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唱的姑娘是在戏台上的演员下场后进行串场表演,或者戏台上没有表演的时候,走桌串椅挨个询问是否需要琵琶独奏表演。
煤老板一看卖唱的小姑娘就乐了:“你说她一般弹什么?《十面埋伏》?”
“杀伐气息就不能淡点吗?《霸王卸甲》!”
“还不如《十面埋伏》呢。”煤老板一搓手,有的有点没谱,“说不定能来《HotelCalifornia》。”
武玲音一转眼珠子:“行。”
“行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武玲音顿了顿,接着之前的话题,“现在你知道了吧?文森特只有在品茗轩才有机会自我剖析自我审视自我批评,所以他得来这儿。”
“那然后呢?我们找个机会跟他套套近乎?”
“对,咱们现在上二楼,晚饭就在这里解决吧,这儿好像也有饭。”
煤老板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单,上面的菜大都是北京小吃,炒肝,爆肚,卤煮火烧,姜汁排叉。。
“行。”
武玲音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背着手迈开两条白生生的小腿就往门外走,煤老板看了一眼二楼,不明白武玲音为什么要出门,武玲音摆摆手让他在这儿等着,没过两分钟,她拎着一瓶汾酒进来了。
“你还要整两盅?”煤老板眼睛都直了,闪入他脑海中的第一个词是酒后乱性。
武玲音一拍等于没有的小胸脯:“千杯不醉!这一瓶好几百呢,应该是正品。”
“你在地球上都不一定买得到正品,还想在异世界喝真货?拿来我看看,你怎么想起买汾酒了?”
“汾酒不是山西出产的吗?我想你是山西人,应该喝的惯这个。”
“汾酒青花瓷三十年。。也就那么回事吧。”煤老板嘴上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就像灌了上好老白汾和槐花蜜似的香甜。
店小二有点不高兴两位客人在外面买酒水,但茶馆里也没有谢绝自带酒水的招牌,也没办法,。这位刚刚接待文森特的店小二一路小跑过来,作个揖,恭敬地问:“两位,小店有何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海涵,哈哈,您们二位这是。。”
按照计划,煤老板和武玲音现在是兄妹关系,出头的事都由煤老板来,煤老板也冲店小二拱拱手:“是这样,我们准备在你们这儿吃晚餐,楼上有座吗?楼下有点吵。”
店小二看出来这二位是要吃饭,否则也不会抱着酒瓶子站在这里,吃硬菜就意味着高消费,这是茶馆乐于见到的。
“有,有的!今天的客人大都在下面听相声,楼上的人不多。两位随我来。”
店小二引着两位心怀不轨的阴谋家上二楼,一上楼,武玲音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在给自己倒茶的文森特,她只用余光瞟了文森特一下,就像出笼的小鸟一样欢快地飞奔到二楼北边的巨大花窗边,扒在窗户台上,透过花窗镂空的部分向外眺望。
时值夏日傍晚,和风习习,带着残阳暖意的风吹拂在碧翠琉璃般的琉璃河上,漾起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柔和水波。武玲音高兴地回头冲煤老板大叫:“哥哥,哥哥!快来看呀!这儿真漂亮!”
煤老板打心底里高兴,他喜欢武玲音这么叫他,几乎是本能地就完全融入到武玲音的哥哥这个身份中。他快步走到武玲音身后,伸出手把趴在窗户台上的武玲音抱起来,放在窗户边的椅子上,侧头看了看窗外的琉璃河。煤老板来过琉璃河,但唯独只有今天,他才觉得琉璃河很美,仿若从天边淌下的涓涓细流。
双手残留着的少女柔软的触感让他格外感动。
“还真的不错。”煤老板坐到武玲音对面,把桌子上的菜单推给武玲音,“你点菜吧,我要个炒肝。”
“好嘞,炒肝一份。”
煤老板一斜眼,问店小二:“伙计,你们这儿的炒肝。。怎么炒的?”
“还能怎么炒?”
“我要蘑菇土炒的。”
店小二往后仰身子,重新审视这位带着妹妹来听相声的哥哥,正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店小二伸出大拇指:“您是行家,我给您专门记上,回头让我们的大师傅给您露一手绝活。”
武玲音又点了一只吊炉烤鸭,一碟豌豆黄,北京炸酱面还有焦圈。
“再来一股莲子粥,烤鸭半只卖吗?一只我们怕吃不了。”
“就冲您,半只烤鸭。还需要别的吗?”
武玲音拉着煤老板的衣袖撒娇:“哥哥,人家想听曲儿,就楼下那个小姐姐唱的。”
煤老板不知武玲音唱的又是哪一出,他以哥哥的角色思考片刻后问店小二:“你们楼下那个弹琵琶的姑娘怎么收费?”
店小二咧嘴高兴地笑着说:“您说小莲呀,不贵,一首歌10G,您要是觉得好听就多点几首,也算照顾她,我在这里替她谢谢您。”
“那把她叫上来吧。”
“好嘞!”
