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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昆仑赌馆(2)

王森忙向鼻涕虫瞪了一眼,道:“这还是鼻涕虫向老三说的……”

“说甚么?”郝队长抬起头来。

“说队长够义气,一向在老大面前赞老三,叫老三送一些礼物给你……”

郝队长哈哈大笑,转头问道:“可是真的?”

鼻涕虫忙说道:“真的,真的,队长又一向大量,俺欠了你半年的债,你又不追……”

郝队长笑骂道:“你奶奶的,又乘机敲竹杠。好吧!你的赌债再宽限两个月吧!要上山的便去吧!”

鼻涕虫感激地望了王森一眼,便相偕出来,那半秃头发的汉子也道:“队长,俺也要上山了,顺道跟这三位一道走。”

郝队长道:“您老慢慢走。”

四人出了山洞,到了没人之处,那汉子忽然走近王森身边,轻声叫道:“王队长,你来得好快呀!”

王森听了这话,恰似一盆冷水自头顶淋下,他万万料不到自己身份的暴露与鼻涕虫无关,却与这个头发半秃的中年汉子有关。

刹那间,王森心念电转,他借着神色一呆的反应,讶然道:“这位大叔,您叫俺甚么?”

那人诡异一笑,轻声道:“徐某人跟你交个朋友如何?”说着伸出一只手来。

徐某人三个字一入耳,王森几乎要抽出手枪来,幸而对方脸上似无恶意,当下伸手眼对方一握,霎时间,他心头一动,问道:“阁下便是徐百万?”

那人哈哈一笑,不置可否,但王森已肯定他便是徐东卫,原来他徐东卫那天派人去追杀王森,结果那三人没有一个回去,便漏夜出城,来到昆仑山。

王森认出徐东卫的身份,心头疑问重重,不知对方如何要跟自己握手,一时之间,难以委决是否该立即动手把徐东卫杀死以绝后患。

只一犹疑,已至一个开阔地,这广场四周以木板搭建了不少房子,有的还建得甚有气势,广场上有些巡逻的土匪,见到徐东卫立即打招呼:“徐爷您好。”

其中一个土匪见到鼻涕虫也跑了过来:“鼻涕虫,你奶奶的,你跑来山上干甚么?”

鼻涕虫道:“老三派咱们上山有事向老大汇报,老大在山上么?”

“明夜咱们还要庆祝胜利。顺便过个快乐年,老大怎能不在山上?”

鼻涕虫咳了一声:“请带小弟去见见他。”

那土匪道:“老大最近抓了一个小妞上山,现在还在房内,就是徐爷要见他,他也不见,俺看你有话还是明夜才说吧!免得惹他一顿臭骂。”

鼻涕虫向王森看了一眼,王森向他点点头,鼻涕虫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道:“好吧!”

那土匪问道:“喂,到底老三派你找老大有甚么急事?”

鼻涕虫道:“老大又不见俺,说给你听又有甚么用?”

那土匪道:“你奶奶的,别像孝子那样,等下俺陪你赌几手。”

鼻涕虫摇手道:“俺已戒赌了。说真的,你们吃过饭没有?”

“你奶奶的,天已黑了,又要站岗,能不吃么?”

徐东卫道:“三位若还未吃饭,不如到我那里吃吧!反正俺还未吃。”

那土匪笑道:“鼻涕虫,你奶奶的真有福气,徐爷这里,鸡鸭猪羊是少不了的了。”

鼻涕虫又望向王森,王森心想:“这姓徐的不知安着甚么心,但无论如何,跟着他总比较安全。”当下便道:“多谢徐爷。”

徐东卫的住所很大,由两间木屋连成,前面是厅,后面有几间房,一个女人,一个姑娘正在桌上摆放碗筷。见父亲带了几个男人进来,都是一怔,那少女放下竹筷,奔进房内。

那中年妇女道:“请坐。”

徐东卫道:“这是内人。”

王森忙道:“徐太太您好。”

徐太太见王森举止斯文,不似土匪,有点奇怪,不过她自小生长富贵之家,极有教养,点头为礼,也不多问。

徐东卫道:“灶堂内还有肉么?再切一盘来,还有,拿我那坛绍兴酒来。”

徐太太又是一怔,心想这坛绍兴酒是丈夫的命根子,以前在城内还没话说,如今在山上,样样欠缺,要想再弄一坛可不容易。为何用这样的酒宴请三个土匪?

