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秦政被明非师太说的话吓了一跳,也才发觉自己方才差点有了这样的念头,惊的脸上露出了慌张的神色,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从来没有人敢像明非师太这样与他说话,处之而后快的念头是下意识的升起的,可是当他意识到自己有这种念头的时候却也吓了一跳,忙摇头解释道:“怎么会,朕怎么会要杀你!”
“怎么不会!”明非师太一点也不怕惹怒秦政,冷笑一声道:“你摸着良心问问,你放任之翦去富源县,难道就没有半点想要了他的命的想法吗?”
“朕……”秦政再次被明非师太问的哑口无言了,得知秦政去富源县已经有几日,他却一点动作也没有,为何会这样他也问过自己,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今日明非师太当面质问让他哑口无言,很明显,正是因为他动了这样的心思,看着明非师太为了秦之翦当面责问自己,秦政的心里升起一阵怨气,紧紧的握着拳头道:“母亲为何要这样为难儿子,当初母亲为了之翦不顾一切送儿子回宫的时候,难道没有想到儿子面对的也可能是一条死路吗?现在却还是为了之翦来威胁儿子,你真是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
“你……”明非师太因为秦政的话终于有了些动容,眼神闪烁着不属于出家人的神情,想起当年的事,她也是百味夹杂,半晌却又冷静了下来,目光一敛道:“若是晓得会有今日,贫尼当初就不该把你送进宫来,这样也不会有今日,若是之翦出了什么事,你叫贫尼拿什么面目去见姐姐,去见先……”
“母亲!”秦政没等明非师太把话说完,便高声唤了她一声,不顾自己身上的龙袍,“噗通”一声跪倒在明非师太的面前,仰头道:“自坐上这个皇位,儿子便一直勤勉自制,不敢有半点懈怠,如今百姓安居乐业,朝廷也制律严明,儿子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就连之翦都儿子这个皇帝没有半点异议,母亲为何还要这样为难儿子!”
“百姓安居乐业?”明非师太侧过身去,看也不看秦政一脸哀戚的样子,冷声道:“那富源县现在又是如何,难道富源县就不是在你的治理下吗?”
“这……”秦政有些无语了,他承认自己在治理富源县瘟疫的事情上有些优柔寡断了,便是知道秦之翦去了富源县后,他也只是一味的回避,甚至在得知秦之翦一去平州府便灭了封阳县令他还觉得心绪难平,觉得他不该在没有得到他这个皇帝的旨意的时候,便砍了封阳县令的项上人头,觉得这是对他权力的威胁,可饶是这样,他依然不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有什么不好,他举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好的了,若是换个人坐在她的位置,难道便真能做的比他好了?
秦之翦怔怔的跪在地上,心情异常的复杂,自从先帝驾崩以后,他便再没有跪过任何人,今日跪在明非师太面前,使他心中感触万千,抬头正想说话,忽闻门外一阵轻微的响动,他心中一惊,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厉声问道:“谁在门外,进来!”
明非师太也没有想到门外会有人,却并不在意,只鄙夷的看了一脸惊慌的秦政一眼,耻笑了一声。
明非师太的笑声太过清晰,让秦政脸色黑了下来,紧紧的盯着门口,见从门口进来的是慕容胜雪愣了一下,不悦的道:“你来做什么!”
慕容胜雪有些惊慌的看了秦政一眼,又瞟了瞟明非师太,紧张的先行了一礼道绞着手中的帕子,低声道:“臣妾是说皇上晚上没有用膳,怕皇上饿了,便亲手做了一碗鸡汤送了来,没想到明非师太会在这里,臣妾……”
秦政闻言脸色才好看了一些,声音却依然绷的紧紧的道:“你方才在外面听见什么了?”
“没有,臣妾刚来,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原想在外面等一会的,便被皇上发现了。”慕容胜雪开口说道,抬眼望着秦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含一丝杂质,一片清亮。
秦政最爱的就是慕容胜雪这双明眸,可也就是这双眼睛……秦政抬头看了门外端着暗红色食盒的小红一眼,眉头皱了一下,转头望向明非师太。
“在之翦回来之前,贫尼就住在宫中,希望你记得贫尼之前说的话!”明非师太却正好开口道,抬眼盯着秦政认真的道:“贫尼是出家人,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说完,转头看了慕容胜雪一眼,轻笑了一下,抬脚走了出去。
明非师太一走,尚书房的正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慕容胜雪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秦政也出了一会神,然后在走到门边,慢慢的关上门,转头望着慕容胜雪,目光一敛一字一句的道:“说,你方才到底听到了什么!”
