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个费走到厨房门口,看见邵静扎了一个粉色围裙,在灶上俨然像个贤淑的主妇。单身许久的马个费的心怦然一动,他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住了,对一个女人的渴望燃烧得很旺,更主要的是他想要个儿子。雅风没做成的事,可能邵静能做成,那就是一直想念的母亲会托生出来。
马个费觉得自己很奇怪,其实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母亲的遗言,是一个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传说。
马个费回到房间,他躺在邵静的床上如散沙一般。其实他在某些方面同意周副局长对邵静的看法,但他就是奇怪,邵静是全市著名房地产公司的推销总监,怎么就喜欢上一个副科级的警官。马个费喜欢思考,可以从不同侧面去想,往往都是想得很细致了,调查了所有可能遇到的问题,才去下结论。但就是对邵静喜欢上他这件事他搞不清楚,让他吃一惊。
他望着朦胧的天花板,仔细回忆着和邵静接触的整个过程。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为什么邵静不跟自己说实话?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玄机。
交往了一段时间,马个费就知道了,邵静在推销房地产上是一个老手,尤其是谈关键价格时候,很少走眼。邵静对房地产推销的理念是全新的,就是让你感觉不到她在推销,甚至还动员你可以不买,或者说这个房子还有什么问题。可就是恰恰这些话,打动了客户。马个费研究过心理学,他觉得邵静在他之上。有一次两人谈起来,邵静对心理学很精通,说得头头是道。
马个费和邵静坐下,两碗白细细的面条,一碗香喷喷的肉炸酱,还有切得像发丝般的黄瓜,白玉般的大蒜,黄澄澄的炒鸡蛋。邵静在小桌上点上一根高高的蜡烛,散发出一种诱惑。烛光映在邵静的眼下,额前显得灰蒙蒙的,但她的脸却显得很白很白,连那细小的脉络都依稀可见,像黎明前的山脉顶端浮现出来的鱼肚白颜色,透着清莹和水灵。
马个费看着邵静,恍惚中的孤独消融了,他悟出自己骨子里是这样离不开漂亮女人。在上警察学校时就被漂亮女人所惑,这么多年就是一个心结。邵静嫣然一笑,问,说实话,你认识多少女人?
马个费真想抚摸邵静的脸,他丝毫没有计较邵静的调侃和挖苦。盛开的花那样滋润艳丽,它摇摆的神态鼓动你伸出手去摘。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吃饭,马个费每一个毛孔都兴奋地张开,他陶醉之极,忘记了缠绕的孤独和陌生。
邵静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你以后能天天到我家来吗?我要好好爱你。
马个费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就像有人在悬崖旁推了他一把,在空中飘飘欲仙,失去了原本抗拒的本能。马个费很少有这样不能自控的时间,他是最能把握自己的,在审讯室里,不论对方怎么发难,马个费都跟没事似的。对方就因他这么淡然而恐惧,有一个贩毒的头领出来对别人说,马个费是人吗,我怀疑他是鬼,怎么一点表情也没有,你不知道他脑袋瓜子想着什么。
马个费问,你说什么?
邵静笑道,我什么也没说。
从邵静家出来,邵静风情地说,我不送你了,你自己走,我怕跟你出去就回不来了。
那晚的风很凉爽,凉得透骨。马个费突然想起,应该问邵静关于婚姻的事情,看她怎么解释。还有,关于她肯不肯为他生孩子,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议题。
马个费抱怨自己糊涂,吃了一碗炸酱面,怎么就什么都忘记了呢?
小华最近的情绪很不好,主要是日本的男朋友可能有了新欢,是一个日本女人。马个费问她,是你猜疑还是确有其事?
小华说,我是做预审的,能胡乱猜疑吗?
马个费问,那你怎么知道的呢?
小华说,是那个日本女人给我打电话,中国话说得结结巴巴。
马个费笑了,是说你男朋友爱上她了,希望你能放弃?
小华说,除了这个还会有别的吗?
马个费说,关键是你男朋友说什么。
小华说,我不想他说什么了。
马个费说,我不给你分析了,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我饿了。其实马个费就是想换个地方说话。
两个人在空旷的饭馆里面对面坐着。马个费在喝酒,其实他不能喝,但就是想多喝点,借着酒意跟小华说话。但没想到喝了半杯,就不断呕吐起来。
小华见马个费这么难受,就觉得是自己让他这么受罪,心里很内疚。小华摸着马个费的手,说,你把你的女朋友散了,我把我男朋友吹了,咱们在一起吧。
马个费摇头,说,我不干缺德事,你男朋友在日本等着你,我这边抄了他的后路,上天是要惩罚我的。
马个费眼泪竟然涌了出来,他也纳闷,本来是个不流泪的男人,说什么话了就这么动情动魄。饭馆陆陆续续进了些人,都看着这对莫名其妙的男女。
小华给他讲笑话,说,一个老板酒后心情非常高兴,吹着口哨,开着心爱的奔驰600在公路上行驶。这时他发现路边停着一辆农用拖拉机,并且有一个人在摆手。他停下车,原来拖拉机坏在路上,想找人帮助拖走。老板今天心情大好,便答应了。两个人约定好,如果拖拉机打右转向灯,请继续开。如果拖拉机打左转向灯,请停车。于是,老板开着奔驰600与拖拉机一起上路了。一辆宝马轿车从后面以极快的速度超过他们,老板一看,非常生气,怒骂道,还没有人敢超我的奔驰600呢!于是,他马上挂高挡,急踩油门奔着宝马就追了上去。
马个费醉醺醺地说,他忘了后面还拖了一辆拖拉机呢!
