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嫣蹙了蹙眉,这价钱确实有些贵了,不过这花可不容易寻,倒也值这个价。自己攒的银子也就八两,哥哥那儿不知有多少,前面还有那么多花没看……
诗之书愣了愣,低头看着手里的芍药,心想你可真是贱命,先前还觉得你在众花中还排在前头,这下来了个身价是你十倍的家伙。转眼见诗嫣低着头,刚欲说话便听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这琼花我要了!”
诗嫣一怔,循着声音看去,见一气宇轩昂的青衣男子立在身后,冷目灼灼地盯着那琼花。
这男子二十左右,冷着一张脸,轮廓分明,浓眉如剑,双眼如潭,紧抿着嘴,浑身散发出一种冷峻孤傲的气质。
诗之书看了看这男子,沉沉说道:“这位公子,此花可是我们先看上的,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青衣男子闻言看向身前两人,适才在后面瞧着以为是两男儿,不想转身来却是一男一女,只是这女的生的如此明艳娇柔的女儿相,偏做那男儿打扮作甚!这男子气度亦不凡,只是抱着棵芍药在身前端端添了几分女气!
“这位公子,确是这一对儿玉人先看上的。”中年花贩见几人僵立着,不由出声道。看那冷脸男子一身冷气,不由打了个哆嗦。
“老板,这花给我装起来!”诗之书瞟了一眼那沉默的男子,然后看着诗嫣说道“妹妹,我去叫个车来。”
诗嫣点了点头,回头看着那琼花,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噙了笑。
妹妹?这两人是兄妹?怎的瞧着不怎么像!
那男子立在原地,瞧了瞧几人,见那花贩收起了那琼花,不由皱了皱眉。
“公子……”一小厮打扮的男子在身后有些迟疑地唤道,语气有些冷,那二十几岁的脸庞也有些冷,木然的神色反是减了原本的几分清秀。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见诗之书付了钱,漠然地盯着自己,转身便走。
诗之书见两人走了,撇了撇嘴,心想这到底是主仆,都是一张生人勿进的冷脸。
片刻后,一拉车的跟在身后,车上放着芍药和琼花,诗嫣和诗之书继续悠闲地走着。
不远处,那青衣男子依旧冷着脸,静静地看着两人远去。
万花丛中,他丰神俊朗却冷意逼人,身旁一圈是空旷,只站了一同样冷面的小厮。
“公子,这琼花老夫人可是……盼了很久……”小厮声音微哑,微低,只那公子听得见。
青衣公子看了那小厮一眼,没有说话。
小厮见前面再也看不见那两人身影,有些遗憾地说道:“方才咱们再说说,那两人看起来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或许就让给我们了。”
青衣公子刚抬起的步子一滞,没有回头,想着那女子眼底的喜爱,缓缓说道:“不见得,别人先到。”
到底是不喜与别人争什么。
只是这些外物不争而已,某些东西……
“那老夫人……”
“我再去寻便是。”语气清淡却坚定,想着母亲那时好时坏的身子,眼底瞬间冻结成冰,看了看身前,他叹了叹气,微不可闻。
没有,便去寻。
诗嫣兄妹两人回家时,身后拉车上已放满了花卉。佛焰盛开的马蹄莲、花中祥瑞的瑞香、白中带红瑰丽淡雅兼备的茶梅、胭脂万点的解语花海棠。
两人刚到家门便见侄子诗凌志冲了出来,绕了花车一圈,笑嘻嘻地拉着诗嫣,“姑姑,姑姑”地唤个不停。
一中年男子出了门,见车上这么多花,有些怔住,转眼见一双儿女俊秀地立在一旁,眼里含了慈色,高兴地说道:“回来啦?”
“爹!”诗之书见父亲出来了,假装埋怨地说道“爹啊,你瞧妹妹今儿多兴奋啊,买了这么多花,可是把我累惨了!”
中年男子慈眉善目,一身和气,正看着满脸笑意盯着自己的女儿,闻言一双寿眉挑了挑,佯怒道:“你就这点出息!嫣儿常日里可没怎么买东西,这首饰啥的更是少得可怜,今儿她难得高兴,买点花儿怎么了,你这哥哥别在这儿叫累!快搬进去!”
诗之书一脸幽怨地道:“爹偏心!”
诗嫣年方十八,家住清河镇西南,远离镇中,只是一家境稍微殷实的小户人家。家中父母安在,大哥已经成家,更是为家里添了一长孙。二哥二十岁尚未成家,进了学堂学习,近来在准备乡试。
如今大哥大嫂在镇上操持着一家绸缎铺,除了铺子外,家里的营生便只有镇外租出去的十几亩田地。日子过得并不奢华却也简单精致。
诗嫣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自是很得宠爱的。只是出生几年依旧不会说话,寻了大夫瞧病却说不可医治。家里一下愁云惨淡,痛心无比,这女儿家的不会说话,日后如何能许个好人家。
却对她更是怜爱了。
桌上饭菜已经摆好,诗嫣抱着诗凌志净手后随众人依次坐下。大哥大嫂因忙于生意,隔个三五天才回来一次。因此落座后便只有父亲诗于白、母亲刘紫姝、二哥诗之书、诗嫣、诗凌志五人。
饭后诗嫣便回了房,十几年养成的习惯,睡前看会儿书,亥时入睡,卯时起床,极为规律。
诗嫣的房间不像一般女儿家的闺房,那般彩帐绕床,雕花屏风,各色首饰摆满梳妆台。她的房间异常简单,倒像是男儿的房间。
进门便正对着床,床上挂着白色纱帐,床右边摆着一座简单却雕刻小巧精致的木制梳妆台,台面上只放着几只木簪,竹窗下墨色书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案后墙壁上裱了一副山水画,一副老先生题字。入门左边摆了一个书架子,上面放着成捆的字画,却是诗嫣练习所用,分了类别放在了此处。
诗嫣的字写的挺好,老先生赞曰:龙飞凤舞,美女簪花。
学堂里的学生无人和诗嫣比过书法论过道义,自然不清楚老先生亲自教导的哑女本事如何,诗嫣也一直遵循老先生的教导不争、不显、不傲,常日里做的最多的事便是静静读书。
洗漱完毕,盘膝而坐,调息一刻钟便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