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船一直向楼兰前进。
疾快!
只比卫庄他们要追捕的人慢一点。
因为,那是饵。
线只有放的够长,才能钓上更大的鱼。
卫庄要利用他们找到楼兰的入口,一举攻破楼兰,夺取嬴政想要的兵魔神。
至于他自己……
——卫庄。
师哥,你欠我一场生死之战。
夜,冷。
你绝对无法想象的冷!
因为这是沙漠里的夜——
如果你在大晚上看到行船过处闪耀在月光下的冰渣,那肯定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因为这里是和大海一样对于人类来说除了死亡便一无所有的大沙漠——白天热的能把人晒成干,晚上冷的能把人冻成冰。
凤歌欲要把一件羽氅披上青尘的双肩,青尘却一个转身,不快不慢,似早有所知般,避开,走了。
凤歌停在半空中的手有些无措……
他能再快一点吗?在青尘转身之前。
能的!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一个女人要是愿意,根本不会转身。
这一幕,全都落在卫庄眼里。可他既不觉得高兴也不觉得得意。
一个男人在看到自己的女人拒绝别的男人时,通常是会高兴、得意的。一来证明了她对自己的忠贞,二来证明了自己的独一无二。
卫庄没有。
或许是他太冷静太理智。
或许是……
青尘,不过是同他睡了一晚上的女人。
这种女人,在贵族王家,名门权贵之中多得数不胜数。有些是别人送进门的礼物,有些是被人掳掠而来的玩物。
都不需要在乎!
“卫庄大人……”
耳边传来公输仇沙哑阴涩的声音,卫庄完全没有兴致听他讲废话,却也听了。
少司命的手在沙盘上空随着公输仇言语的描述画出一幅幅有关楼兰历史的立体图卷。
卫庄,听着,看着。
虽然他心里——
他心里……
“你有没有不去思考,仅凭感觉去做一件事?”
这是半年前,青尘离开云梦山前那一夜对自己说的话。
她的声音,清冷,淡漠。像极了雪夜青梅花的香。
月色皎洁,美人如玉。
那一夜,卫庄不知道是着了她的魔还是任了性。
青尘要把自己的身子给他,他没有拒绝,要了。
也许他可以为自己辩解一句:开始,我是拒绝的!
结果,是要了。
开始就变得没有意义,成了狡辩。
那天,青尘是黄昏来的,她笑着拿了他放在书案上的七国地图去包了自己手中滚烫的烤番薯,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特意掰了一半,问他要不要吃。
捧着一个烤番薯的青尘,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可这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却在后来很胆大的问自己:“我现在只想同你做爱,你敢不敢?”
疯了吗?
卫庄在听到青尘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
如果青尘真的那么想嫁人的话……他会给她找户好人家的,让她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毕竟,他是看着她长大的,看着她因小玄虎的死……慢慢憔悴、青丝成白发的。
他想,青尘会突然跑过来同自己说这种话,定是太寂寞了吧……
确实,她是个活泼爱动的女孩。
如果是因为这样,他会放任她自由,让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其实他从不限制她自由,当年凤歌来找她的时候,他就问过:“你要跟他走吗?”
只是那时候,青尘神志不清,他也不放心。
思考之际,唇瓣上忽然有了甜甜的味道,是烤番薯的味道……
“你……”
卫庄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为什么那么生气,他也不知道。大概就是像父亲看到不孝的女儿,长兄看到耍性子的小妹。
虽然只是双唇与双唇的接触,但……
卫庄想起了那天在水中给青尘渡气的事,想起了那****指导高烧烧坏了脑子的青尘使剑时的事……
一颗心,心跳的频率,以他自己根本控制不了的节奏——
扑通,扑通……
跳了起来,越跳越快!
