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什么时候,男人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不行”。可当一个男人真的说出“不行”的时候,就意味着他真的已经万念俱灰。
武启凛的回答并不出人意料,杜里杜听罢甚至有一种放下心来的感觉。年轻人冲动,觉得自己不含糊,强撑着也要把拉下的口子给缝上,这样逞强的结果多半落得丧命当场。杜里杜当了二十多年警察,见过很多这样的例子,武启凛能在这时候认怂,他倒不小看武启凛,反而觉得他这是有自知之明的表现。
很可惜,有一句话叫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过了这饺子就没这馅儿,当初杜里杜让武启凛暂避风头,武启凛虽然照做,但因为种种原因还是站在了冲突的风口浪尖上,现在再想激流勇退,晚了。
这时候,白水晶说话了:“眼下临时变招是不可能了,我们只能按照原本的计划继续走下去。”
杜里杜说:“可母板B面不在我们手里呀。”
白水晶点头:“现在我和5702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拿不出母板B面,就要遭到小曼天家族的追杀。也大概是命运的安排吧,小曼天家族不当面与我们交易,反倒是委托本拉明·鲍德罗维奇这个他们与黄金棺的联络人,他们这样做的理由,应该也有讨好黄金棺的意思。只可惜小曼天家族和本拉明做梦也想不到,母板B面其实就在黄金棺。而你,杜里杜局长也希望夺回母板B面,虽然知道母板B面的下落,但不知道它具体在哪儿。”
武启凛猛地打了个机灵,一直沉浸在悲伤中的他差点忘了,教堂爆炸的时候,黄金棺身边的人一个都没跑,而母板B面就在阿努比斯身上:“白水晶!你把我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还看到过其他人吗?”
“其他人?”白水晶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她也出了一身冷汗,“你是说不只你一个被压在废墟下面!?”
“还有黄金棺本人和黄金棺组织一溜儿高层!1——1为了救我自爆的时候,把他们全都拖下水了,母板B面就在其中一个人身上,那个人代号阿努比斯!”
杜里杜立刻打电话给菲布里尔,让她组织得力人手火速前往别墅区的教堂废墟,挖掘一切有利用价值东西,特别是一块比黑还黑的金属板。
杜里杜本来还幻想着黄金棺只是用假冒的母板B面蒙骗武启凛,武启凛把他见过的母板B面模样一描述,杜里杜万念俱灰——母板B面还真就在黄金棺手里。
一番折腾之后,武启凛又蒙着被子装作睡大头觉,白水晶和杜里杜无奈,只得继续讨论。白水晶接着刚才的话说:“要是能从废墟里找到母板B面那是最好不过,万一没找到,母板B面十之八九还在黄金棺手里。杜里杜局长,我们不妨将计就计,继续与本拉明交易,想办法把本拉明抓起来,严刑拷问黄金棺的下落,这样顺藤摸瓜找到黄金棺,找到黄金棺就等于找到母板B面。5702说黄金棺身受重伤,看那样子黄金棺高层也被小1炸死多半,黄金棺元气大伤,说不定我们能一鼓作气毁灭黄金棺。”
杜里杜局长一听眼睛就亮了,正所谓乘他病要他命,灭了黄金棺,尼伯龙根区反法案分子的战斗力就得下去一多半。
武启凛再也装不下去了,他把头伸出被子,怔怔地问白水晶:“你要毁灭黄金棺?”
“是他们害死了小1,有很多事——我——”白水晶不敢告诉武启凛她对艾音见死不救,“我要为小1报仇。”
原来你不知道——武启凛痛苦地闭紧双眼。
白水晶并不知道,她自己的故事还有她不知道的秘辛——她的丈夫,墨西哥坎昆某犯罪集团首领,正是十五年前名震Sincity的正义三杰,十年前反出正义三杰,制定《罪恶乐园建设计划》的黄金棺组织首领黄金棺,秘密代号黄金棺奥西里斯,他的弟弟,也是故事中兄弟二人中的弟弟,就是阿尔,在黄金棺中的代号为赛特。奥西里斯在地球上被白水晶和阿尔杀死后,现在执掌黄金棺的正是白水晶十二年未见的儿子黄金棺荷鲁斯!如果按照黄金棺组织内部的代号规律,白水晶的代号应该为埃及神话九柱神之一,母性与生育之神伊西丝!
换言之,身为人母的白水晶要毁灭自己的儿子!
武启凛不明白,为何奥西里斯死后,阿尔没有把真相告诉白水晶,而是一直瞒着她到现在,就算被武启凛戳破身份,阿尔的选择依旧是逃避,跟白水晶连面都不见。
为了不让自己再次卷入麻烦之中,武启凛选择保持沉默。
武启凛从床上爬下来,穿好衣服准备往外走,白水晶叫住他:“你要去哪儿?”
