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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3:15,这又是个美好的共享时刻,楼下每位成员都会得到一碗汤,幸运的话,还会来点布丁什么的,凡·达恩先生会高高兴兴地坐到沙发椅上或者是靠着写字台,他的身边总是要放着报纸、汤碗,一般情况下还会有猫咪。倘若这三样中少了哪一样的话,他一定会嚷嚷的。库菲尔斯先生向大家讲述了镇上近来发生的事情。我觉得他要是当个情报员的话,一定会干得非常出色的。克莱勒先生总是小心翼翼地上楼,往往听见一阵短促而坚定的敲门声,我们便知道是他来了。等到一开门,他便搓着手进来了,面部表情一般是视情况而定,要是高兴的话,他一般是会说很多话的,要是心情不好的话,他一般会少言寡语。

13:45,大家都散开各自干各的去了:妈妈和玛戈特姐姐去刷碗;凡·达恩夫妇则上了他们的沙发床;彼得上阁楼去了;爸爸则跑到楼下的沙发椅上去;杜赛尔牙医上床了;而你的小安妮则要开始工作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会是"密室"里最安静的时间,因为大家都午休了,谁也不会再打搅谁了。杜赛尔牙医也许又会梦到美味的食物吧,这从他脸上那满足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了,不过我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欣赏他的睡样的。时间总是过得那样快,等到16:00的时候,我们博学多识的爵爷就会准时起床,手里持着闹钟责怪我没有尽早给他把书桌腾干净。

好朋友,安妮

1943年8月9日星期一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今天还需要继续对你讲述我们的"密室"作息。今天轮到说一下晚饭时间的景象了。先出场的一定是凡·达恩先生,他总是第一个享受美餐的人,而且通常是只要他喜欢,他一定会消灭掉大量食物的。在进餐的同时他一般会讲许多话的,他总是喜欢将他那一套自认为唯一值得听取的见识向我们高谈阔论一番,他一旦开口就不会再改口了。没有一个人胆敢发问其他话题,因为倘若有谁那样做了,他一定会立刻暴跳如雷。哎呀,凯蒂,那样子真的跟一只发狠的猫没有什么区别。这样跟你说吧,我可是不愿意跟他抬杠的,只要尝试过一次是没有人会愿意再尝试第二次的。他的意见或者是建议总是"最好"的,对于一切事情,他所表现出来的永远都是他知道的最多。那就好吧,我们一致承认他的"聪明",但是这位绅士有些"聪明"得过了头了。

凡·达恩太太,说句实在话,凯蒂,对于她,我真的应该保持一定的沉默。有时候,尤其是遇上她情绪不好的时候,你连她的脸都没法看。不过,实际上仔细想想,没有一次的争论她是个胜者。谁说不是呢!遇上这样的事情大家都避之不及,也许你可以叫她为"火引子"吧,挑起事态争端的引子。好玩极了!不过,倘若你想招惹弗朗克太太和安妮,或者是玛戈特姐姐和爸爸,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然而现在是在饭桌上,这方面凡·达恩太太是绝不示弱的,尽管她也知道自己存在着些许弱点。小小的一盘土豆,她一定要精挑细选地选择全盘的精华,这是这位"女王陛下"的原则。只有等她吃完了,大家才可以依次夹菜,她的原则就是只要她吃到最好的就行。接下来便要开口说话了,她讲话的原则是不管大家感不感兴趣,更不管有没有人在听,只要自己能够说出来就可以。我想她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所有的人都一定对我的话题非常感兴趣。"说话时还不忘了加上她那卖俏的微笑,那样子真是做作得好像自己是万事都知道的智者一样,只要她给大家来点建议或者是鼓励的话语,一定会使得大家对她留下极深刻的印象的。但是只要你再看得久一点,那么那种好印象保准会在一分钟之内消失的。

凡·达恩太太的好印象:一、是位勤快的夫人;二、是个开朗快活的人;三、风情万种,有时也会非常俊俏。这就是深刻印象中的"凡·达恩女神"。

向你介绍的第三位餐桌伙伴是青年凡·达恩先生,即彼得·凡·达恩先生。你一直很少听说他的情况,他真的是位安静的食客,从来不会擅自引人注目。要说他的胃口,那可真是大得吓人,特大号的丹赖迪恩碗一定是为他准备的,吃多少都不会感到满,一阵狼吞虎咽过后,总是会听到他镇定的声音:"原本是可以再来一份的!"

