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救什么人？”
“白水晶以及她的同伴，如果她有同伴的话。”武启凛说，“这间咖啡厅就是无差别狙击的狩猎场，凡是呆在这里的人，都是狙击枪口下的猎物，我不例外，你不例外，白水晶不例外，她的同伴也不例外——在他人眼中的确是这样的。袭击发生后，视情况而定，白水晶和她的同伴很有可能会装作躲避狙击而向我们这里靠拢，假设白水晶有一个同伴，那么加上你和我，就一共有四个人聚集在一起逃命。即便后来警方开始调查，十之八九也不会怀疑我们。这是因为按常理说，案发现场不可能一下聚集这么多与案件有关的嫌疑人，更何况袭击是从近一公里外发出的，警方更应该注意的是弹道标识出的狙击点，而不是咖啡厅本身。这样，你听明白了吗？”
“简直..简直难以想象！你已经把他们的计划全料到了？”
武启凛摇摇头，说：“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我来策划这次行动的话，至少也要做到这种程度。说不定我还要做得更小心一点——让狙击手打碎一个同伴的胳膊，来一场苦肉计。”
“那..你陷害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想了这么多？”
是应该回答有呢，还是因为回答没有呢？不管回答什么，武启凛觉得他都会得到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
武启凛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刚这么想，白水晶就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白水晶坐在目标座位后侧的位置上，让服务员给她重新上了一杯peopleinthebooks，而不到一分钟后，一个风度翩翩，活像个温柔书生的东方男人，以及一个头发半秃的男人，还有一位年龄与白水晶相仿，也二十岁出头的女人坐在了目标座位上。
这个——可真就非常有趣了。
武启凛面色阴沉地挪换座位坐到艾音身边，把监视的事扔到一边。
“出，出什么事了？”艾音紧张地问。
“有点小麻烦。”武启凛掏出s终端，打开任务大厅，重新阅读他接下来的任务。
绑架的是黄金岛尼伯龙根区区警察局局长的女儿。那么遇到尼伯龙根区区警察局局长以及她的女儿同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情况该怎么办？
武启凛紧咬后槽牙，恨不得现在就把白水晶用刀给捅死。
任务简报中有警察局局长杜里杜和他女儿菲布里尔的照片，稍微比对一下就能看得出，那个半秃的胖子就是局长先生，他有一头花白的地中海样式秃头，灰黑色的眼睛，双眼皮虽然使他的眼睛看起来大一些，可浓重的眼袋却让他的眼睛变成了短脚长耳犬似的模样，仔细观瞧的话，不仅是他的眼睛，他整张脸都像一只短脚长耳犬，就是肥了点。这会儿武启凛还不知道，杜里杜局长还真有一个长耳犬的绰号！而正满脸羞涩的二十一岁大姐姐就是他的女儿菲布里尔，幸好她没有遗传她父亲的模样，一个妙龄少女却顶着狗一样的脑袋，可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哪怕是可爱的萨摩耶或者娇小的博美呢。至于那文质彬彬的东方男人，只可能是白水晶的同伴。
武启凛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把M9军刀，一把交给艾音，一把自己收好，他告诉艾音：“看样子我们就只能挣10万G了，一会儿全力保护菲布里尔，免得给自己吃力不讨好。”
“你没买枪？”
“买了你会开？外行人拿着枪只能给自己找麻烦。我看这里有射击训练场，等事情告一段落后，咱们得找地方攒经验升级。现在就是两把刀，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拿出来，明白？”
艾音表情凝重地点点头，端起刀冲武启凛的脖子比划了两下后才收到口袋里。
“咱不带背后捅刀的哈。”武启凛冷汗直流地提前给艾音上眼药。
再次看表，距离白水晶预告的时间还有一分多钟，狙击手会根据实际情况调整狙击时间。所以“无差别狙击”也就会在这一两分钟内上演。
在这家有味道独特咖啡的咖啡厅中，来往的人们不知道他们已经成了两把冰冷狙击枪枪口下的标靶，只要时机已到，近一公里外的轰鸣声发出的瞬间，下一刻，两枚夺魂的子弹就会穿透他们觊觎已久的灵魂。
武启凛有预感，子弹正在飞行的途中。
人们听不到死神的轰鸣，却能看到死神在玻璃上转开一个蜘蛛网似的洞，将火热的金属刺入柔软的肉体，接着鲜血四溅。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金属穿透玻璃的爆鸣和人中弹时的闷哼一起响起，在无辜群众所发出的第一声尖叫响起的瞬间，武启凛猛地站起身，右脚跨出旋转四十五度，左脚跟在后面站定，刚想再往前迈出一步时，他被印在眼中的恐怖景象惊呆了。
东方男人的头缺了一半，直直地倒在方桌上，杜里杜局长抱着女儿躲在桌子下面。
武启凛看到杜里杜局长先是满脸震惊，随后开始欣喜若狂地笑起来，与他近乎癫狂的笑容呈现明显对比的是她女儿几近昏厥的害怕表情。
难道白水晶的同伴不是东方男人，而是警察局长？那——这是一个机会！
武启凛躲回卡座，拼命摇晃着六神无主的艾音：“快醒醒，没事，没事，跟着我就没事。”
