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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灾应有时 春雨莫欺花

世说,云纪二十一年,凌云国镇国大将军钟无岭图谋叛逆而入狱,第二日大将军便在狱中畏罪自杀。

如滴水入油,炸开了花,此事举国震惊,久久不能平息。

都说大将军稳重有加,待人豪爽真诚,友遍四方,更是铁血丹心,忠君报国,早年南征北战,为圣上打下江山无数,班师回朝便被封镇国大将军,得百姓爱戴,享圣上恩宠。不想居然会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贪心不足啊,知命之年便丧了命。

圣上无比震怒,更是无比痛心,急火攻心之下缠绵病榻多日。立城楼观天下,念及往日君臣恩情以及将军昔日功劳,终究是不忍心灭了钟氏满门,取百姓民愿,抄家未灭族,贬钟氏为庶民,世代不得为官。

民皆念君仁慈,是为明君。

云纪二十二年东北大旱,收成惨淡,朝廷减轻了部分税收,可对老百姓来说依旧是灾难,吃不饱穿不暖,堪堪挨过后祈祷来年老天眷顾能有个好收成。

天公不作美,云纪二十三年似乎又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四月的一天,皇城的南宫起火。这场大火整整烧了十天,烧掉了灵阙、思安两座宫殿。

十年前天海大陆战事连绵,民不聊生。而这十年均是几国休养生息的阶段,国库刚刚充盈,皇城却起了火,搅乱了凌云国的财政预算。

皇城作为一国的象征,却不能不重建。这刚入国库没多久的银子便像水似地往外流,南宫或许能顺利修建了,可这国库却免不了要空虚了。圣上忧心不已,与大臣商议之下西南一带加重了赋税。

东北今年依旧大旱。

东北一带因地理因素,底子本就很薄,产粮自然不如兴南赤水这等水乡富饶之地,又哪里架得住连年的天灾。

池中至兴北一带夏麦枯死,秋禾未种。

在这个靠天吃饭的地方,便意味着大面积的饥荒。

挽舟拉纤之人身无完衣,荷锄之农面有菜色。老百姓的温饱问题不能解决,逐渐有人往西南一带逃去,盗贼日渐猖獗。

各地官员上报朝廷之后,开放粮仓赈济灾民,派遣官兵缉拿盗贼,严峻情势暂缓。耐不住灾民数量众多,而仓库里粮食有限,西南富饶之地的余粮不得不往西北运去。

仓里粮食自然有限,却不是被灾民耗得。

各地粮仓未必有多少粮,很多地方都是账面上有,实际上已被那些冗官冗兵偷偷吃了黑了,或者换成糟朽了。

清官自古少有,对于大多数官吏来说,各种各样的灰色收入是理所当然的,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做坏事的收益很高,隐瞒坏事又很容易。

朝中官员和外官皆是相互照应,瞒天过海。混的风生水起的官吏们,哪个不是满口仁义道德,却又一肚子的男娼女盗。

各类信息传递到圣上耳中自然是经过道道关卡,无数加工。

粮仓少粮之事在这大灾之年便轻松被抹了过去,谁让灾民如此之多呢?

西南加税,钱粮一股脑的往东北运去。

东北形势不容乐观,灾民遍野,圣上自然不能只顾个人享乐,铺张奢华,修建到一半的南宫暂时停工。

全国上下一致救灾的情况下,乱匪盗贼虽然增多,在官府的控制之下,倒也没什么大规模的混乱。

西南赋税繁重,虽未动摇根本,却少了太多人的利益,暗里自然是怨声载道,想着法儿从别的地方捞好处。

朝廷赈灾的钱粮能救济众多灾民,自然也能肥了某些人的腰包。

临近年底,寒风猎猎,白雪皑皑。

如此寒冻少粮缺衣的灾年,百姓过得自然苦不堪言,连除夕也热闹不起来了。

二月初春,迎春花开满了光秃的枝桠,明黄色的花朵给东北旱地带来了生气。

上天终是没有放弃东北的生灵,贵如油的春雨如丝般洒落,欢天喜地的百姓冲入雨中,手舞足蹈,喜不自胜。感念天地之恩,倒头便跪。

与上天的恩赐相比,身上的泥泞脏乱又算得了什么。雨水自能洗去一切,包括贫穷、困苦。

在细雨中分不清那些流淌在朴实面庞上的细流是雨水还是眼泪,只能看见人人红了眼,却也弯了眉。

千种心情,万般思绪。

说不出。

春雨缠绵,凝雨成雾,轻轻笼在天地之间。

天也朦胧,地也朦胧,凌云国的百姓心里也朦胧。

这苦难日子便只剩下秋收前短短的几月了。

有着希望的日子并不难熬。

云纪二十四年,凌云全国上下免税一年。

春雨下到清河,似暖似冷,如烟如梦,笼罩在嫩黄的柳枝上,浮动若丝。雨随风摆,若直若斜,纤弱柳枝在薄薄春寒中娇瘦不支。

像是闺中的女子,眼角眉梢都是三月天气,慵懒无比。

天地静,独留雨声。

细碎脚步声响起,路尽头,风低起,雾轻笼,有人执伞而来。

一枝油伞,半遮了容颜,唇色朱樱一点,衣裙素白,伞面几株兰草浴雨而生,春雨朦胧,掩映生姿。

香草美人,淡雅脱俗。

雨滴落如玉脆,伞面下朱唇微启,无声叹息。

叹息无声,却惊动了春雨,慵懒中乍醒,凉意浸透了道旁的樱花,显得愈发鲜艳妩媚,任凭春雨摧残,化作残香落红铺陈一地。

樱花雨落。

何清池老先生的身体在春雨袭来之时便倒下了,如今缠绵病床,望雨兴叹。诗嫣自是常去看望,侍奉左右。

春雨欺花,催落名香。

切不可催落活的如此全心全意的老先生啊。

女子沿着清河行走,河面涟漪无边,映着女子清泉般的眼,夺了早春雨中花色无双。

清河不是一整条河,而只是一条河的一段,此河碧波荡漾,拂柳成荫,穿了凌云半个国度。从赤水东南绕帝都云中而过入兴南,在兴南城盘旋一番后从北穿入邻国凤景境内。

此河在凌云境内分两段,在帝都以南的兴南地域之内的部分便叫清河,兴南之外的部分叫做赤水,帝都以西的那座城池便是以此为名,赤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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