小华说,他喝高了,老板很快地追上了宝马,正当他们以280迈的速度飙车时,被路边的一个交警发现了,交警想拦已经来不及了,连忙拿出对讲机跟下一路段警察联系,喂喂,发现两辆车在路上飙车,速度非常快,一辆是宝马,一辆是奔驰600,请你拦阻他们。不对,是三辆车在飙车,后面还紧紧地跟着一辆拖拉机,并且拖拉机还打着左转向灯,想超车……
小华看马个费一点儿也不笑,继续眼泪涟涟的。小华把服务生喊过来,不乐意地说,菜里有头发。
服务生忙把经理喊过来,经理扫了一眼,哪有头发啊?
小华从盘子里捏出一根头发,说,你看看。
经理笑了,说,这是你的头发。
小华不满地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经理耍赖了,说,这头发是黄色的,你看你头发就是黄色的。
小华本能地站起来,说,你是想打架吗?
经理说,不想,但不想让你欺负。小华让马个费站出来,说,你也替我说说话。马个费豁地站起来,脸色通红,突然对经理一笑,是我女朋友的头发,我刚才看见她放的。
经理听罢一愣,骂骂咧咧地走了。
小华眼圈红了,委屈地说,原本我是让你打架,把你憋的东西出一出。可你就是死脑筋不懂,就是一个预审的机器,走出预审室就运转不了!
几天后的晚上,马个费找个理由再次来到了邵静家。邵静说,我没给你准备吃的,我自己一般都是叫外卖。
马个费从背兜里取出两只肥硕的螃蟹,说,你就上锅蒸,然后咱们就吃这个。
他觉得自己走进一个魔阵,怎么走都觉得只有一条道,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到达要去的地方。两个人就这么掰着吃,长湖四周的霓虹灯打在玻璃上,弄得房间里很迷离。马个费主动问,你说我们能结婚吗?
邵静说,我就是想和你结婚,要不我不这么费劲跟你来往?
马个费看到邵静的嘴唇被螃蟹的爪子钳住,他笑着过去给摆弄开。他说,吃螃蟹要会吃,先把它的爪子掰下来,一点点地吃,好吃的都在它的壳里边。
邵静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我想生个孩子。
马个费说,我也想。
邵静说,我生完了就带走。
马个费一愣,你带哪去?
邵静说,我不能一辈子都干房地产推销,太累人了,特别是跟姜总干,不把你累吐血了不松你的手。我喜欢挪威,瑞典也不错,反正冬天我回来,夏天我再过去。
马个费看到自己盘子里都是螃蟹的爪子,才知道邵静根本不吃,都放在自己盘子里。他问,我呢?
邵静说,随你,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在这里。
马个费心一下子凉了,他问,那我就是你的码头,你就是出海的船,需要补给了就回来?
邵静高兴地说,好啊,比喻得很恰当。
两人倒在床上,窗外泻入银色的月光,替他们铺好了一切。马个费有些紧张地解开邵静上衣的扣子,邵静好像自己在解衣服一般,丝毫没有羞涩,随后她把床头的灯关上。马个费惊诧地说,我还没爱上你就上床吗?
邵静笑着说,现在什么都简单了,包括爱情。
马个费的心里发沉,但那股激情在燃烧。他不明白在哪出了问题,很快就败下阵来。
邵静看着他那腼腆的样子,说,你是不是总想证明你是个强者?
马个费不好意思地问,你什么意思?
邵静从容地穿好衣服,窗外边的灯光把她折射在孤独的墙壁上,拉出好长好长的影子。邵静从桌子上拿出一杯矿泉水递给马个费,今天是我的怀孕期,我再不生就生不了了。
马个费觉得后脑勺在发麻,说,你跟我就是为了怀孕?
邵静说,不完全是,我只要怀孕了,就跟你结婚。我们能不能不声张,我知道你做公安的一切都得请示,但我不想你张扬。你跟我去一趟挪威或者瑞典,就算旅行结婚了,行吗?
马个费很沮丧地说,我没法跟父亲交代,起码要摆上几桌酒席吧,必要的形式要有。再说,我们做警官的出国是要请示的,不是随便说走就能走的。
邵静哈哈笑着,她推开窗户,让风吹进来,把床上弄乱的被子细心地折叠起来。邵静说,不要因为我和你上床了,我就必须和你在一起,不要因为你和我上床了,你就以为那是我们之间会天长地久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