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艳萍学车已进入了第二阶段——钻竿。她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总算过了一关。这学车简直就像在过鬼门关。每天就这样活生生地像晒鱼干一样在大太阳地里晒，就是从头到脚全副武装，也难免被晒成个非洲人。驾校的训练基地，有的是太阳，就是没有树，进了车，像是进了一个大蒸笼，不一会，就像是在洗桑拿。出了车也好不到那去，就在太阳地里罚站。吕艳萍想，刚来时还奇怪，这驾校的教练怎么一个个都像是木炭似的，原来是这样练就的。不入地狱哪知地狱之苦。她一直锦衣玉食地生活着，又常年坐办公室，哪儿受过这罪？第一天先是脸发红，像喝醉了酒似的，第二天就开始发痒，第三天就开始起小疹子，又痒又疼。以后每一天都像是耶稣受难的日子。
有人说钻竿容易，可吕艳萍却认为这是学车中最难的一个环节。而在考驾照的过程中却是最关键的一个环节。据说，很少有学员能一次性通过考试的，一般的学员都要考一两次，更有个别的学员考了七次、八次。这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车管所用来考试的车辆太烂，车上的各个部位几乎快要分家了，方向盘不是重得转不动，就是灵活得失去了方向。有的考生运气好，碰上个好开一些的车，或许考试也就能顺利过关，可是若运气不佳，碰上个烂干车，就自认倒霉了。
吕艳萍还没上车，就已耳闻了许多关于学员考竿的奇闻逸事。据说有的学员去考试，在移库的时候分不清甲库和乙库，还有的学员一进入考场头就晕了，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清。还有的学员在考试的时候该挂一挡却挂上了二档，该挂二挡却挂到了四档。如此等等。可吕艳萍想，自己还不会那么笨吧！她拿出精神来，准备用最短的时间把这一段课程学完，好尽早结束这磨难人的学习。可是，第一天练习她就让教练训得头晕。
由于苏冬妮和叶文莹学车的进度很快，她俩早把竿考完了学路去了。可是吕艳萍却还连进库的资格都没取得。这给了她很大的精神压力。教练好像并不着急，总是让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倒车这种极简单又机械的过程。练一天车下来，吕艳萍的头都晕了。结果教练讲的什么她一句也没记住。幸好同车的是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大学毕业生，叫周小雅。小姑娘挺精的，反应又快，教练说一遍她就能记下来。吕艳萍就把小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副教练，不敢向教练问的问题就向这个小姑娘请教。所以，当教练在场时，吕艳萍就在心中盼着教练赶快离开，可教练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总是守在车旁不走，吕艳萍只好让小姑娘先练，小姑娘掌握得挺快。一人轮一趟，很快就轮到吕艳萍了。吕艳萍正在发愁。却听有人在叫小教练，说有他的电话，小教练闻声忙跑走了。吕艳萍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当她刚在驾驶座上坐稳时，就听有人气呼呼叫着：“你看！你的手是怎么握方向盘的？给你们教的时候你们都在想什么？”
吕艳萍向旁边一看，吓了一跳，小教练奇迹般地站在车旁。她心想，见鬼了，难道教练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
吕艳萍左手握好方向盘，右手伸过去，挂好倒档，刚要松离合，只听教练大喝道，“你看你档挂到哪了？你是怎么学的？”吕艳萍急白着脸说，这档也太难挂了，怎么一挂就挂到四档上去了。
教练却说：“不要强词夺理了。你用点脑子行不行？”