“去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武启凛回答。
“我们——”白水晶与杜里杜对视一眼,他们两个很想让武启凛留下来帮忙,可于心不忍,于是白水晶说,“等一下,你把这两个东西收好。”
白水晶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一样是编号6542的s终端,一样是一枚硕大的戒指。武启凛看到s终端还没有多大触动,目光挪到戒指上的那一瞬间,他的眼泪又止不住淌下来。这枚从艾音身体最私密的地方取出来的戒指,是她唯一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了,这枚戒指就代表着艾音。
武启凛用颤抖的双手接过戒指,像捧着一只雏鸟似地一只手拖着,一只手盖在上面,神情恍惚地走出病房。白水晶和杜里杜面露悲伤,正像白水晶之前的推论,sin币使用者本身不一定是坏人,为犯罪而生的城市Sincity也并非没有怜悯。
如行尸走肉般游荡的武启凛最终来到天琴综合医院的后花园,天琴综合医院隶属于天堂区知名sin币使用者组织“乐团”,这是一个跟音乐有很深渊源的组织,因此在天琴综合医院所有休息区里,都有专门的现场演奏人员,不间断地演奏舒缓的音乐。
后花园也如是一样。
天琴综合医院的后花园每天都有变着花样的演奏,有小提琴独奏专场,也有管弦乐队专场,有进行曲专场,也有华尔兹专场。今天是国王皇后专场——乐器之王钢琴与乐器之后小提琴共同演出。
武启凛本以为能听到《G弦上的咏叹调》或者耳熟能详的《D大调卡农》,没想到现在演奏的居然是久石让的《君をのせて》,的确很好听也的确很经典,可毕竟是动画歌曲,放在这里演奏给武启凛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武启凛坐在距离演奏现场稍远一些的石凳上,把攥在手里的s终端挂在脖子上,然后捧着戒指仔细观瞧,戒指起了变化。
原本戒指上镶嵌的是一枚以公主方形切割工艺加工过的钻石,可现在那枚价值连城的钻石不知为何变成一枚红钻,就仿佛是它吸收了那焚烧了一切的火焰。
这枚戒指自出现在世人眼中,就从未被戴入手指中,武启凛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枚戒指时,艾音和菲布里尔上演了一出香艳的百合剧,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导致两位姑娘神经不正常的罪魁祸首就是这枚戒指,但武启凛的直觉告诉他,这枚戒指一定有问题。
不过此时此刻,相比起这枚神秘戒指所带来的古怪问题,对艾音的思念才是武启凛真正在意的事。
武启凛把戒指抵在左手无名指指尖,戒指碰触到指肚上冰凉且坚硬的触感,与其它戒指没有任何区别,武启凛苦笑一声,自己现在这幅模样,简直与弗罗多第一次戴上至尊魔戒如出一辙。
不就是一枚戒指嘛。
武启凛一狠心,把戒指插入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嗯。
武启凛把戒指高高举起,湛蓝的天空印在红色钻石上呈现出诡异的墨色,因为钻石变成了红色,衔着钻石的龙头更像在喷火。武启凛把火焰比作艾音,希望艾音能永远在他的手指上舞动。
《君をのせて》的余音已毕,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两位演奏家鞠躬示意,稍事休息后,演奏现场响起了人们耳熟能详的旋律——《ThemeFromSchindler‘sList》,著名电影《辛德勒名单》的主题曲。
武启凛苦笑一声,原来今天不只是钢琴小提琴专场,两位演奏家还专门只演奏经典影视作品中的配乐。按照两位演奏家的节目单,下一首要演奏的是久石让的《Therain》。
“艾音,对不起,我还是决定要为你报仇,然后就去陪你。”
无法承受自己所犯之罪重压的少年,终究还是选择自己所能想到的最行之有效的赎罪方法。武启凛亲吻在戒指的红钻石上,就在他的嘴唇碰触到钻石的那一瞬间,一个软玉温香的慵懒女性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
“YoumustbeAsmodeus。”
武启凛下意识地重复这句英文:“YoumustbeAsmodeus。”
只听“咔哒”一声脆响,戒指上巨龙长着的大嘴突然闭紧,死死地咬在红色钻石上,红色钻石也在龙牙咬在上面的那一刻发出火一般的红光,若不是没有感觉到火焰的灼热,武启凛还真以为红钻正在燃烧。
与此同时,挂在武启凛脖子上的s终端也与戒指相互辉映,刻在s终端背面的《汉漠拉比法典》序言“要让正义之光照耀大地,消灭一切罪与恶,使强者不能压迫弱者”也发出微弱的红光。
武启凛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慌失措地手忙脚乱,他仔细观察着戒指和s终端,试图从这两样东西所发生的变化中寻找能证明他猜测的证据。
当红光隐去,戒指和s终端恢复往日的模样时,就再也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异象发生。武启凛失落地叹息一声,在s终端里塞入一枚sin币,启动s终端全息界面,s终端的基础目录一共有九条,运用最多的还是第八条“其它”项目,里面有关乎所有sin币使用者吃饭问题的“任务大厅”。
万念俱灰的武启凛进入“资产状况”一栏,将白水晶没有完成不限级任务所需要支付的1200万G的违约金转入白水晶的帐户中。这样一来,白水晶在任务失败之后也不会破产,不用因为一年后的sin币使用者资格评定而沦为他人的玩物。
回到基础目录往下翻,武启凛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突然愣住了,最下面应该编号为“9”的项目前居然标注为“10”,而且项目名称不是“设定”而是“原罪”。
原罪——OriginalSin。
YoumustbeAsmodeus——你一定是Asmodeus
Asmodeus
武启凛的大脑就像过电一般将这几个关键词联系起来。
“七大原罪!我懂了!七大原罪!Asmodeus是七大原罪中代表****的魔王阿斯蒙蒂斯!戒指上的旗枪和巨龙就是阿斯蒙蒂斯的代表物!”
作为一个出生于考古家庭的孩子,武启凛不仅对古埃及神话非常了解,在父母的耳闻目染和丹·布朗的两本书(《达·芬奇密码》和《地狱》)的指引下,还曾经对恶魔学和符号学非常着迷。之所以现在才想起来他曾经研究过的东西,完全是因为他研究恶魔学和符号学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学四年级的毛头小鬼。
正当武启凛紧咬嘴唇,毛着胆子要按下“原罪”项目的时候,s终端突然震动起来,全息屏幕上显示好友来电。接通电话,就听到白水晶劈头盖脸一顿训:
“5702!你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