艾音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息下来，紧绷的身体也缓缓放松，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盯着地面大口大口喘着气，说：“人，人死了？”
“等袭击结束后我们就出去。”武启凛压着嗓子在她耳边低声说。
艾音艰难地点点头，闭起双眼，用黑暗阻挡尘世间的纷杂与血腥。
无差别狙击来得突兀，结束得迅速，两把狙击枪只杀五人，不到半分钟时间，子弹穿透玻璃的声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武启凛拍拍艾音的肩膀，示意她可以起来了，然后他离开卡座，装作神经失常似地用僵硬的动作挪动着四肢。举目四望，座椅翻倒，杯碟碎裂，地上血和咖啡混合成奇怪的红色。
侥幸没有被狙击枪点名的幸存者们都如武启凛一样，茫然无措地从藏身之处站起身来，若这时有顽劣的小孩点一根炮仗扔过来，炮仗一炸，定能吓出几个心脏病来。
艾音拖着步子跟在武启凛身后，武启凛后摆手拉起她的衣角，艾音迟疑了一下后，顺从地攀在他的肩头，两个人就这样缓步走在狼藉一片的咖啡厅中。
“报..报警吧..”一个人呻吟着，想从口袋里掏手机，可怎么也掏不出来。
“警——警察局吗——杀人..”有打通电话的，已经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地向警察哭诉了。
武启凛沉默不语地向警察局长杜里杜走过去，他正抱着女儿坐在墙根，脸色平静得令人发毛。杜里杜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猎犬，立刻注意到武启凛是朝他走来的，他虽然胖，看起来缺乏锻炼，但依旧没有失去作为老警察的机警和断绝。
“局长先生..”武启凛一开口就叫破了他的身份，“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你是谁？”杜里杜局长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机缘巧合，见过。”武启凛总不能回答说是在任务简报里看到他一寸照的，“先不说这个，需要帮忙吗？有没有受伤？”
杜里杜局长咕哝一声，掐了掐自己女儿的肩膀，菲布里尔小姐浑身一颤，转身抱紧杜里杜，嘤嘤地哭了起来。
白水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杜里杜局长身边，武启凛看到她面色苍白，并不像伪装。白水晶仿佛第一次在这里看到杜里杜一样惊讶地问：“请问您是杜里杜局长吗？”
杜里杜局长侧过头，看到是一位与自己女儿年龄相仿的漂亮小姑娘，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柔和许多：“是的，是我。小姑娘，有没有受伤？”
白水晶迟疑地摇摇头，说：“局长先生，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武启凛在旁边跟着附和：“是呀，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什么人？”杜里杜讽刺地笑着说，“还能是什么人？sin币使用者呗，没想到他们的胆子居然这么肥，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无差别狙击。这几个不守规矩的家伙千万别让我逮着，但凡让我发现，立刻毙了他。”
虽然《sin币流通法》规定，在警方追捕sin币使用者过程中，只要sin币使用者立刻投降，且投降状态被s终端捕捉到。警察就只能把他带到局里进行一连形式上的判决。但sin币使用者尚未投降，警察有权在追捕过程中对sin币使用者施加合理范围内的伤害，例如可以抡着警棍追杀偷了东西的sin币使用者，也可以使用枪械攻击杀了人的sin币使用者——打死活该。说白了，只要sin币使用者没有投降，Sincity警察的权利跟地球上的警察一样。
白水晶、艾音和杜里杜局长的女儿菲布里尔互相搀扶着走在后面，武启凛跟局长并排走在前面。现在武启凛算明白了，10万G的任务就只能知道10万G级别的情报。从头至尾，白水晶对他说的话都在避重就轻。武启凛不知道她杀的那个东方男人究竟是什么人，至少从她现在的举动来看，她是打算跟杜里杜局长搞好关系。
武启凛冷冷地抿起嘴角：真有趣，倘若白水晶跟我承包的提线人任务无关，那就意味着现在至少有两拨人马对尼伯龙根区区警察局感兴趣。
再看看表，正好四点半。
轰的一声闷响响彻整个天空，震得武启凛脑子发蒙。
他们五个人的身体都猛地抖了一下，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视野极差的落地窗外，勉强能看到一部分的警察局大楼，正在被烈火与浓烟吞噬。
“卧槽！”杜里杜局长破口大骂。
果然来了——武启凛隐去笑容，用震惊的表情装饰自己的脸——用炸弹袭击警察局大楼，也算得上中规中矩的袭击手法吧。虽然不知道那位同伴袭击警察局的具体手法，但光从效果上来看，还是有一定观赏性的。我也不能给素未谋面的同伴丢人，纵使还未搞清楚白水晶的真正目的，不过在我的构想内，只要我再多得到一些白水晶的情报，我就有可能取得许多有趣的筹码。
就在武启凛全力运行头脑风暴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落在后面的艾音正在跟白水晶小声交谈。
“我恨他。”艾音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