吕艳萍满肚子气，心想，他还不让人说话了。就把档摘到空档上，又重新挂了一次档，开始倒车。她把头歪到了最大程度，脖子也扭得生疼，眼睛使劲地向后面的竿看去，一边慢慢地把离合松到半制动状态，车向后驶去，后面有六根涂了红白两色的花竿，意味着两个车库，吕艳萍现在是要把车移到乙库里去，可是在进库门时，车厢却向中竿狠狠地撞了过去。
“停车！停车！”就听教练在一旁大声叫喊着，吕艳萍停下了车，教练说“你下来看看。”
吕艳萍摘了档，下了车。她的眼睛却向后一排竿看去。“怎么了？教练。”
教练一听，气得胡子都快竖起来了。看来你还是一头糨糊呢，让你看什么你不知道，你说你那眼睛是干什么用的？你把车倒回去吧！现在你是师傅。吕师傅，你想怎么开就怎么开，你看怎么好开就怎么开。”
教练一甩手，躲到小棚子里去乘凉去了。
吕艳萍气得脸上一阵发白，她想，受够了，受够了。这车还没学会，气倒受了一肚子。明天一定要换教练。
周小雅看着吕艳萍说：“大姐，不然这样吧！让我先练，你在一旁再看看。”吕艳萍想，也只好这样了。她从车上下来，让小姑娘坐了上去。
小姑娘坐在车上，身体挺得直直的，她头一偏，不小心把缠在脑后的发卷给碰散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哗地一下从头顶散落下来，那头发乌黑浓密，很长很长，煞是好看，吕艳萍不由夸赞道：“你的头发真长，好漂亮。”
女孩子嫣然一笑，“平常总是披着的，练车不方便，这才盘起来。”说着，她已把车开动了，吕艳萍站在一旁观看着，女孩开车姿态很美，长长的黑发披散在两个肩头，俨然是一幅美丽的油画。
吕艳萍心头一动，心想，这女人开车不光是一种时尚，还更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呢，如果把这个城市里的司机都换成女性，那还真是为这个城市增色不少。这个小姑娘的姐姐在加拿大定居，小姑娘学完车就准备出国去，听说在国外学车的费用要比国内高出很多。所以她在加紧学车。
此时，小教练不知何时又来到了车旁，他指着吕艳萍说：“你怎么光看不练，你上去，倒一遍车我看看。”吕艳萍一听，心里就慌了，刚才她把时间都让给小姑娘练车了，自己压根还没练。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车。
吕艳萍挂好了档，脚踩着离合器慢慢松开，可车却不动，叫声怪怪的。教练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挂到几档上了？——”他的声音长得像是鬼在嚎。
吕艳萍意识到自己挂错了档，忙不迭地把档换到空档上，又踩住离合器，把档挂到了倒档上。然后一抬脚，车像个精神病人似的向后跳了一个蹦子，就没气了。
教练气得鼻子都歪了。“给你说了多少遍，松离合要慢慢松，你是怎么松的？”
吕艳萍满脸通红，“我是知道的，可是不知怎么就……”
教练气狠狠地打断她的话：“你就不要强词夺理了，我看，你这个人就是没长脑子。”
吕艳萍一听，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晚上，吕艳萍躺在床上心里的气还没散去，她给苏冬妮打了个电话，大叫大喊地说明天一定要换教练。再不换教练我都要崩溃了。苏冬妮劝她再忍忍，再换一个万一还不如这个了呢？那可是不能再换过来了。苏冬妮说，这个驾校教练是凶些，可都心肠还挺好，听说有的驾校的教练还对女学员动手动脚的呢。
吕艳萍心想，不管怎么说，明天一定换，自己花钱来学车，又不是花钱找罪受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吕艳萍来到驾校，教练已经在等着她了，见她过来，就把她领到一辆新车跟前说，今天你就用这车练习，这辆车要比昨天的那辆好开些。看着教练和颜悦色的样子，吕艳萍的嘴张了几张，昨天想了一夜的话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学了几天倒乙库，吕艳萍就急切地要教练教她倒甲库。教练给她讲了一遍，又示范了一遍，就让她自己再琢磨琢磨，这倒甲库和倒乙库方向刚好相反，脖子又得向右拧，吕艳萍心想，在大街上看到那些司机开车，也从没见有人把脖子拧成这样的，她试着不用拧那么大的劲，可结果就是不行，车厢不是撞了左竿就是撞了右竿。她心里气呼呼地想，早知这样费劲，学这干吗？
