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启凛从善如流地答应杜里杜局长尽快抽身事外，刚挂掉电话他突然回过味儿来：倘若杜里杜为我好让我尽快离开的话，那他必然会让我从保护他女儿的任务中解放出来，可他仿佛忘了这一茬似的，连提都没提一句。
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退了房后打一辆出租车前往瑟银大街。武启凛不打算现在就住进黄金书屋，现在的黄金书屋是菲布里尔专属安全屋，他若住进去的话，势必会让艾音和菲布里尔陷入时刻被监视着的被动中。但又不能距离她们太远，以免遇到突发状况时无法群策群力共渡难关——其实最关键的一点是武启凛打算把菲布里尔当作免死金牌，遇到无法解决的危机状况时立刻以保护菲布里尔为借口，向杜里杜局长求援。
武启凛住在距离黄金书屋不远的一家名叫贝克的酒店里，前脚落店，后脚有人就敲他房门，他问是谁，没想到居然听到白水晶的声音。
“先森，给人家特殊服务一下呗，PP好痒呀。”
这货是要闹哪样啊！武启凛抓狂，发了一会儿楞后，他左手开门，右手背在后面握着M9军刀的握柄。
只要白水晶敢拿枪指着我，我削她。
门刚开了一条缝，白水晶就挤进来，把武启凛推到一边，探出头看看左右走廊，确认没人后才又关好门。大门紧闭的声音就像泄洪闸的开关，白水晶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
“你要作甚？”武启凛警惕地问。
白水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帮，帮我倒杯水。”
武启凛给她倒了一杯水，她接过水说了一声谢谢后，一口就把整杯水灌进肚子里，就这样她连喝三大杯水才缓过劲儿来。
“谢谢。”白水晶从地上爬起来，没走两步又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昨天晚上你没遇到危险吧？”
武启凛摇头：“怎么？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尼伯龙根区铜矿大街火并，死了几十个人，整条街都快被拆没了。你不知道？”
昨天晚上武启凛在黄金书屋跟千奶奶吃饼喝茶，没看电视，而且铜矿大街距离黄金书屋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也听不到拆房子挖地的动静。
白水晶长舒一口气，说：“你没搀和进去也好，这次火并参与的人都太敏感，光是sin币使用者就死了三个，全Sincity才有几个sin币使用者？”
“正好乘这个机会问问你，全Sincity究竟有多少sin币使用者呀？”
“你看你的s终端编号。”白水晶说。
“不会是按照这个数字排下去的吧？我是第6542号sin币使用者？”
“不是这么算的，根据sin币体系规则，Sincity内的sin币使用者只能出现9999位，一名sin币使用者死亡或者因为其他理由这辈子不会再进入Sincity后，他的编号将进入资料库中封存三百三十三天三小时三十三分三十三秒，才能成为备选编号。同时启动sin币使用者选拔系统，在地球上选择合适的sin币使用者。”
“也就是说我继承了6542号sin币使用者的编号？”武启凛的脑海中浮现出“6542”这几个数字，在这串数字背后曾经有一个在Sincity犯下滔天大罪（大概）的天才罪犯，他也许已经死了，也许没有死，但已经不在回到Sincity中。我基于某种巧合，以他的死亡为基石，来到了这个世界。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你不要想太多，上一个编号6542无论是对于你还是对于整个Sincity都已经成了一个过客，你无须在意。”白水晶非常理解武启凛的想法，想来当初她在知道这件事后，也有与之相同的想法。
“我很想知道上一个6542号的事。”武启凛说。
“不想死的话，就不要有这种念头。”白水晶严肃地说，“失去编号的大部分理由是因为死亡，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的上一任是惹到了什么人才死的。如果是在执行任务中意外身亡的话还好，但如果是得罪了一些不该得罪的人，三百三十三天三小时三十三分三十三秒的冷却期，可不会让某些人的仇恨就此消失。”
“好吧，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试试的，不过不是现在。”武启凛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进行下一话题，“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白水晶扁扁嘴说：“我没有遇到事才不正常吧。”
“被人跟踪了？”
“菲布里尔呢？”
武启凛现在非常忌讳有人在他面前提到菲布里尔的名字，菲布里尔是他的肉票，其他人别想染指：“怎么了？杜里杜局长让我保护她，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有人要对她不利。”
