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霍轻染又是一整天的门诊,都到中午十二点了也不去吃饭,同科室的许医生刚吃完饭回来,见她还在问诊便劝了句,“小霍都几点了,赶紧吃饭去,我替你。”轻染正好看完一个病人,也不推就,“那许医生麻烦你了。”继而又对病人嘱咐道:“做了心电图检查的结果你交给许医生就行了。”
走出办公室时,见走廊上还有很多病人在等着叫号,霍轻染不禁想起自己当初上学的时候身体也一直不好,外婆也是一大早就去医院排队抢号,有时得从上午一直等到下午才能看上病,所以除非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她一般扒上几口饭就立即回办公室。但今天因为约定了要去签份协议,向主任请了两个小时的假,把治病的事耽搁下来,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吃过饭霍轻染就往公司赶,路途比她想象的要远,好在现在是中午车流量不大,她总算在约定的时间前赶到了。她正要给对方打电话询问该上哪儿找他,毕竟她连对方什么身份都没搞清楚,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她来不及纳闷就接听了电话。
“霍小姐吗?我在十六楼走廊尽头的会议室等你,你直接上来吧,我和保全打过招呼了。”说话人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还似乎带着一份稚气。
“好。”霍轻染也不多说,直接回应了他。
乘电梯到十六楼她确实畅通无阻,大概对方也不愿意耽误太多时间。会议室的地点也很好找,她走到门口时,门开了一条缝,她轻叩了一声,听见里面说“请进”才进去。
“霍小姐,你来了,请坐吧。”不出她所料,对方果然很年轻,还带着点婴儿肥,看上去很友善,她实在想象不出来他在谈判时咄咄逼人的样子。
“是这样的,我是我们董事长在分公司这边的暂任助理,你的翻译工作只对我们董事长负责。因为你是我们董事长个人聘用的翻译,所以不用来公司,直接去董事长家里就行了,一会儿我会给你地址。另外文件有可能涉及商业机密,所以你不能把工作带回去完成,至于时间你自己看吧,毕竟这是一份兼职,董事长尊重你个人的时间安排,什么时候有空就去,反正家里会有管家给你开门,请你看看这份协议,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这么定了。”
轻染接过协议书扫了一眼,内容不多,清晰明了,无非是不能泄露任何商业机密,否则赔偿多少违约金之类的事情,协议期限为一个月,很短,她可以接受。看到翻译酬劳那一项,轻染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小时300块钱,翻译的酬劳难道都这么高吗?不过她也不亏着,再仔细审查了一遍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过协议后,霍轻染直接回了医院。快走到科室的时候,路过的两个实习小护士向她打了声招呼,“霍老师,刚有个人找你。”
“有人找我?什么人?”
“是个男的,长的又高又帅,看上去亲和又温柔,很可爱的样子,还捧了一大束玫瑰花来。”
难道是……不会吧……
“霍老师,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霍轻染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冷冷地扫过去,那八卦的小护士立即噤声,毕恭毕敬地站着等着挨训。霍轻染认得她,这个小护士叫凌小旭,是简微带的实习生,平时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打听八卦,不过心思倒是单纯,属于心直口快的那一类。
“霍老师,您别生气,我只是见您长得这么好看,没有男朋友简直没天理,所以兴奋过了头……所以……。”凌小旭把头低得低低的,时而瞥一眼霍轻染的反应,手指不停地绞动着。
霍轻染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我能不生气吗?你们作为实习生不好好学习实际操作技能,整天去打听八卦,还想不想当护士了……算了,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下不为例。”
“谢谢霍老师。”说罢,俩人一溜烟就跑得不见踪影。霍轻染无奈地摇了摇头,想当初自己实习的时候可是相当得卖命。
“小曦——”,霍轻染的身体突然一僵,默默地回过头,来人已经激动地站在她的面前,“小曦,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这么多年没见,你留长发了……所以我一开始还不太敢叫你。”
“以前谁说化成灰都认得我的,丁朔——”轻染喊出他名字的时候故意拖长了音,见他尴尬挠着后脑勺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转而轻笑了起来。
“怎么会在上海?”