第四位餐桌伙伴是玛戈特姐姐。可以说玛戈特姐姐绝对是位优雅女士的代表,吃起东西来就好像一只小老鼠一样,一顿饭下来你几乎听不到她的一点声音。进食下去的只有蔬菜和水果,凡·达恩太太惯用的评价是"太惯着了",而我们则一致认为是"新鲜空气的缺乏和运动的不足"的后果。

玛戈特姐姐旁边的妈妈是我要向你介绍的第五位,我只能说妈妈这时候的表现是"好胃口"和"好话头",其实这也是妈妈给所有人的印象。正如凡·达恩太太说的那样:这就是家庭主妇的代表。的确,凡·达恩太太烧饭,妈妈刷碗,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六、七位是爸爸和我,这当然就不必多说什么了。爸爸是餐桌上公认的最谦卑的绅士。吃饭的时候,他总是先看看其他人是不是都已经有东西吃了。他自己一般是没有什么特殊需求的,因为在他看来最好的食物都是留给孩子们吃的,他就是完美的绅士典型。坐在他旁边的就是我这个"密室神经病"了。

杜赛尔牙医总是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埋头大吃一顿,一言不发。倘若有人非要跟他说些什么的话,那就请他看在上帝的份儿上谈些和吃有关的话题吧!不用较真儿,只需神侃。这也是有着惊人的饭量的一位,不管食物好坏,你永远不可能听到从他的嘴巴里蹦出"吃饱"二字。围系在胸前的裤子,红色的外套,黑色的卧室拖鞋,镶有羊角边的眼镜,这就是我们这位爵爷的餐桌样貌,我们不得不说这位是个"工作狂",因为除了吃饭、午休、去卫生间,他一直都是处在工作中的。

提到卫生间,那可真是杜赛尔先生最钟爱的地方呀!一天三番五次地往那里跑,厕所外面总会有人在不停地扭着身子,轮番跺着脚等我们这位爵爷出来,眼看就要憋不住了,可是我们的爵爷还没有出来,你以为他会为此感到惭愧吗?根本没有的事!从早上7:15到7:30、中午12:30到1点、下午2点到2:15、下午4点到4:15、下午6点到6:15,以及晚上11:30到12点。都是杜赛尔先生极有规律的"如厕时间",不信的话你可以做记录。不管门外请求他出来的声音叫喊得有多么响亮,多么凄惨,他都能够不闻不问地一直蹲下去。

我们的第九位餐桌伙伴并不是我们"密室"的成员,但是她也是我们饭桌上的常客,那就是艾丽沃森小姐,她的胃口非常好,只要有她在,我们的盘子里就不可能会剩下东西,而且艾丽沃森小姐从不挑食,对什么食物都极易满足,这也正是她给我们带来的愉快。她的特点就是乐观、脾气好、乐于助人、举止优雅、德行高尚。

好朋友,安妮

1943年8月10日星期二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伙伴,我现在有一个新的想法,我总是同自己说得太多,与此同时又同别人说得太少。我觉得这有两个原因:第一,我发现只要我不说话大家都非常高兴;第二,我也不乐意为了别人的看法而苦恼了。我觉得自己的观点不一定就全是愚蠢的,别人的观点也不一定就全是明智的,所以我情愿将自己的想法装在自己的肚子里而不会说给大家听。

