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从夏景清和韩夜开始正式学习武术算起,已经过了整整六个年头。乾瑾十三年的春天仿佛比往时来的都要早,年轻的少男少女们忙不迭地卸下了厚厚的冬装,长襟宽袖,佩玉鸣鸾,把自己仔细的打扮一番开始了每年最喜欢做的事情,踏春。名为踏春其实真到郊外去的也在少数,毕竟初春的气象并不那么精彩,郊外的草地刚刚冒芽,各色的花卉恐怕连蓓蕾都还未结,公子小姐们只是耐不住寂寞,便早早打着踏春的名头聚会寻乐而已。
两个十来岁的男孩一前一后地漫步在热闹的街市上,走在前面的那个一身雪白的锦袍直垂到脚面,头上带个书生巾,镶玉的宽围腰上系着一个小巧的玉坠,温润白腻,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一双白色缎面厚底靴蹬在脚上,手中拿着柄扇子,还时不时的扇上两下,顿时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却不知这小公子是头一次来京城还是从未逛过街,一路上慢慢的行来只顾着左右看着,摸摸这个,问问那个,好像对什么都好奇。而后面那个男孩只是简单的小厮打扮,紧紧的跟在公子身后,面上露着惶急,嘴里小声的催促着什么。
待得行到近前,人们仔细一看那小公子,不由暗暗称奇,这男孩俊秀的看过,可是象这般眉目如画,粉雕玉砌,尤胜少女的人儿却是从所未见,那小厮虽不如公子但也是个百里挑一的俊俏人才。
“小……公子,快回去吧,老爷知道了,您是没什么,我可就惨了。”小厮打扮的男孩小声对前面的公子催着。
“哼,爹爹今天出去了,恐怕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我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机会,偏你就知道催,出了事自然有我顶着,你怕什么?”年轻公子微微蹙着眉,续道:“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也要看看这城里的热闹,瑶儿,你也看看,要有喜欢的就跟我说。”
瑶儿撇撇嘴,小声道:“哪次出了事老爷会怪到你头上,还不是……”还没说完便听到公子“嗯?”的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正说着,忽听前面“劈里啪啦”一阵脆响,把两人吓了一跳,上前一看,却是一家酒楼今天开张,大红灯笼下两串长长的鞭炮齐声作响,二层高的酒楼前围了一圈人看着新店开张。待鞭炮放完,一个年轻伙计走出来双手抱拳作了个四方揖,朗声说道:“各位老爷太太,公子小姐们,今天是我们食为天开张大喜的日子,谢谢各位的捧场,想要就餐的请里面坐。”之后又是一通吹捧,说完引着大家向楼里走去。
那年轻公子很是高兴,对瑶儿道:“你看,听我的没错吧?我算过的,今天是大吉的日子,这不一出来就碰到喜事了吗?走,我们也进去瞧瞧。”说罢就向里走去。
“公子,公子,”瑶儿一边跟着一边小声说道:“这是人家的喜事,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吧?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夫人惦记。”
“平日里爹爹在的时候谁也不敢放我出来的,这回可是我磨了娘亲半天才允了我的,你这孩子,不许多嘴了,天黑之前咱们一定回去。”
主仆两人上了二楼找了一处临窗的座位坐下,随便要了几个清淡的小菜,还没吃两口,就听到大街上一阵慌乱,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年轻公子把头探出窗外,只见一个一身黑衣的骑士,骑着一匹毛色纯黑的骏马,转瞬便到了近前,马上的黑衣人猛地一提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停在了食为天的门口。奇怪的是原本站在门口迎客的伙计明显不像之前那么热情的上前招呼,身体僵了一下,才赶忙走上前去,拉住马缰,高声道:“呦,这不是小公爷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们这里刚开张,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啊……”
黑衣人不待伙计说完,便跳下了马,冷冷地道:“如果不希望看到我可以直说,我走就是了。”
