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站定,然后扔给他一包东西,跖颜渊看得清楚,里面有四个馒头。
“我该怎么谢你?”
蒙面人长久地站立着,嘴里蹦出几个字:“别急,等这几个馒头都吃完后,我自会给你机会来谢我。”
跖颜渊拿起馒头就走,像是没看见蒙面人还在旁边,其实话一出口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凭他现在乞丐的模样,有什么资格去说答谢别人的话。
他拿出一个馒头,边走边吃,他饿极了,小小的身板禁不住饿,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接受他人施舍的东西。
伤口没有经过处理,已经有些发炎,他知道这需要处理,但是他找不到处理伤口的东西,现在他功力尽失,不能靠武力,有钱当然也行,只是他现在两者都没有。
忍着疼,又往前走,前面是一条大街,商铺林立,如果到了那儿,可能讨到的东西会更多。
那里人来人往,但都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了有他这么一个小乞丐,跖颜渊神色木讷,经过这么大的打击,他连自己是谁都快忘记了。
后方有马啸声响起,紧接而来的是响亮的马蹄声,那是一队士兵,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竟然肆无忌惮地纵马长奔,两边的路上见状纷纷避闪,生怕被马蹄所伤。
跖颜渊就处在路道的正中央,他没有避开,他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只是忙盯着那些马儿,那些马儿应该是名贵品种,通体雪白,头部长有一根金角,长长的棕毛在迎风飘动。
跖颜渊看得痴了,士兵与马已经越来越近,但是他却毫无反应,躲在两边的路人瞪大了眼珠子,看起来他们竟然有些迫不及待,仿佛看到一个小乞丐被乱马踏死,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领头在前的士兵头目像是发了善心,就在将要踏到跖颜渊的时候,士兵头目策马一边,堪堪地避过了这一次悲剧。
路人一片唏嘘声,士兵头目没停下来,只是顺势扬起手中的马鞭,朝着跖颜渊就甩了过去。
马鞭在眼中极速放大,他还是没避开,任由马鞭狠狠地打到他的脸上,空气中炸响“啪”的一声,打得他皮开肉绽。
跖颜渊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整个人被马鞭重重地力道打翻在地,马蹄声没停,士兵们仿佛没看到刚才的那一幕,骑着烈马极速远去。
蒙面人给的馒头撒了一地,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只野狗,闻到了香味,张嘴叼起一个馒头,欢快地跑开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馒头被他吃了一个,现在又被野狗抢走一个,只剩下了两个,他去捡起来,揣到怀里,走了。
在一栋豪华的酒楼里,一个面黄肌瘦的妇女牵着一个小女孩,向正在大快朵颐的食客们乞讨一点食物。
“各位大人,行行好,我孩子已经两天没吃得了。”
一衣着华丽的贵妇人面露不悦,掩鼻转头,店里的伙计立马上前给贵妇人陪个笑脸,随后粗暴地把乞讨的妇女俩往门口外赶。
跖颜渊就在店外,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走到那个妇女面前,把怀里仅剩的两个馒头,分出一个,递给了她。
“多谢小哥!多谢小哥!”
跖颜渊没回话,转头走了,不多时,破烂的衣角被一双小手拉住,他回头去看,是那个妇女身边的小女孩,她仰着小脑袋,怯生生地说道:“大哥哥,我娘三天没吃饭了。”
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女孩,跖颜渊没回话,只是伸手掏香怀里,把最后一个馒头给了她。
小姑娘哭了,她抽搭着说道:“大哥哥,你是个好人。”
他伸手擦干小姑娘的眼泪,柔声说道:“去找你妈妈吧。”
小姑娘依言而去,那个黑衣蒙面人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面前:“四个馒头都吃完了,现在,该你报答我了。”
跖颜渊在后跟着他,蒙面人左拐右转,走到了一个破烂的小村庄里面。
一路上都是苟延残喘的村民,他们像是得了某种怪病,都在痛苦的呻吟着。
蒙面人突然发话:“我是一个医者,立志救尽天下苍生,现在这个村庄里的人得了一种怪病,需要一个从外地来的童子的心肝做药引,来救活他们。”
“那个人是我?”
