些对他忠诚和与他联手作战的人。很有意思的是,他同样也奖赏了一些暗地里支持石田或是实际上保持了中立的大名们。但这或许只是一个实用的、有政治企图的尝试,目的是减少与那些未来可能成为强大敌人的之间产生冲突的可能性。

1603年,在被后阳成天皇封为幕府将军后,德川家康的权力达到了顶点。直到1615年,家康才进攻大阪城堡。23岁的秀赖切腹自杀,丰臣家族的影响力从此彻底消失。诞生于关原血战中的德川幕府,统治日本岛国超过250年。

结论

尽管某些因素的影响,譬如天气、无法获得技术或者甚至是一次偶然事件,都有可能重塑一场战斗或战役的进程,而且永远都在一个军事领袖的掌控之外。但是,指挥和控制对任何军事行动的成功都是关键。如果把文化、忠诚或是突发因素排除在外,那么战争的一条至理名言就是,实施了有效指挥和控制的一方将获胜。指挥官对于他的部队做到的和未能做到的一切,都承担最终的责任。因此,速不台和者别在迦勒迦河、李舜臣在闲山岛以及德川家康在关原所展现出来的人格力量、镇定和军事技能,不仅塑造了亚洲的历史进程,也塑造了全球意义上的历史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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