几分钟后,艺名小莲的卖唱姑娘就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店小二把她领到煤老板和武玲音面前。
“有点歌单吗?”煤老板问。
“有的。”
小莲把点歌单拿出来递给煤老板,煤老板又递给武玲音。武玲音甜甜一笑,手指头按在歌单上一个一个地看,过了一会儿,武玲音心里有了算计,她抬起头,往后右下方斜眼睛,煤老板看出这是暗号,以微不可见的幅度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文森特·詹姆斯就坐在武玲音身后,喝茶,吃点心。
“先来一首《十面埋伏》吧。”
小莲没想到这位小妹妹居然会点杀伐气息如此之重的曲子,她本来以为要弹一曲《高山流水》或者《阳春白雪》的。
小莲理了理弦子,店小二给他搬了把椅子让她坐下,看得出,店小二跟这位小莲关系匪浅,不是亲戚就是男女朋友。小莲朱唇轻启,道一声:“小女子献丑了。”
“当啷当——”
纤细的琴弦弹出尘沙荡漾铁骨铮铮。
“当啷当——”
素白的手指挑起金戈铁马烽火连天。
“当啷当——当啷当——”
武玲音只听说过《十面埋伏》,并没有真正听过,当琵琶弦拨动出声的那一瞬间,她就感觉得到自己接下来要实行的一整套计划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亦如当年亥下之战时,汉高祖刘邦布下的十面埋伏阵,围困楚霸王项羽,逼迫这位千古第一力士自刎乌江。武玲音自比刘邦,文森特·詹姆斯就是项羽。
胜券在握的自信也同样在煤老板心中萌发,他一直在用余光观察文森特·詹姆斯,看到那个高大的美国男人仅仅是因为一首他听都没听过异国曲调就开始浑身颤抖。
琵琶声声,心尖颤颤。
文森特·詹姆斯听着身后卖唱女孩弹奏的异域音乐,本来就把一门心思全都放在两军对垒上面的他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重压,宛如现在已经被敌人海陆空三军从四面八方团团围住,溶金基地里二百多勇猛的战士,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大摇大摆地把母板B面运进铸币厂,又把一枚枚ju币运出来。
也亏的小莲琴艺精湛,硬把时长约十二分钟的《十面埋伏》从头至尾弹了下来,琴声余韵散去,品茗轩二楼鸦雀无声。就连一楼阵阵爆笑也仿佛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像几十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在打鸣。
小莲弹得香汗淋漓,用手帕抹抹额头上的汗,一双水淋淋地大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两位主顾。
煤老板和武玲音双双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们这一举动是一个信号,整个二楼的人也都跟着他们一起深吸气,再吐出。
“好!”
煤老板眼睛放光,啪啪啪开始鼓掌,其他客人也都跟着鼓掌叫好,一时间,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小莲粉嫩的脸蛋憋得通红,一方面是因为累,一方面是因为害羞,她站起来连连向在座的观众鞠躬致谢,煤老板掏出钱包找出一张100G纸钞,压在小莲放在桌子上的歌单下面。
“这是第一首的钱。”煤老板说。
小莲苦着小脸说:“这——这位客人,小女子一首曲子10G,不是100G。”
“在我这里,你的一首曲子就是100G一首,你先休息休息。”煤老板转而问武玲音,“Lain,好听吗?”
武玲音给小莲沏了一杯茶,递给小莲,小莲连说谢谢。
休息了片刻,等小莲气喘匀了,武玲音冲煤老板使眼色,询问他效果如何,煤老板弯弯嘴角,表示再接再厉,胜利在望。
武玲音捧着歌单对小莲说:“小莲姐姐,那我可就要点第二首曲子咯。”
一首曲子100G,两首就是200G,谁都想挣钱,没什么好推辞的,小莲提起一口气,为下一首曲子做准备。
“下一首曲子。”武玲音笑得有些阴险,“《霸王卸甲》。”
不仅小莲在听武玲音点什么曲子,其他客人也都支棱着耳朵在听,一听到是《霸王卸甲》,几个懂行的都面有愠色。小莲脸色发苦,迟迟不肯理琴弦,她没看到,坐在武玲音身后的那个高大美国人也转会脑袋,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小莲苦恼地皱起眉头,摇摇头,拿起歌单递给武玲音说:“小妹妹,要不你再点一首别的吧,就算我送你的。”
这就像煮熟的鸭子飞了一样,煤老板眼看着文森特·詹姆斯都转过头来关注他们这桌了,卖唱歌女居然在这时候掉链子,武玲音还没反应过来,煤老板就很不高兴地说:“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
小莲好不容易缓和下去的小脸又涨得通红,她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哥,我现在真的不能弹《霸王卸甲》,真的。要不我免费赠您一首《阳春白雪》?”
煤老板已经领会武玲音叫卖唱女孩到这里弹曲儿的意思了,武玲音打算借用琴声搅乱文森特·詹姆斯的心神,再以之前就对好话的闲谈所透露出的情报,彻底击垮文森特·詹姆斯的精神防线,让他以更紧张状态回到溶金基地,这样就能执行接下来的计划了。
显然,《十面埋伏》这首曲子对文森特造成很深的影响,再来一首同样描写亥下之战的《霸王卸甲》,必然能搅得文森特·詹姆斯心神不宁!
煤老板从钱包里又掏出一张钱,按在小莲的歌单上,恶狠狠地威胁说:“《霸王卸甲》,一首,1000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