“我前两天给你发短信的时候就在上海了,你没猜出来吧,调到这里以后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去处理,所以没马上来找你,你看我一办完就来见你了,心诚吧?”
“在北京好好的,来上海干嘛,你妈舍得你?”
“我妈和我一起呀,她在这边有点小生意,我回来找我的玫瑰。我的玫瑰呀,她从小就很高傲,但她不娇气,我曾经倾听她的抱怨、自吹自擂甚至信口开河,哪怕默默无语,我都会很想保护她,她对我是那么重要。”丁朔说这话时眼睛深情地望着霍轻染,她立马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丁朔,小王子比你说这话时可爱多了。”她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她并不想谈这些,她珍惜和丁朔从小的友情,但如果这种感情改变了的话,她会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丁朔,她会不自然,会隐藏那个可以在丁朔面前大大咧咧的自己。
丁朔见霍轻染有意回避,微微叹了口气,眼神显得有些落寞,“小曦,其实你早就知道,我说的玫瑰就是你。”在她不经意间,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她有些慌乱地避开,他微微笑笑,就像蜻蜓掠过水面泛起的浅浅的涟漪,似有似无,“小曦,我会等你,反正我都等了你那么多年,不在乎了……”见她不说话,丁朔继续说:“小曦,我太胆小,你对感情又很麻木,我很怕我说了之后你不理我,因为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友情是那么纯粹,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我想当面向你表达我的心意,不管你会怎么想。”
“丁朔……我知道,我不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只是我觉得友情比爱情来得更可贵,更会有所谓的地久天长。况且现在的我已经和你认识的那个小曦不一样了,你根本不了解现在的我不是吗?”
她的声音如薄冰般易碎,寒冷而遥远,面对她的质问他竟无话可说。但他必须打破这种沉寂,于是轻笑出声,“小曦,这么严肃干什么,那就当我今天以朋友的身份来吧,老朋友相见,拥抱一下总行吧!”丁朔说完就要热情地抱上来,轻染立刻向后退了几步,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再过来一步,等着挨揍!”
丁朔听了哈哈大笑,“小曦,我逗你玩呢!”轻染紧皱着眉盯着他,不理会他的嬉闹,径直往办公室走,一开门见到办公桌上的那一大束玫瑰花,心中荡漾起一丝尴尬,这丁朔,来见她一次未免太大张旗鼓。
“小曦,这花……”
“你忘了我喜欢夕颜,外婆种的独一无二的夕颜。玫瑰有价,夕颜无价。”轻染面无表情地把花塞到他手里,换上了白大褂。
丁朔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还是在意着那件事,所以才会那么冷淡吗?他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才能温暖她?
“小曦,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改天我请你,今晚有事。”她低头整理着病人的档案,回答得漫不经心。
知道她很忙,说了几句关照的话后丁朔就离开了医院,外面竟然已经开始下起了雨。经过一所幼儿园附近的时候,正到了放学的时间,他注意到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俩人一前一后的结伴而行,男孩走前面迈开了步子,时而回过头看看女孩有没有跟上来,丁朔的嘴角微微露出笑意,想起了他和他的小曦。突然女孩停下脚步,蹲下来好像发现了什么,把撑着自己的伞移到了前方,男孩见状连忙跑回去,把自己的伞罩住女孩,自己却大半个身子在外头被雨淋着。丁朔的心底似乎被这一幕冲击,他突然觉得比起那个小男孩自己很好笑,口口声声说在意小曦,当初却从没做过关心她的事,只是想着自己的感受,要练球就请她留下来陪他练,自己没带伞就请她陪他等雨停,早上起晚了不想一个人去上学让她等,她却从没拒绝他的要求,从无半句埋怨,他的小曦,其实一直都很柔软,而他却从未为她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