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显然在老夫人走后重新把屋子打扫过,正对大门的罗汉床上的金丝绒厚褥子被铺的平平整整,整整齐齐的叠放着几个靠枕和引枕,中间的黄花梨炕桌上放着一个麒麟献瑞的香炉,一支点燃的熏香正渺渺的冒着青烟,两个新放了碳丝的火盆放在罗汉床的两边,起到让屋子保持温度的作用。
金鎏的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落在罗汉床旁边的矮柜上,转头对身后的佳琴道:“你在门口看着若是有人来了便叫我一声。”说完便抬脚往矮柜边走去,低头翻找了起来。
佳琴站在门边,一开始还不知道金鎏要做什么,见她开始翻屋子里的东西,像是在找什么,神经一下子绷了起来,又不敢上前问金鎏在找上门,心急的看了她一会,想起她交代的事,忙把厚重的棉布帘子掀开一条小缝,紧张的观察外面的动静。
金鎏把矮柜翻了个遍,却没有发现里面有信件,起身准备去翻看博古架上面的匣子,想了想,又停下了脚步,把罗汉床上整齐叠放的靠枕先弄乱,这才朝博古架走了过去,却依然没有发现她要找的东西,找了一圈,最后在拐角的一个窗户旁边才发现一个紧靠在墙边的柜子,这个柜子因为放的隐蔽,进门一眼根本看不到。
果然才开了两个抽屉,金鎏便在第2层找到了一个信匣子,她大喜过望,打开信匣子翻了一下,见所有的信上面都是属老夫人的名,只有之后一封上面署名却是以为姓钱的,猜测这封信必定是老夫人给大老爷看的那封,心里一阵窃喜,忙放下信匣子,把信打了开来,刚看了一行,外面却传来了佳琴压的低低的声音。
“小姐,有人来了!”佳琴朝屋子拐角处喊了一声,见金鎏没有出来,又赶紧拉开一点点门帘看了一眼,竹心却在这个时候端着茶碗走了进来,吓的她“妈呀!”的惊叫了一声。
竹心也被佳琴吓了一跳,看清是她后才舒了一口气看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怎么一惊一乍的,差点吓死我。”
“呃……呵呵……”佳琴慌张的傻笑了一声,见金鎏还没有出来,想起碧玺是负责拖住竹心的,忙道:“姐姐不是在教碧玺姐姐做袜子吗?怎么来了!”
“我是来给三小姐送茶的,三小姐来了,总不能连口茶水也没得喝吧!”竹心说着往屋子里走,抬头在屋子里看了一圈,见屋子里没有金鎏的身影,愣了一下,转头望着佳琴道:“咦?三小姐人呢?”
“呃……”佳琴支吾了一声,紧张的手心都开始冒汗了,眼神闪烁着真不晓得该怎么说,猛然看见屋子拐角处有个漆黑的头冒了出来,惊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在她倒吸一口气差点要叫出来的时候,那个头突然抬了起来,佳琴一愣,望着从拐角慢慢爬出来的人结结巴巴的唤了一声:“小……小姐!”
“什么?”竹心莫名其妙的望着佳琴,见她望着自己的身后,头一偏,转过身去。
“竹心姐姐!”佳琴却突然叫住了她,见她猛的转过头来望着自己,金鎏也在这个时候飞快的爬到了罗汉床的后面,快跳到口里的心才被她咽了下来,伸手指着罗汉床背后,干笑着对竹心道:“我们家小姐不是在那吗?”
“啊?”竹心被佳琴这一出出的弄的有些糊涂了,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见金鎏从罗汉床后面爬了起来,责怪的看了佳琴一眼,把手中的托盘塞进她的手里,过去把金鎏扶了起来,道:“佳琴妹妹,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让三小姐趴在地上找东西呢,地上这么凉,小姐身子又没有好利索,万一病情加重了可怎么办!”
“我……”佳琴无缘无故的被数落了一顿,心里一阵委屈,撅嘴看着金鎏。
“不怪佳琴,是我要自己找的,她也不晓得我把东西掉哪了。”金鎏忙开口说道,佯装无意的往罗汉床边看了一眼,眼睛一亮,伸手往床边的夹缝里一摸,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耳坠来,正好与她耳朵上带的那个是一对,惊喜的道:“找到了,找到了!我说只有我能找到吧!哈哈……”
今 “还是三小姐厉害!”竹心被金鎏得意的样子逗笑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金鎏得意的笑眯了眼,挽着竹心的手便往外走,道:“东西我也找到了,便不在这里给姐姐添乱了,叫上碧玺我们也该回去了。”
“三小姐过来连口茶都没有喝呢!”竹心笑着看了佳琴手中的茶水一眼,道。
“又不是来做客的,喝什么茶啊!”金鎏笑着挥了挥手道,看了佳琴一眼。
是啊,哪有给做贼的倒茶的啊!佳琴心中暗自腹诽,正要跟着她们出去,却感觉金鎏塞了个什么东西到自己的手里,还没有来的及看是什么,便听金鎏转头对她道,“对了,瞧我把老太太屋子里的罗汉床给弄的,佳琴,你整理一下再出来吧,我们在外面等你。”
“看三小姐说的,这是奴婢该做的,哪能让佳琴妹妹做这些。”竹心忙道,转身要拦着佳琴。
金鎏却拉住了她,带着她往外走,道:“是我弄乱的,就让她去弄吧,反正又不是什么累人的活,她一会便弄好了,姐姐还是带我去你屋里找碧玺吧!”说着金鎏便拉着竹心出了门,出门之前还不忘对佳琴挤了挤眼,朝拐角的地方看了一眼,这才笑嘻嘻的拉着竹心出了屋。
一盏茶功夫后,金鎏便带着碧玺和佳琴回了屋,栀子正在屋子里描花样子,见状赶紧迎了过去,不满的道:“小姐,你们上哪玩去了,奴婢不过是收拾一下东西送回厨房你们便不见了!”