好不容易把倒库的全过程学完了，吕艳萍就要求去考试。教练说，你还是再练练再去考吧！可吕艳萍说：“我想试试，也许碰到个好运气呢？”
教练白了她一眼，说：“行！下一批学员考试，就把你报上吧。”
晚上，吕艳萍又给苏冬妮打电话，告诉她自己要考试的事。苏冬妮说：“你去考吧！没问题的。你还不知道呢？叶文莹考试的那天可邪门了，平日里的种子选手一个也没过，可是人家一个平时练车练得最烂的却一下子就过了。你去吧，不一定练得不好就不能过，说不准你一下子也过了呢！”
苏冬妮的话给了吕艳萍很大的信心。所以第二天她一见教练就说：“鲁教练，让我早些去考试吧！我工作太忙，再没时间多练了。”
教练用白眼仁瞪了她一眼：“你觉得你能考了，那你就去考。明天正好有一批学员要考，把你的名字加进去。”
到了晚上，吕艳萍早早洗漱完毕，想早些休息，以保证第二天好有一个好的精神状态。可一躺到床上，她就开始失眠了。一想到第二天的考试，她的心就咚咚地直跳，脑门子也有些发烧。自己平时练得很烂，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就完全靠运气了。运气，运气，但愿明天考试时能碰上一辆好车，千万不要碰上那台烂干车，听说那辆车方向盘已经不起作用了，平日转一圈，在那台车上就得转两圈，还有那个档也特别难挂，挂上哪一个档都没感觉，都像是挂在空档上一样。老天保佑，自己可千万千万别分到这台车上。苏冬妮曾对她说过，听说2号车的车况较好，如能找找人，在考试时就可以分到这台车上。可是，吕艳萍到哪去找人呢？再说这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啊！老天保佑啊！这样想着，就像农村人烙大饼一样，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不知不觉地天就亮了，吕艳萍不敢耽搁，急忙起了床。她化妆时，对着镜子一瞧，自己的两只眼睛眼圈青青的。脸色也很不好，最要命的是头还有些疼。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匆忙吃了些东西，又在嘴里放了一颗人参含片。便匆匆出门了。
到了考场，时间还早，考场的门是两扇大铁栅栏门，门还紧紧地锁着，四周也都是高高的铁栅栏围着，煞是严实。吕艳萍想起有学员形容考场，说是像监狱。心想，还真像。
不一会，考场外聚起了一群年轻的男孩和女孩，大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吕艳萍不想和年轻人围在一起瞎掺和，就在考场对面的一个地方找了个位坐了下来。这里是另外一个驾校的训练场子，一位小姑娘正在场子上练车。场子外一个中年教练时不时地用眼瞧一下小姑娘练车的情况。中年教练也许觉得吕艳萍坐在那里时间长了，就走了过来：“你是干什么来的？”吕艳萍回答：“来考试的。”
中年教练又看了吕艳萍一眼，“哦！”了一声，又说：“放心考，简单着呢！”
这时，场子上的小姑娘下了车，一个中年男人上了车。吕艳萍注意地看着。她看到中年男人练得正好是自己今天要考的内容。但见男人把车倒到库门口时，却把车停了下来，他伸出脑袋看了看虚拟为车库的四根训练竿，发现车虽然已经到了库门口，可车却是偏的，这时若边让车行走边调整方向显然是来不及了。于是，中年男子就在车静止的情况下把车四个轮子都掰直了，然后让车直直地倒进了车库。吕艳萍心里不由想，咦！难道说这样也可以吗？这倒不失为一个挽救危情的良策。怎么教练没教过。
考试上午九点开始。吕艳萍听到有人在高声地叫她的名字。就一边大声地回答着：“到！”一边飞快地向考场门口跑过去。
