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5月11日星期六
昨夜，睡梦之中，回到了那个已经阔别一年的美丽海岛，看到那美丽的校园凤凰花；早上起来呆呆的坐在陈晓的电脑旁，脑海里浮现那四年的大学时光。
仿佛是某种预感，我想到了很久没有打开的chinaren邮箱，里面很多的邮件，我却一下子看到了一封“特别”邮件，来自梦迪的信——我从没有想到。
最近一次和梦迪联系还是两年前的暑假，宿舍接到她越洋的电话，让我替她去扫她爷爷的墓——相依为命的爷爷的去世，她不能守在旁边，我想是她永远的遗憾。
打开信件，短短的数言：
“飞扬，一晃在星条旗的土地已经2年半了，或许我要说，终于走出了你在机场说的那个阴影，如今的生活很快乐很充实，谢谢那几个月你的帮助和陪伴，谢谢你替我去看爷爷。……今天翻那些老乡聚会的照片，忽然想到很多，是感动，感动的流泪，如今，你这个曾经傻傻的毛头小子是不是已经成熟了许多那？
我刚刚发了一篇paper，很开心，等我拿下这个phd，一定回去找你们；想一想，我真的变了，xmu的我只有你一个好朋友，孤傲却无比孤独，如今我有很多很多的好朋友，替我高兴吧？
我不知道你的邮箱是不是还在用，如果看到了，给我回信。梦迪于NCSU”
我苦笑的摇摇头，毛头小子估计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心里高兴，梦迪终于走出来了，其实等我离开美丽的鹭岛，我已经不那么“打抱不平”了，毕竟对梦迪来说，她认为她爱他爱的值得，有缘无份是最好的写照；我想“徐某人”也不会快乐，无论他是欺骗梦迪还是真的也喜欢梦迪，这都不重要。
2002年5月14日星期二
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例外，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在任何的人的身上，比如现在的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中奖”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是的，这不是小芭率事件，但是当它来的时候，仍然是那么的震撼和彷徨。
这一夜，我几乎无眠；我想，我会愧疚永远。
莉姐那么体谅我，周六自己去医院检查，大夫建议她过三天去医院做“药流”；她甚至准备自己去做，而不告诉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还是被我知道了，我昨夜赶到的时候，她是那样的高兴，仿佛那么沉重的重担都被风吹散了。
我靠着床，映着晨曦，当然充斥心间的就是后悔，后悔自己的懒惰或者说不小心，为了那一时的快乐，就放弃了做个“好人”的机会，道理谁都明白，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避孕套啊；后悔过后就是就是内疚，我不知道这算做什么，犯罪吗？一样的程度，我没有什么资格这样伤害一个女孩子，我也曾道貌岸然的在网上撰文抨击那些让女孩子流产，还称这是双重犯罪。
如今，我竟然坐在了自己抨击对象的位置上，我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人都是有骨血的，那种血脉的感觉，让我忽然感觉的一种别样心情，心里在念叨，这是我的骨肉啊，儿子或者女儿，他们长大了，该是什么样子？我哪里有权利阻止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啊。
莉姐睡的真的很香，也许许久都没有这么放松的睡过，整个头几乎都埋进了床里，和我那么沉重心情相比，她却睡梦里嘴角翘着，微笑的样子。
我屈起胳膊，看着她的样子，唯有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娶这个女孩子，一生一世，我们都在一起，照顾她，呵护她，走过这许多岁月”。
我们去的是海淀妇幼医院，这是咨询了一个论坛老鸟之后决定的，他说，相对来说，哪里还能让心里舒服一点。我搞不懂话的含义。
我从atm上取了钱，然后准备到街上拦出租车，莉姐拉住了我：“干嘛，我又不是去生小孩，还是公交吧，这时候三环又不堵。”
去医院的路上，我把“对不起”重复了很多遍给她听。
莉姐并没有难过的意思，一直淡淡的笑着，说：“干嘛要对我说对不起，事情都发生了，又有什么用”。
我：“我只是内疚”。
莉姐抿着嘴说：“那你以后就要好好对我，不能欺负我，不理我，要关心我，一直陪我”。
我郑重地点头，可是这种承诺根本不能减轻心里的惶恐和忏悔。
莉姐却很满意：“生下来，那是不可能，对不对，你不能，我也不能，那能怎么样那？”她想了想，靠着我的胳膊说：“爸爸妈妈对不起它，对不起它”。说的我鼻子一酸。
我们终于忐忑地来到了这个海淀南路的医院，门口停了无数的车辆，合法的出租，不合法的黑车，私家车等等，过一会就会从医院出来一些人，中间簇拥着不是大肚子的孕妇，就是严密遮盖下的新生宝贝，虽然都很匆忙，但是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对新生命的期待和敬畏。
我如“心怀鬼胎“一般走进大门，似乎感觉有无数冷意袭来，仿佛大家都在看着我，莉姐也觉得不自在，抓紧我的手。
我挺直了胸膛，心里害怕但是总不能让自己女朋友也害怕啊。
我在那个蓝色问讯处迟疑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走上前去问那个年轻的mm：“我，请问一下，怀孕了，那个，办什么手续”。
那个mm吃惊的看着我：“谁怀孕了，你?”