伙计仿佛被马踩了一样,差点跳起来,叫道:“小公爷这是说哪里话,您这身份,咱们请还请不来呢,哪里有不欢迎的道理……”
黑衣人转过头看着伙计道:“别叫我小公爷,怎么叫别人就怎么叫我,我也没什么身份。”说完径直朝里面走去。
伙计呐呐的应着,把缰绳抛给牵马的小厮,小跑着跟在黑衣人身后。
那小公子在楼上看的奇怪,用询问的眼光看向瑶儿,却见瑶儿也是满脸的疑惑,正要叫过一个伙计问问那黑衣人是什么来头,却觉得楼下突然一片寂静,然后是一片各式各样的问好声,有叫“小公爷”的,有叫“小将军”的,更多的是结结巴巴的说着“您好”。然后就看见原本在一楼吃饭的人们匆匆出了大门,像是见了鬼似的急急四散逃开了。
二楼上本来人就不多,大家也都发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竟是呆在了座位上。
一阵很有节奏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那个黑衣人慢慢从楼梯拐角转了出来。这时年轻公子离得近了才看清这个黑衣人的相貌,不禁眉头紧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因为这人长得太丑,而是这人长得实在是太冷!剑眉斜飞入鬓,双目亮如朗星,直直的鼻梁,红润的薄唇,肤色有些微黑,长长的黑发随意的披散着,用一条黑带在脑后挽了个结,整个人都很安静,安静的让人发冷,一袭黑衣更衬出那种寒意。但最让年轻公子惊讶的合不拢嘴的是,这个人竟然跟自己差不多大,分明也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年轻的公子还沉浸在自己的惊讶之中,其他人可没有他这么好的心态,跟一楼的那些人一样,匆匆跟黑衣男孩打了个招呼就结账出了食为天,等那公子回过神来却发现整个二楼只剩下了他们主仆二人和那个黑衣的男孩子,当然还有满脸堆笑,却好像被人在肚子上打了一拳的可怜伙计。
黑衣男孩看都没看这主仆二人,自顾自地走到另一个临窗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伙计忙跟过去问要吃什么,男孩随意点了点儿什么便挥手让那伙计下去了。
年轻的公子微微张着小嘴,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小脑袋里充满了问号,“神仙?”“妖怪?”“恶霸?”“江洋大盗?”不对不对,没听说过有十来岁的江洋大盗啊。
“瑶儿,他是什么人?”竟敢这么嚣张,把本公子的第一次出游搞成这样,回去一定要让爹爹罚他抄书,对,就是抄书,抄一百遍!!这小公子被父亲从小宠爱,又天生聪明,受过的最重的惩罚也就是抄书,自然认为世间最惨的事情莫过于抄书一百遍了。
“公子,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好像很不好惹啊,咱们还是回去吧?”瑶儿自从看了黑衣男孩第一眼就没敢再看第二眼,要不是公子还在这,自己早跟那帮人一起跑了。
小公子恨恨的一挥拳头道:“可惜我的东西没有带出来,没关系,等回了府,凭我的本事,一算便知。”
他出身高贵,父亲结交天下奇人,当他一岁的时候便把一堆东西放在一个漆盘里让他选,这叫做抓周,选中什么,就代表孩子以后会从事什么。可谁知这孩子不选文不选武,偏偏一把抓住了几枚算筹就不再松手了。他的父亲便把他交与当世卦术算学最为出尘,行踪也最为飘忽的若水来教导,若水是雪魅一族,据说参悟天机已近仙人,一生不曾收徒,却因故人之情来看看这个孩子,没想到一看之下竟然发现这孩子钟灵毓秀,机敏聪明,而且与自己极是投缘,就把他带去一学八年有余,直到不久前才放他回来。父母因为每年才能留他在府中住两个月,自然对他珍重非常,加之他的这种参天问卜的本事,当然不会随便让他出府。
“是啊是啊,小……公子,咱们回去你卜一卦不就知道了吗”瑶儿对这位主子的本事可是佩服的紧,激动之下差点说溜了嘴。
“嗯,先让他得意。”本是打算一切回府再说,谁知伙计把菜端了上来,别的倒还罢了,最让小公子气愤的就是还有一壶酒!!这个东西他可是好奇了很多年了,看着师父饮酒后那种红晕上脸的美丽醉态,便让他对酒充满了期待。
他,他,他跟我一般大,竟然能喝酒!师父说小孩不准喝酒的,可是他不但喝了,还一个人喝这么多!而且,居然不分给我一点!小公子气得脸都红了,羡慕的实在忍不住,只听“啪”的一声,手中的扇子和桌面一碰,小公子站起来向不远处的黑衣少年喊道:“你干吗把大家都赶走了?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