徐东卫挥手道:“快去快去。”随又道:“诸位请坐。”

王森道:“咱们一来,累你太太女儿没饭吃,咱们怎好意思。”

“别客气,她们可以再弄。”

吃饭时,王森心头忐忑,小虎子及鼻涕虫,一个身入虎穴难免惊慌;一个做了“奸细”,此刻面对弟兄,心头难安,都是只顾吃饭,不吭一声,倒是徐东卫不断说话逗笑,不过王森却看出他眉宇间带着一抹忧色。

吃饭之后,徐东卫又叫老婆送上一壶清茶,道:“山上一切简陋,招呼不周,请原谅。”

王森道:“不敢,请问徐爷何时到山上的?”

徐东卫道:“比你们早几天,承老大厚赐,送了这栋房子给俺安身。”

王森道:“老大对你一定很不错。”

徐东卫哈哈一笑,道:“现在的确不错,将来如何可就难说了。”

王森心头一动,正想答话,房门忽然被敲响,屋内的人全部一怔,此刻天色早已黑了,还有甚么人来?徐东卫把门拉开,目光一及,神情更是一变,只听外面一个粗豪的声音道:“老徐,你还未睡吧!俺不会打扰你吧!”

徐东卫道:“欢迎贺大哥莅临。”

王森、小虎子及鼻涕虫全是一惊,连忙站了起来,接着外面便进来一个身材高大,满面胡须于思,年纪看来在三十七八岁的壮汉,那汉子见厅上还有几个男人,神情也是一怔,却认得鼻涕虫,骂道:“你这小子怎地跑上山来?”

鼻涕虫连忙道:“小弟本想去见你的,但牛哥又说您……这几天不见人……大哥……”

贺光头摸摸光秃秃的脑袋,干笑一声:“俺现在不是来了,甚么事上山的?”

鼻涕虫看了王森一眼,脸上露出几分惊怕之色,王森也十分紧张,便硬着头皮道:“是这样的,昨夜白家那小子忽然失踪了,老三怕事情会传出去,所以派咱们上山报告大哥……”

贺光头看了鼻涕虫一眼,鼻涕虫道:“真的是这样,大哥是真的。”

王森见他一副哝包相,气得牙痒痒的,却又不能做声,反而贺光头也没在意,他沉吟了一阵,道:“山上的事,可不必挂虑,倒是你们那里……唔,你们明早立即下山,叫老三把赌馆停歇起来,先避避风头再说。”

鼻涕虫连声应是。王森一想明早便下山,自己这一趟岂不是白来?当下便道:“听说明夜山上有庆祝会,咱们想……跟大哥一齐乐一乐……”

贺光头眉头一皱,道:“所谓救兵如救火,怎能再耽误时间。”

鼻涕虫乖巧地道:“老廖跟老何留下来,俺明早便下山去,反正这次去也不是搬家,也不欠人手。大哥,他俩既然兴致大,您便让他们开开眼界吧!”

贺光头瞪了王森一眼,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小弟叫廖先,是老三新收的拜把兄弟。”

贺光头眉头又是一皱,道:“他怎会派你上山?甚么时候进‘门’的?”

“上个月。”

“上个月?”贺光头道:“俺怎没听他说过,也没写个信通知。他奶奶的。”说着眼光露出怀疑之色。

王森吃了一惊,他事先完全没想到这个关节,幸而一急之下,给他想到一个借口:“也许这个月来,大家都忙着呢!”

“嗯,有道理,但是凭甚么跟你拜把?”

王森道:“小弟其实是跟他在赌桌上认识的,俺以前带着个徒弟四处奔跑,靠赌为生,那次跟老三掷骰子,闹了个平手,后来更承他不弃结交。”

贺光头道:“原来如此,我道老三为人十分谨慎,怎会突然转了性子?唔,你说你是四处跑的,去过甚么地方?”

“南京、上海、北平、天津、济南、青岛……”

徐东卫忽然插腔道:“廖兄大概也去过烟台吧?”

王森一颗心立即提起,忙道:“三年前去过一次,烟台的赌馆不大,嘻……”

徐东卫道:“难怪,你若是经常到烟台的,俺一定认得你。”

王森心头一松,随又泛起一阵疑云,嘴上却假装一惊:“徐爷是烟台人氏?”