“这就是杜里杜局长让我保护她的理由。”
见武启凛不松嘴，白水晶又换了一种问法：“你确定你有能力保护她？”
“你确定你知道我没有能力保护她？”
白水晶一巴掌拍在沙发上，厉声说道：“5702，我这可不是跟你开完笑！现在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银盾安保公司不知道要干什么。”
“银盾？他们干什么了？跟踪你？偷窥你？猥亵——威胁你？”
“越说越没谱！”
“心情好点了吧？”武启凛露出平和的微笑。
白水晶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低吼：“你难道不会用更有人情味的方法安慰我吗？真受不了你——1呢？小1去哪儿了？”
“跟菲布里尔在一起。”
“哦。”白水晶掏出手机，嘟嘟嘟拨了一个号码，“是我，她们在一起。”
武启凛闷哼一声，掏出M9军刀对准白水晶，她挂掉电话对武启凛展颜一笑，刀与笑的比拼，笑胜出了。
“5702，其实咱们两人是一伙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我啊，从来没有见过比你的胆子还大的人。刚来Sincity没几个小时，什么都还没有了解清楚就接下一个提线人任务。你知道提线人任务在Sincity中又被称作什么吗？”
闪念间武启凛明白了，白水晶也是那个提线人任务的承包人，进一步推测的话，她极有可能就是策划袭击尼伯龙根区区警察局的那一位承包人。
“提线人任务在Sincity又叫内讧炸弹，但凡敢接下提线人任务的sin币使用者，在应付敌人的同时，也必须提防自己人。你大概没注意到吧，你的s终端在你接近承包人的任务目标时，会出现掠夺的选项，意思就是即便没有接下这个任务，也可以通过夺取任务目标的方式完成任务，得到这个任务的报酬。但如果杀掉任务目标或者损坏任务物品，以至于无法完成任务的话，支付违约金的人是最初接下任务的那个。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不能相信任何人的任务。我希望你相信我，你也的确相信了，我对此表示感谢。我已经很久没有被信任的感觉了。”
Sincity被冠名为Sin，果然不容小视。武启凛又想起在本拉明用枪口对着他的时候，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我是一个蜷缩在窄小的壳的里，自以为是，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能被我算计到的自我意识过剩者。现在可好，报应不爽，我自作自受。
“你想怎么样？带走菲布里尔？”武启凛硬撑着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我不觉得你能把菲布里尔带走。”
“你不是想说1有非常强的战斗力吧？”白水晶从沙发上站起来，退出武启凛的M9军刀威胁范围，然后掏出枪——又是枪，武启凛真想扇自己一个打耳光子，哪怕就是为了装样也该弄几把枪防身。
“1的确没有什么战斗力，不过她一定会想办法保护自己，同时保护菲布里尔的。”
武启凛得到的回答是白水晶的一声嗤笑，她的眉毛高高扬起，就像在看一只苍蝇：“我不知道你在地球上的时候做人有多失败。想你年纪轻轻，居然——不好意思，再接一个电话。”
白水晶的手机铃声是《Letitgo》，曲子的出处倒是与她的代号相得益彰。
“是我，怎么了？人呢？两个都到手了？很好，撤退吧。我这里也很快就结束。”
不需要听到电话那边的人说什么，武启凛就已经从白水晶喜形于色的神情和她的话语中明白，即便是黄金书屋里几十年前人称千人刀的千奶奶也无法抵挡白水晶的部下，菲布里尔和艾音已经被她的人控制起来了。
“其实从你的保护下把菲布里尔弄到手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当白水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种武启凛从未想象过的可能性就像一枚原子弹般在他的脑中爆开，照亮了也毁灭了他的一切。
我们中出了叛徒，或者说她从未忠诚于我，没有忠诚，何来背叛？
“是1吧。”武启凛笑着对白水晶说，这个时候武启凛不知道究竟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哭不出，也皱不起眉头，用最简单的笑容来掩饰内心的痛苦或许是最适合，也是最残酷的办法。
“对。”白水晶的话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扎进武启凛的心脏中，“无差别狙击后，1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对我说，她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