我赶忙说：“不是，不是，我女朋友好像怀孕了，是不是要挂号”。
Mm看着我：“怀孕还有什么好像的，去医院检查了吗？”
我脸上发烧，点点头：“自己也试了，也去医院查了，不过不是在这查的”。
Mm懒的多说：“有卡吗？没卡先去办卡，然后1号窗口排队挂号”。
我硬着头皮继续问：“挂什么号啊”。
Mm:“你生孩子就挂生小孩的号呗”。
我赶忙摆手：“不，不，我们没结婚，不要孩子”。
Mm：“流产？那边窗口挂号，不用办卡”。
我不敢多问，就去窗口挂号，拿了挂号单，却不知道该去哪里看病。只好又走到那个问讯处，mm还没有等我问，就很大声的说：“流产左边，女的进去”。在我听来，声音大的吓人，只觉得脸上发烧连连。
左边是一个小走廊，走廊外面有4个连排凳子，做着四个年轻的男孩子，应该比我还年轻，我心里明白，这是同道中人啊，但是表情各异，有一个满不在乎，在拿着一个大屏游戏机玩，一个深沉的在看一个小本本，估计医院拿的；一个不停的措手；还有一个靠边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静思己过。
当我走过来，除了闭眼睛的，其他三个都用特殊的目光看着我，目光中含义深邃。
我送莉姐进门，被一个护士拦住了：“男的不能进，外面等”。声音也大的可以。
莉姐握了一下我的手：“我进去了，你等我”。
我点点头。
我刚靠墙边站下，走廊中间的厕所里就冲出一个女孩子，另外一个女孩子搀扶着，灯光一晃，我觉得被搀扶的女孩的脸上一片惨白，她的女伴对坐着的一个男孩子就说：“你干吗那，快过来搀一下，她难受”。我仔细看了看，觉得这两个女孩子年纪都不大，也许大学还没有毕业。
那个打游戏机的男孩子收起了游戏机，并不是很热情的说：“叫什么，就你嗓门大，吃那药就是有反应”。
女伴就骂他：“你说什么啊，要不是你…….”，话被那个女孩子拦住了，只听得她说：“别说了，别吵了，我觉得头晕，咱们走吧”。
那个男孩从兜里把一堆票据拿出来，塞到那个女伴手里：“钱我交完了，你带她打车回去吧”。
女伴：“你干嘛去？他怀的是你的孩子，你有没有点良心”。
男孩眉头一皱：“你属狼的吧，叫什么叫，我还有事，你们随便”。
我本以为这是玩笑话，却吃惊的看到这位“准爸爸”双手一插裤兜，扬长而去。
看得我和另外几个男孩子目瞪口呆，旁边站着的一位大妈不住的摇头：“造孽啊，造孽”。
等那个女孩子进去复查出来，一直靠墙睡觉的兄弟和我一起帮着把她搀扶出了大门，正好有一辆出租送一个孕妇过来；看着她们飞驰而去，我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睡觉的哥们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目光中交换了千言万语，却没有说一句话。
回来时候，大妈正搀扶着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一只手扶着墙，在哭。
大妈正说：“你别哭，妈现在不说你了，你就告诉我，是谁的？你告诉妈”。
女孩子就是哭，不说。
大妈就叹气，母女两个慢慢的走出了门口，我的心又是一翻个。
过了好一会，莉姐从里面出来，冲我点点头，我拉着她的手，冰凉，问她怎么样，莉姐笑笑：“没事，我吃药了，要在里面等一回，你要不先买点吃的吧”。
我说：“那我给你买一份？”
莉姐摇头：“我不吃，不能吃，你等我啊”。
我就在外面静静的等待，我知道莉姐肯定比我痛苦的更多，我只是在默默的祈祷，让这个女孩子少一点痛苦吧。