“玩什么啊,都快吓死我了!”佳琴瞪了栀子一眼,拍着胸口,对金鎏道:“小姐,你到底道老夫人的屋子里拿什么东西去了?方才竹心姐姐来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若是被她发现可怎么是好!”
“不是没发现吗?我晓得你机灵。”金鎏嘻嘻的对佳琴笑了一下躺倒在软榻上,她也是松了一口气了,好在今日留在正屋的不是精明的竹月,而是有些小迷糊的竹心,要不今日她还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去,不过好在她还是看到那封信了。
“那是,跟着小姐,不机灵也得机灵。”佳琴没好气的说道,接过门口小丫鬟送上来的茶,转手放在金鎏身边的红木小几上,“不过这种事小姐以后还是别做了,要不奴婢真的会被你吓的心都跳出来的!”
“这个我可不敢保证!”金鎏撇了撇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可是小姐真的到老夫人屋子里拿东西了?”碧玺忙追问道,“若是被老夫人发现,便是竹心也会联想到今日之事,必定会告诉老夫人的。”
老夫人不在的这段时间只有金鎏去过老夫人的房间,还故意支开了竹心,便是傻子也会怀疑她在搞什么鬼吧!
金鎏却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道:“我可没拿老太太的东西,只是借东西看了看,然后又让佳琴放回去了,不信你问她。”
“小姐说的是那封信?”佳琴没等碧玺问话,便开口问道,点了点头道:“那倒是放好了,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才是,不过小姐你为何要偷看老夫人的信?”
“因为那封信上写的事情,是关于我外祖父的。”金鎏开口说道,脸上嬉笑的表情不见,眉头也微微的皱了起来。
碧玺转头看了佳琴一眼,又看了看栀子,见她们都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也不再问了,毕竟主子家的家事,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是不能多问的。
许是因为白家老夫人的挽留,老夫人当天并没有回来,而是让人回来报了信,说是要明日下午用了午膳才回。
金鎏正好不用去请安,跟茹夫人一起用了晚膳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把碧玺等人都打发了出去,一个人坐在屋子的书桌前回忆那封信上的内容。
虽然匆忙,她还是把那封信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信应该是青州知府钱大人的上级写给他的,整封信除了一开头督促他要勤勉意外,后面几乎都是在说她外祖父何公甫,信上的意思是,新帝登基,正是用人之际,何公甫才高八斗,朝中有不少官员都受过他的教诲,若是他能入朝为官,必能得到皇上的重用,让钱大人想办法说服何公甫入朝为官。
“这是青州知府钱大人给我的,钱大人是你爹生前的至交好友,他打听到那老家伙的脾气,晓得请不动他,又晓得我们家和何家的关系,所以才把这封信给了我,我也就是拿到了这封信,才想到要上京城来的。”
也不尽然,以前他犟是因为他无欲无求,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终有一日会从那乌龟壳里钻出来的,只是到哪一日,他能否帮你这个半子,便要看何茜那边了。”
老夫人那日跟大老爷说的话在金鎏耳边响起,她嘲讽的一笑,拿起砚滴在砚台上滴了几滴清水,持起墨条在烟台上慢慢的磨了起来。
她就说老夫人是个老狐狸,不会平白无故的对她们母女这么好,原来关键就在她外祖家。老夫人是看准她外祖父会因为某种原因出仕的了,而且还会成为新帝的新宠,只是现在时机未到罢了,等到她外祖父入朝为官,那他们金家便又能靠着大老爷的另一位夫人飞黄腾达了!金鎏皱着眉头暗想,老夫人之所以没有把这件事跟她和茹夫人明说,之所以没说,想来是准备用这几年的时间好好的安抚一下她们母女,弥补一下金家以前对她们的伤害,让她们不要以为她是有所图才对她们好,然后,再让她们心甘情愿的为金家付出一切吧!
果然是个老狐狸!金鎏哼笑了一声,手一松,把墨条搭在烟台边上,伸手取了一支狼毫笔,在砚台里吸饱了墨,然后在面前的白纸上画了一只尖嘴大尾巴的狐狸。
可是白老夫人为何这么笃信她的外祖父一定会答应出朝为官呢,毕竟先帝也曾几次三番派人去请他,却一直没有成功,还宁他隐居山林之中,可见他不愿当官的决心有多大,难道是她露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