当我遇上自己不得不吃的讨厌的东西的时候,我通常是这么做的,将盘子放在自己的面前,就想象着这是非常美味的东西,眼睛不去瞅它,这样一来没等东西在我的嘴巴里转化出讨厌的味觉来,它就已经消失在我的咽喉里。

早晨起床的时候,也是一件非常令人扫兴的事情,不过我还是逼着自己从床上蹦起来,一边朝窗边走去,一边心里想着:"嗯,马上就可以回来了。"走到窗前的时候,摘下眼罩,凑着窗缝用力闻,直到一股新鲜的空气窜入鼻孔为止,然后便真的清醒了过来。迅速收拾好床被后,睡意就一去不复返了。我的妈妈给这种方法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活着的艺术",你觉得这种说法奇特吗?我觉得很奇特。上周的时候,我们所有的作息时间都打乱了,这是由于我们那亲爱的维斯特钟声消失了,显然,它是被德国人带走去为战争做贡献去了。这样一来,无论白天还是晚上我们都没有了明确的时间点了。我还在期待着一个能够代替它的东西的出现来为附近的人们贡献。

梅爱朴夫人花27.5盾为我买了一双二手的酒红色猪皮鞋子,楔形的鞋跟特别高,我整个人都看起来增高了一大截。现在不管我走到哪里,我的双脚都成了吸引大家眼球的焦点了。

杜赛尔牙医间接地威胁到了我们的生命安全。他竟然让梅爱朴夫人帮他带一本关于指责墨索里尼和希特勒的禁书。在梅爱朴夫人回来的路上恰巧撞到了一辆党卫军军车。她一下子生气了,叫骂了一句:"真该死!"便骑着车子离开了。我不敢想象她被抓走后会出现的后果。

好朋友,安妮

1943年8月18日星期三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今天这个算作是一篇标题为《集体劳动,削土豆记趣》的作文吧!

大家一起削土豆,这是一项"密室"成员必须参加的集体活动。一个人手里拿着报纸,一个人手里拿着削土豆的刀子(当然等到分配的时候,他一定会将最好用的那一把留给自己),另外一个人拿土豆,还有一个人则端着一盆水。

杜赛尔牙医是我们的先锋,然而他的土豆并不是削得最好的,这是由于他没有认真削的缘故,他一直在四处张望,时不时地就将自己手里的工作停下来了。我真不知道倘若我们大家都像他那样削土豆,那么我们这堆土豆究竟何时才能够削完。可是他还要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先知的样子,对我说:"安妮,看看我是怎么削的,你那样削不对,首先刀子就没有拿对,你要这样拿,削的时候要从上到下地削……哦,不,不是那样的,看我,是这样子削的!"

"哦,不,杜赛尔先生,我觉得这样削感觉很好。"我心平气和地对他说。

"但是,你那样削是错误的做法,只要像我这样削才是最正确的,你想学都学不会呢。我通常是不教人的,你就自己去仔细地琢磨去吧。"

杜赛尔牙医说完这些话后,大家还在继续削着土豆。我偷偷地看向他,发现他在若有所思地摇着头,我想这很可能是因为我吧,但是他再没有吱声了。

我当然也不会搭理他,接着削我的土豆,然后看向另一头的爸爸。对爸爸来说,削土豆绝对不是一件杂活,而是一项极为讲究的工作,至少他是这么认真对待的。在他看书的时候还允许自己走神,但是要是忙活起土豆、豆子及其他蔬菜来,他可就不允许自己分散注意力了。一张真诚的"土豆脸",以及送过来的干净的、几乎无可挑剔的土豆就是最好的证明。

看看爸爸认真的工作态度我又开始继续自己的工作了,突然间抬起一小会儿头来,我便看穿了凡·达恩太太的一点小秘密--她正在想办法吸引杜赛尔牙医的注意力呢。首先她先是看向她,见杜赛尔牙医一副不在乎的神情便向他眨巴了几下眼,然而杜赛尔牙医还是不为所动,于是她便故意俏皮地笑了笑,杜赛尔牙医还是没有抬头看她。妈妈便看着发笑了,但是杜赛尔牙医依然没有理会。凡·达恩太太最终没能达成心愿,所以只能另想办法。几分钟之后,她娇声娇气地说:"我亲爱的布迪,快点围上围裙吧!你看你的西服上沾满了脏东西,等到明天还不是要让我给你清洗?"