又过了将近两个小时，我已经能听见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叫，但是却没有任何的食欲，猛然，莉姐从里面快步走出来，跑进了厕所，我坐不住了，在走廊里来回走动，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紧张的不得了。
莉姐出来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惨白，但是推开了我搀扶的手，我就拉住她，她用手使劲捏了我一下，然后笑着对我说：“你手心都是汗”。
我笑笑，没说什么。
她伸开双臂，抱住我，在我怀里说：“等我一下，很快出来”。
…….
晚上，我给莉姐炖了一大锅的鸡汤，我知道在农村，这叫做小产，小产也一样需要补；莉姐本来不想被这么“优待的”，但是我把她按在被窝里，不让她起来，然乎在床上放一个桌子，让她喝鸡汤。
她调皮的用鼻子闻了闻，闭上眼睛说：“好香，好香啊，我还真想喝”
我就说：“那就喝吧，看我炖的水平如何，这是我特意挑选的柴鸡”。
莉姐用手拨拉着头发说：“这时候我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幸福，嘿嘿”。
我：“我也觉得你这时候超级有女人味”。
莉姐哼了一声：“嘿，女人味，本姑娘就是喜欢踢人而已，女人味还是很多的”。
我笑。
莉姐一边喝鸡汤一边问我：“还内疚不？后悔不？有啥感想？”
我郑重的告诉她：“不内疚了，事情都发生了，我想好了，我要娶你做老婆”。
莉姐的鸡汤差点喷到我脸上：“啊？你不是说现在吧”。
我：“你要是现在答应，我现在就娶你”。
莉姐：“你，你还读书那？”
我：“研究生可以结婚的，我们实验室一个师兄就是前些天领证的”。
莉姐用手拍拍胸口：“你别吓我，这，有点那个啥了”。
我：“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嫁给我，也没有关系，我等你”。
莉姐：“你莫要因为这事就觉得非娶我不可”。
我：“我无人可娶，就等你嫁给我了”。
莉姐快乐的摇头，头发飘来飘去：“嘿嘿，这么说我得到了一个承诺啊”。
我点点头。
莉姐：“那我要是五年不答应，你也等我五年？”
我继续点头：“十年不答应，我等十年”。
莉姐郑重的把鸡汤盆端起来说：“鸡啊，汤啊，你们可要作证啊，有人可是答应我了，一直等我，说话不能不算数啊”。
我就说：“我要说话不算数，你就把我炖了，嘿嘿”。
逗得莉姐不停的笑，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心里好受了许多。
莉姐枕着我的胳膊睡着了，头发散在枕头还有我的胸口上，脸上红红的，不再是从医院出来那苍白的颜色。不过睡的不是很安稳，经常动一下。
我轻轻地小心翼翼的把胳膊抽出来，出门刷牙洗脸，等我回屋的时候才看到亚辉回来，她疲惫的已经连招呼都懒的打，直接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却没有昨天晚上那种那个难受反复，心情平静的许多，慢慢的就睡着了。
突然睡梦中，胳膊被抓的紧紧的，甚至有些疼，我睁开眼，却发现莉姐抓着我的胳膊，做了恶梦的样子，也刚醒过来，月光照过来，眼角全是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