“正是,俺是土生土长的。”

贺光头道:“你们不认识的?”

徐东卫道:“刚才我到郝队长那里坐谈,刚好碰到他们三个,便一道上山,后来知道他们还未吃饭,便请他们到舍下吃顿便饭。反正旧相识是兄弟,新相识的也是兄弟。我一向最佩服满怀义气的人,可惜做不到。”

贺光头大笑一声:“哪里哪里,徐爷本身便是个义气深厚的好汉子,贺某一向十分佩服。”

徐东卫道:“大哥,俺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贺光头仰天一笑,笑声极响,听在王森耳中却有个干了的感觉:“徐爷,不是俺说你,你我既然是兄弟,再说客气的话,便显得很生份了。”

“是是。”徐东卫道:“小弟刚才跟廖兄倾谈了几句,觉得他见识广,想向你求个情,让他留在山上,小弟有空时,也可跟他聊聊天打发日子。”

贺光头又是一阵大笑:“这又有何难?我就让他做你的守卫吧!”

“多谢大哥栽培。”

贺光头道:“不过他晚上不能住在这里。”

王森等人齐是一怔,徐东卫脸色却微微一变,说道:“这个自然,舍下地方小,也不能安置他。不过,今晚可以破个例吗?”

贺光头道:“好吧!我明天再来看你。”说着站了起来:“鼻涕虫,你还不跟我出去。”

王森又是一惊,忙向鼻涕虫打了个眼色,鼻涕虫显然也不想跟其他人在一起,当下忙道:“小弟在这里坐一夜,明日一早便下山……”

贺光头双眼一睁,道:“你怎地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鼻涕虫道:“大哥千万别误会……俺欠了弟兄们不少赌债,只要走出此门便……俺下次来再陪您吧!”

“没用的家伙,你明天趁早给我滚下山。”贺光头拉开房门,众人立即起身相送。

徐东卫关了门之后,道:“请王兄到小弟寝室一坐如何?”

王森也想摸清他的底,自然不反对。徐东卫带王森进房之后,把老婆也赶了出去,又把房门关了起来,王森冷笑一声:“徐爷怕甚么?”

徐东卫忽然跪在地上道:“请王队长救救徐某一家。”

王森一怔,忙道:“徐爷这样反使王森如坠五里雾中,你替贺光头立了一功,还有甚么性命之忧?”

徐东卫这才把前因后果却说了出来,原来徐东卫跟贺光头根本没有关系,无奈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他不去理贺光头,贺光头却看上了他家的财产,便设下了一个圈套,引他入彀。

徐东卫最错的是请了曾八臂作保镖,因为曾八臂早已跟贺光头勾结,这样他们便逐渐把徐家控制起来。

徐东卫贪好渔色,到花卫柳巷时,不免带曾八臂去壮胆,曾八臂便利用这个机会,想出了一个圈套,吩咐贺光头的人马在半夜埋伏在那个窑姐儿的家中,徐东卫一进去,便被人挟持着,迫着立了一张契约给那窑姐,契约上写着这一幢庄院,五十亩田,一百万块大洋给那窑姐儿。

当时徐东卫性命要紧,自然照做不误,那些人谓只要他听话,便绝不会动他,也不会找他拿钱,但假如不照他们的指示去办,便要取他的狗命。

起初贺光头也只是凭那张契约,向徐东卫勒索一点钱,因为数目不大,徐东卫也没在意,直至上月底,对方忽然说要运一批货到他家暂放几天,徐东卫虽知道贺光头寄放的货物,绝不会是甚么好东西,奈何让人抓住痛脚,只得答应。

这时候,曾八臂跟他的手下便露出本来的面目了,徐东卫后悔莫及,由于事发之时,局子内的人看得紧,曾八臂没法把枪械弹药运出城去,而靠平日有限的手下把枪一枝一枝带到城内的“内应”家内,速度甚慢,危险性又大,所以曾八臂便想出一个“徐家嫁女”的计谋来。

那时候,徐东卫已如肉在砧板上,哪里敢说个不字?

王森夜探徐公馆之后,一来枪枝已安全运出,二来又已暴露,所以曾八臂漏夜持着徐东卫一家到“内应”的家内。过了两天待城内的风声静后,再偷偷来到昆仑山上。

王森听罢道:“贺光头对你似乎不错,你担心甚么?何来性命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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