"没有啊!并没有弄脏!"

一阵沉默过后,凡·达恩太太又开始找话说了:"布迪,你怎么不坐着削呢?"

"我喜欢站着,这样感觉舒服一点!"又是片刻的沉默。

"布迪,你看,你看你弄得乱七八糟的!"

"好的,夫人,我会小心点的。"

凡·达恩太太尽管屡遭冷淡,但是她还是不想放弃自己的想法,于是她又挑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唉,我说,布迪呀,现在怎么没有听到英国人空袭警报了呢?"

"因为此时的天气不是很好呀,科丽!"

"但是昨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吗?我们依然没有听见呀!"

"别提了,还是别提了,削土豆吧。"

"为什么?怎么了?干吗不提呢?难道人家不可以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吗?"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你就消停些吧,我的老妈妈哟!"

"弗朗克先生不是也总搭理弗朗克太太吗?"

凡·达恩先生只能跟自己较劲了,要知道这可是他的软肋呀!是不能够揭开的伤疤。但是凡·达恩太太却偏偏没有感到气氛的不对,还在继续说:"好像攻击再也不会来了!"

凡·达恩先生的脸立刻变得煞白。凡·达恩太太看见这样的情形自己也忍不住红了脸,但是还是勉强着继续说:"没用的英国人,真是废物!"终于凡·达恩太太的话引爆了"炸弹"!

凡·达恩先生大吼道:"马上给我闭嘴!"

这一句话逗得妈妈再也无法忍住了,于是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只顾着直愣愣地盯着正前方。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几乎每天都要上演的这种好戏了。

这就是凡·达恩夫妇的特色,要是他们没有刚刚进行过一场激烈的争吵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将他们的嘴巴闭上的。

我们的土豆快要削完了,我需要到阁楼上再拿些下来。彼得正在阁楼上给木西抓虱子呢。我一上去,他便抬头看向了我,木西趁机"噗"一下窜进了敞开的窗子外面的下水管里。彼得气得骂骂咧咧的,而我则笑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好朋友,安妮

1943年8月20日星期五

我亲爱的朋友,

凯蒂!

储藏室里的职员一到下午5点半就下班回家了,我们也便在同时获得了自由。

一般这时候,艾丽沃森小姐会上楼来为我们增添一些欢乐的。我们马上开始我们的工作了。首先,我和艾丽沃森小姐一同上楼,一般情况下,她是会先在我们二楼的邻居家吃些好东西的。

不等艾丽沃森小姐就座,凡·达恩太太便想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听到:"哎呀,艾丽小姐你可上来的真是时候,我正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呢……"艾丽沃森小姐向我眨巴一下眼,我们便彼此知道她的意思了。我们的凡太太就是这样,无论是谁到楼上来,她都会不失时机地告诉人家自己正需要什么呢。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家都不乐意到楼上来的原因之一吧。

大约快6点钟的时候,艾丽沃森小姐起身告辞了。接着我便开始依次检查两层楼的各个地方了,先是厨房,然后是私人办公室,接着是煤库,我要帮木西打开地板上的门以便它出入。检查一番过后,我来到了克莱勒先生的办公室。凡·达恩先生正在翻腾各个抽屉和文件夹,搜寻白天的工作日志;彼得正在找储藏室的钥匙和木西;爸爸正在往楼上搬我们的写字机;玛戈特姐姐正在找寻安静的地方好完成她的办公室工作;凡·达恩太太在煤气灶上放好了锅;妈妈正从楼上往下端土豆盆。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工作,忙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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