门口的那些小男孩小姑娘们都双眼盯着吕艳萍，吕艳萍也顾不得那是一种什么感受了。急忙从包里掏出身份证和准考证，走进了大铁门。在门口，一个很不友好的考官对吕艳萍说：“你在这里稍等一下。”
吕艳萍想起教练告诉她的，到了考场，先观察一下考场的情况，再观察一下车库的库门在哪边，因为有的考生一到考场头就晕了，连甲库乙库都分不清了。她刚向车库走了一步。就听身后的那个考官大声喊叫起来：“站住！你干什么去？”
吕艳萍说：“我想看看车库。”
考官铁青着脸说：“不行！你知不知道你一过去，前面那个人就白考了。”
此时，一个十八九的小姑娘雀跃着跑了过来，高兴地向考官说：“我过了！”
考官对吕艳萍命令道：“上3号车。”
“3号车。”吕艳萍的头一下大了。这不是最烂的那辆车吗？自己的运气怎么就这样背。她一着急，就对考官说：“长……长……长官，能不能让我上2号车？”她自己都没反应自己怎么把考官叫成了长官。这是在哪部电影里看到的？
而那位考官也正像电影里的日本鬼子一样，让人可恨到家了。他大吼道“你考不考，不想考就出去！”
吕艳萍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此时，在万分紧张中她还是想起了教练嘱咐的一句话，上了车先不急着考试，要把车倒一倒试试车的性能。看看档好不好挂，方向盘好不好用。这是考试时允许的。还有，开考之前，一定要记着先按两声喇叭。
她踩着离合，挂好了倒档，还好，没出现失误。她把车直线倒了一遍，又开到起点线上。心里打着小算盘，干脆再倒一遍，多熟悉一下这台车的性能。就又挂好了倒档，向后倒了过去了。这时，只见那个考官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大叫道：“你在车上磨几什么？”
吕艳萍回答：“我试试车。”
考官凶狠地说：“不准试车！你想不想考，不想考就出去！”
没来之前，苏冬妮就嘱咐过吕艳萍，在考试时，考官就是阎王爷，这些阎王爷是千万不敢得罪的，得罪了你就别想过关。就小声小气地说：“对不起！我马上开始。”
考官又凶狠地说道：“你是那个教练教的？怎么这么磨蹭？赶快按喇叭。”
考试的结果可想而知了，吕艳萍连车库的库门都没进去。前前后后还没两分钟，她就被一个机器人的声音——“考试不及格，请您下车。”毫不留情地赶下了车。她气得直喘粗气，久久不肯离去。忽然想起每次考试可以有两次机会，就对考官说：“考官，我想再考一次。”
考官冷冷地看着她说：“先交钱去！”
吕艳萍交了补考钱，心想，老天爷保佑啊！这一次可一定要过啊！这一下子就是一百多块钱出去了，上了车，连一分钟都还不到，真冤哪！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吕艳萍顶着个大太阳在考场门口等着补考。她心里越急，这时间仿佛过得越慢。按规定，补考必须要等正式考试的考生考完之后才能进行。偏偏今天考试的人很多。虽说考竿一个人顺利完成整个移库过程也不过就5分钟，可是等到正要进行补考的人员上场时，考官却放出话来，上午的考试结束，下午继续考。
吕艳萍看着两个考官出去吃饭去了。自己的肚子却像刚吃过一样，一点也不知饿。她找了家拉面馆，要了一碗牛肉拉面，刚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她把碗一扔，就又坐到考场门口等着补考。
下午三时，终于叫到吕艳萍的名字了。她一走进考场大门，还是上午的那个考官，还是那样的口气：“上3号车。”吕艳萍一听，差点要晕过去了。怎么又是3号车？
结果可想而知。连库门也没进去。吕艳萍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就在她垂头丧气地往考场门外走时，她看到那个考官满面堆笑地迎着一个极妖艳的年轻女人，并献媚地问：“你想上几号车？”那女人一笑说：“2号。”
此时，吕艳萍真是恨透了这个考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