“聪明!”蒙面人说道,“在你快饿死的时候,我给了你食物,你这条命应该属于我,我认为牺牲你一个,来救活大家,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你要杀了我?”
蒙面人不置可否:“你怕死吗?”
跖颜渊看着地上痛苦的村民:“大家都不想死,包括我。”
蒙面人沉声说道:“我说了,牺牲你一个,是值得的。”
“那我没得选择了?”
一把锋利的匕首突然出现在蒙面人手中,寒光一闪,从跖颜渊脖子划过,跖颜渊心中一凛,却发现并没有伤到自己。
“放心,我不是要杀你,既然你不想死,那么我给你一个选择,五里之外有一个快死了的哑巴,他符合要求,你拿着匕首去取来他的心肝,让他代替你。”
跖颜渊接过匕首,沉思了良久,突然说道:“你确定能够救活他们?”
“当然,我从不食言!”
看看地上哀嚎着的村民,又看看手中这把锋利的匕首,他想,如果用它刺入人的心脏,那一定很疼。
“那就省了麻烦事,还是用我的吧!”
手起刀落,“噗嗤”一声,刀尖进入心脏。
“父亲,颜渊不孝,您的大仇,只能等我来世再报了。”
跖颜渊感觉天旋地转,他想着,这应该是死了之后的感觉吧,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缥缈无边的声音:“孩子,恭喜你通过了考验。”
考验?又是考验?这是怎么回事?正当他疑惑间,眼前一花,就像恍如隔世般,原先那个熟悉的地方,又慢慢出现在面前了。
而那片银华世界里,纤儿早已急不可耐,她害怕她的颜渊哥会被冻伤,几次三番要去阻止,未老无奈,大手一挥,无边的元力将她乃至周边的空间瞬间禁锢。
纤儿动弹不得,只是眼泪染花了她的小脸,未老在等待,跖颜渊虽然已经被寒冰完全冻住,但是他却能感觉到跖颜渊的生命气息,并且这股气息,不弱反盛。
这超出了未老的意料,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他已经有些期待。
“嚓”,一声微不可闻的声响凭空响起,就像是彩蝶振翅,似有似无,但这逃不出未老敏锐的听觉,他盯着已成冰雕的跖颜渊,在那里,一缝细小的裂痕出现了。
这是破蛹成蝶的前奏,未老知道,更加宏大的场面就快来临了。
“嚓”,又是一声,裂痕再次增加,这是吹响了的号角,紧接着,在未老目光所到之处,那些被冻住了的草木动物,覆盖着它们的寒冰,全都出现了裂痕。
“嚓嚓嚓!”方圆百里内,无数道寒冰爆裂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声的洪流,席卷开来。
寒冰融化,被冻住的一切都恢复了原貌,那棵千年老杉根部边上的灰毛野兔也化开了,它抖了抖长长的耳朵,后腿一蹬,转瞬不见。
这片由寒冰构造的银华炫丽的世界,就随着爆裂声,顷刻间倒塌,不留一点痕迹。
这都是跖颜渊一人之功,这个时候,他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变化,适应着身体因为长久的停滞而带来的麻木感。
未老久久不语,他望着眼前的一切,眼里,似乎有着点点泪花,没人知道他此时在想着什么,就连纤儿还被他禁锢着,他都没有反应。
跖颜渊在想着这一场犹如梦境一样的经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真的做了一场梦,还是确实经历了这么一场变化,看来,有很多问题,都要向未老请教了。
未老看着跖颜渊,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从他小小的身板里,从他幼稚的脸庞里,竟然能感觉到一丝不符年纪的,很微妙的成熟沧桑之感,看来,他也需要和跖颜渊好好谈谈了。
解了纤儿的禁锢,未老柔声地对着跖颜渊说道:“孩子,看来我们得好好谈谈了。”
跖颜渊咧嘴一笑:“是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