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近来身体可好？家中一切平安否？
一九九三年三月的一天早上，没有风，群花还在做着它们的美梦，露珠儿一颗一颗承载着初春的气息，霞光一点一点从东方绽露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我便在您挣扎和痛苦的喊叫声中来到这个世界。我哇哇大哭，您终于松了口气，昏睡过去，嘴角扬起幸福的微笑。因为不适应新的环境，我一直都在大哭，昏睡中的您与我心心相连，时不时皱一下眉头，似乎想睁开眼看看我到底怎么了。
从那一刻起，您开始用自己的青春年华来培育我这棵小苗儿。那么年轻的您，为了我，牺牲了女人应有的青春、美丽。那年，您才二十三岁。
您在享受着做母亲的快乐，同时也担负起养育我的重任，在您的哺育下，我开始一步一步地成长。钟轴在不停运转，钟声又敲响了，一晃我长到了六岁，也懂了不少事。我每天看着您扛着锄头进进出出，来来去去，您总是很忙，忙得顾不上看我一眼，逗我一笑。一天到晚，我就坐在那个用石板砌成的三级台阶中最高的一级等您回来。
我时常想：您好像不是我的妈妈，对我关心不够，让我总是在期望中失望。
还记得我刚上学那会儿吗？爷爷嫌我是女孩子，差点断了我的上学路，是您执意要让我上学，还忍受了爷爷几个月的白眼。还好我没让您失望，我在校表现很好，学习成绩总得“优”。每年捧回“三好学生”的奖状时，您总会镇定地跟没事儿一样，但内心的喜悦是掩盖不住的。每次，您总会问我哪儿写的是“三好学生”，哪儿写的是我的名字。我知道，您是文盲，又是先天性近视，看东西总离得很近，两只眼睛要睁得很大才能看清楚。我总是耐心地指给您看，给您读评价手册上的评语；您总是很认真地听着，哪儿不清楚还要我重复，我便很不耐烦地撇下一句：“您自己看吧。”便扬长而去，留下您在那儿久久地注视着那张黄色纸样奖状。那一刻，我伤了您的心，欺负您没文化，不识字。而我，更有悖于捧在手上的那张“三好学生”的奖状。对不起，妈……
人总是因理想而奋斗。上初一时，我从乡下转到城里上学，学习不好也不坏，但我一直在努力着，为了您，我一直努力着。每逢周末或节假日，您总来看我们兄妹，总是右挎大包，左挎小包，肩上再扛半袋东西，一副乡下农妇的打扮。您成天在黄土地里刨来刨去，焦黄的面额，凌乱的灰发，影子拉长在城市中傍晚被夕阳染红的柏油马路上。那蹒跚行走的背影，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总是很小心地帮您提东西，不想说话，不想让您表现出“嘘寒问暖”的关心，不想让您触动我的泪腺，就让那泪水在我心中静静流淌吧。我也厌烦您所说的话，加上学习紧张，爱发无名火，每句话都带火药的味道，每次都气得您打我也不是，骂我也不是。我因为委屈，所以才这样的，青春期的我，总是喜怒无常。妈，真的不要怪我……
不知您是否记得，每年开家长会时，我带您去我们班，您总是很规矩地坐着，听老师讲话，一言不发；签字时，我便替您签。您一定感到难为情吧？不，我从没那样想过，我对您的沉默并不代表我对您的漠视。母亲永远是母亲，女儿永远是那个爱着您的女儿。当您认真地看我填上您的名字时，您一脸惶恐。这时有同学已经开始喋喋不休地议论您，我便用冰冷的眼神警告他们。
城市中学里，好多同学的父母的打扮极为时髦，而您，虽是一身洗得褪色的布衣，那么朴素，在茫茫人海中很难一眼认出，但有一个人却能一眼看到您，那就是我———您的女儿！人只有在极度普通中才因平凡而显得伟大。
十四年了，漫长的十四年，十四个母亲节，我从没对您说过什么，也没对您做过什么。知道您一直想睡个好觉，那么，今天您就好好休息吧。让女儿唱首歌伴着您入睡吧：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女儿此时只想轻轻对您说一声：“妈，母亲节到了，您歇歇吧！”您的梦中，会出现十四朵芳香扑鼻的康乃馨，那就是女儿多年来的愿望，愿您能闻到它的香味，做个好梦！
妈妈，我想您……您不希望看到我的泪水，但眼泪还是因我对您的思念而滑落下来……
妈妈，原谅我十四年来对您的忽视，原谅我……
祝：身体健康，吉祥如意！
您的爱女：晓婷
2007年5月1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