“你现在的行为,很幼稚。”卫庄推开青尘,沉着脸色,绝无半分情意可言。
“你觉得我不成熟?”青尘笑着弯起她明亮的大眼睛,就像是两道弯弯的新月,有狐狸的狡黠也有月的清冷,但绝对没有狐媚子的妩媚,半分都没有!
“你觉得你很懂事?”卫庄看着青尘的眼睛,语重心长的说教:“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卫庄不想,自己有一天,竟也会同师哥一样对人说教。以前没有,或许只是因为自己不屑,他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我不要你负责!”青尘说着把头靠进卫庄的怀里,同小孩子般撒娇:“也不要你的承诺。”说着又把自己的身子向卫庄挨近了几分,她现在是坐在卫庄的腿上。
青尘好奇的看着卫庄的眼睛,深邃冰冷的眼眸一望全是无止尽的黑暗,可她的双眼却像是一道光,能穿透这无尽黑暗,直达他心底看见他内心深处最深切的渴望。
“别的男人巴不得女人若此,你难道是例外?”看着卫庄双眸的青尘,说话的声音渐渐的变得空灵起来,悠远飘渺富有蛊惑人心的味道:“后果呐……我是清楚滴!你不要觉得我不懂事,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这些年来,你对我好我知道。”
青尘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她的所作所为,卫庄已然明白。
“你不必如此。”卫庄脸色和缓了几分,被青尘方才这么一闹,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对她的感情,换做别的女人,纵使他是君子也必然横尸当场。
虽然他不是君子但也不是流氓。哪怕心内真的有所渴望,亦不会摒弃本心操守。
“卫庄,你有没有不去思考,仅凭感觉去做一件事?”青尘眨着眼,认真的问卫庄。
任性吗?
很久没有了。
最后一次任性,是什么时候?卫庄不记得了。
“青尘,你是在任性吗?”卫庄说着伸手摸了摸青尘的头,她的头发同自己一样雪白却不冰冷,很柔软,很香……
“聪明人也有糊涂的时候,你难道就不能糊涂一次?”青尘没有回答卫庄的问题,而是转而扯出了另一个问题:“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心。任性一次。”
“这对你没有好处。”说这句话的时候卫庄扪心自问:我这是变相承认了吗?承认了自己确实……对她有……面对眼前的诱惑,他的心,有所动摇了……
“在你看来是这样。”青尘沉声道,“而对于我来说……女子,这世间的多数女子,都是会为了爱情发痴发狂的。她们会嫁人,嫁给自己喜欢的或者不喜欢的。她们会生孩子,生了孩子后便成了母亲。而据我所知,莫说人类,世间生灵之中会抛弃自己孩子的绝对是少数。等到孩子长大,她们就老了,事实上,天地间没有不会衰老的事物!再之后……就死了!”
“你看,人的一生何其短暂?”这时,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月亮升上柳梢头。青尘血色的双瞳遥望着那轮亘古不变的月亮,仿佛看破红尘之人般,悠悠道:“一个女人的一生,至少是大多数的女人,细数下来,无非如此。既然如此,又何必让自己过得那么辛苦,顺其本心,不是很好吗?”
顺其本心,究竟何为本心呢?
“人的一生都是短暂的。”卫庄素来讲究实际,不会做盖聂那样虚无缥缈的白日梦。“正因为短暂,人才更不能随心所欲。虚度光阴很容易,把握时间做最正确的事却很难。”
“你认为我要求你做的事是不正确的?”青尘说着一歪脑袋,好笑道:“呐,你认为我们现在做什么才是正确的?外面的天都这么黑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及时行乐,不好吗?
——青尘是,顺其本心。
“绝不后悔?”卫庄向青尘确认。
卫庄知道,在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选择要放弃一些东西,有得到必有舍弃。人生有时便是这样一场交易。
“绝不后悔?”青尘反问卫庄。因为一旦作出决定,人便再没有重新选择的权利。人的一生,总处在不断的取舍之中,总有人为当初的决定悔憾终生。
君当真是要顺汝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