慕容胜雪一怔,眼神闪烁着不敢直视秦政的视线,她没有想到秦政竟然会怀疑她说的话,半晌才抬头看了秦政一眼,见无法逃避,这才支支吾吾的道:“臣妾……臣妾是听到了一些……”
“你是全都听到了吧!”秦政轻轻的笑了一下说道,笑容中带着些苦涩,转身看着昏黄的灯光中笼罩着的龙椅,那张他坐了几年的椅子,现在却让他觉得厌烦,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朕为何也要称镇北王秦之翦的母亲为母亲?”
“臣妾……”
“若不是你,朕会说因为自母妃薨逝之后,朕没有了母亲,镇北王的母亲是朕的姨母,又是母妃的双胞胎妹妹,又养育了朕多年,所以朕才会有移情作用,唤姨母为母亲,可是你是慕容胜雪,是朕心爱的宁妃,朕不想骗你!”秦政却没有等慕容胜雪开口便张口道,转身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朕的确是明非师太的儿子,亲生的儿子!”
“什么!”慕容胜雪一脸震惊的望着秦政,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可是想想她刚才所听到的,又不能不信。
可是秦政是明非师太的儿子,那秦之翦又是谁?明非师太只有一个儿子,与当今皇帝的年龄相仿,两人只差了两个月,便是如今的镇北王秦之翦,这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若眼前的秦政是明非师太的儿子,那秦之翦不就是……
慕容胜雪不敢相信自己脑海中的答案,怔怔的望着秦政。
“朕骗了全天下的人,却惟独不想骗你!”秦政看着慕容胜雪震惊的样子,心里隐隐作痛,这个女子他从见到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她是那样的纯真,就像是清澈见底的溪水一般,正是因为她的纯洁无暇让他割舍不下,不远万里让秦之翦把她带回了京城,又娶她进宫,想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因为她的纯,她的真,值得他这么做,她的这些品质都是他所没有,或者说是他摒弃了的,他想让她替他保留这些美好的品质,有她在身边,他才会觉得自己是个完整的,可是……
“为什么?”慕容胜雪不明白的问道,突然得知一个这么大的秘密,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不明白,秦政为何要毫无隐瞒的把这个秘密告诉她。
“因为你是朕的宁妃,是朕的胜雪!”秦政因为慕容胜雪的不解而感到伤心,他付出了这么多,她却不明白,苦笑了一下,道:“虽然朕晓得你亲手害死了朕的孩子,可是你依然是朕最爱的女人!”
“皇上!”慕容胜雪闻言猛然抬起头来,又一次被震惊了,瞪大双眼紧紧的盯着秦政,见他眼里没有半点试探,迟疑,心中狠狠的一震,往后倒退了一步,脚下一趔趄,跌倒在地上。
“胜雪……”秦政见状上前便要去扶起她。
“皇上别过来!”慕容胜雪却开口唤住了他,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既然秦政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了她,她也不想再对他隐瞒什么了,苦笑了一下,道:“既然皇上晓得是臣妾害死了我们的孩子,那皇上可晓得,臣妾也不是心甘情愿进宫的?”
“朕晓得!”秦政毫不迟疑的说道,见慕容胜雪惊讶的抬头望着自己,脸上的苦涩更加明显了,摇了摇头道:“只是朕不明白,为何朕都已经做皇帝了,还什么都比不过他,朕的母亲只认他一个儿子,就连朕最心爱的女子,心里也只有他!”秦政说着猛然睁开了眼睛,望着慕容胜雪,“胜雪,你能告诉朕,这是为何吗?”
慕容胜雪被秦政死死的望着,有些发干的唇瓣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秦政似乎早已料到她无话可说,也没有逼她的,轻轻的笑着朝她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扶着她的手臂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不回答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还在朕的身边,那已经足够了,母亲是那样的坚决,她连见都不愿意见朕一面,可是你至少还在朕的身边,这样便足够了……”
慕容胜雪怔怔的望着秦政,他的眼神和他的话语都让她动容,她曾经以为正是因为他,自己才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可是现在听到他说的这样一番话,她却觉得秦政和自己是何其的相似,他们都是为了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他又有什么错呢!
况且,就算她不进宫为妃,秦之翦又会娶她吗?不会!慕容胜雪很清楚,像秦之翦那样的人,是不会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的!
看着眼前的秦政,慕容胜雪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和他这样的接近过,他的信任和痛楚,让她已经被占据的心割舍出来了一部分,很大的一部分!她慢慢推开秦政的手,跪直了身子,用从来没有过的真诚俯首道:“皇上,今日之事我们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胜雪……”秦政惊讶的望着眼前慕容胜雪,没待她起身,便一把抱起了她,把她紧紧的拥入了怀中。
慕容胜雪也紧紧的回抱着秦政,尖尖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如玉一般的纤手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秦政宽阔的后背,就像安抚一个难过的孩子一般,眼睛却微微一眯,道:“只是……皇上,我们还有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