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青梅与竹马 (2)
古今放下东西，走进了里屋。
一个老妇女，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正缝着手套，她的头发，已经发白，脸上已经满是皱纹。
这是他的妈妈吗？这是他记忆中的妈妈吗？古今满眼泪水。
妈，古今喊了一声。
妇女这才抬起头，目光相遇，眼泪纵横，站了起来，背显得有点驼，小幺，是你么？
妈，是我。
古今赶紧走上前去，扶着妈妈，坐了下来。
小幺，妈妈，话还没有说完，就嚎啕大哭。
姐夫也回来了。
古今拿出小艳买的东西，一一的分给大家。
大毛小毛拿着玩具和零食就要出去玩，古往叮嘱了他们几句，叫他们别人问到，就不要说舅舅回来。
小今，你不是读书吗？哪里来的钱买东西？古往疑惑的问。
这是小艳买的，古今不好意思的说，我女朋友。
你交女朋友了，古往开心的说，咋不带回来给姐看看？
有机会吧，这次太匆忙了。古今解释道。
古今跟姐姐说起在路上碰到古梅的事。
古梅，今年刚毕业，在镇医院上班，做医生。古往说，她人可真不错，你看，咱爸不是把他爸给砍死了么？古往说到这，一阵的伤感。上个月，妈妈不舒服，去了医院看病，她不避嫌，也不恼我们，忙前忙后的，我都不好意思。我跟她说起这个，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她妈妈说，大家都不容易，过去就过去了，人死了也不能复生，况且，古文也受到了的惩罚，也算是抵了命，祸不及妻儿。
多明事理的人，古往感慨的说。
她也很有心，每年假期回家，都到这来打听你，我就说你没回来，也不敢给她你的电话。
还有，石头也来过几次。
石头，听古往说起，古今也想起了这个哥们。
在县城中学的时候，她，古梅，石头，三个人就是一铁哥们。古梅留着短短的头发，像个假小子，石头呢，家里算是比较有钱，经常给古今带点好吃的。他们三个人，经常一起去爬山，去河边游泳，有一次，不知道谁惹怒了古梅，古梅把他们的衣服都给挂到树上，然后就坐在树下不走，他们两个最后只好妥协。
古梅的成绩还算可以，石头只能算是中等，石头毕业后，就到南方打工去了，古今去京大的时候，石头已经在南方的城市里了。
几年了，不知道石头怎么样了。古今心想。
正说话间，古武进来了，是古往把叔叔叫过来的。
古武给古今说了些情况，家里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卖，就几头牛），承包发下来的款也拿光了，屋子就算是抵债了，以后村子里有什么东西要分的也没他家的份，每年承包的分红，征地款等等这些，也都没有了，这就是说，在古家村，古今他们家，算是被销户了，村支书还说，这些还不够还钱。
古今默默的听着，都一年多了，也没有什么好激动的了，他叔叔早就跟他念叨过，他也没有什么好争的。还好他在外面也有了工作，回不回来也无所谓，只是苦了妈妈，没有个地方歇息，也没有个家，这么大的岁数，还要吃这个苦，古今于心何忍。
你不在家的时候，叔叔家里的猪，有两头被人扔在池塘里，溺死了，还有，叔叔家的门外，晚上经常有这种那种的声响，刚开始的好多个晚上都不敢睡觉，叔叔遭多大的罪呀。古往说。
古今眼睛红红的。
大海家的三儿，到处嚷着说要找你，没什么事，就别到处走。古武坐了一会，又叮嘱了古今，就走了。
第二天傍晚，刚吃过饭，古梅就来了，她说要跟古今出去走走，古今看了看姐姐，姐姐点了点头，古今就跟着古梅走出了家门。
太阳已经落山了，夕阳的余辉把西边映得一片通红，夜色已经不可制止的到来，两个人走出了村口，来到了流经村边的小河，他们在河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古今经常带她和石头来姐姐家，来到这条小河边，游泳，抓鱼，玩耍，因此，古梅对这里是那样的熟悉。
古今其实不知道，他在京大的这几年里，古梅每个假期，都会到这里来，不是怀念以前的岁月，而是为了怀念一个她无法忘记的人。
古梅在大学的时候，也曾尝试有过一次恋爱，只是当那个男孩子给她说了一句，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时候，古梅就毅然和他分了手。在古梅看来，大学多是薄情郎，她的舍友，同样是换男朋友如割韭菜，已经说不上是谁玩弄谁了。古梅相信，有一份爱情，始终在等待着，虽然看不清楚未来，但仍然是抱着希望。
她就是这样，抱着这个希望，守身如玉，坚持着，等待着。
昨天，当她在公路上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她不敢相信自己，车飞过了，再回过头来看，相信没有看错人，她便不顾自己加速的心跳，让古今坐在自己的车上。昨天晚上，她没有睡着，是兴奋？是激动？还是这么几年的希望？她不知道，反正脑海里有无数的想法，有无数的幻想，就是因为这个已经失去几年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她相信爱情，相信爱情的感觉。
高中的时候，她、古今、石头，三个人是多么的快乐。石头活泼，古今木讷。她却疯狂的爱着古今，这个秘密，只有石头知道。其实，她也不想石头知道。就在高三的时候，石头主动的追求她，她开始并没有认真，给石头很多幻想的空间，后来，她发现，石头真的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她才把这个秘密说给了石头听，一来是为了断绝石头的幻想，另外，她也想让这份压抑着她心中的恋情有个出口。当然，她提醒石头不要告诉古今。石头答应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若无其事的一起玩耍。
石头也不错，出去几年了，每年过年回来，都去看她，平时也打电话给她，他说，如果古今不回来，他就一直等她，等到她答应为止。她很感动，也曾经有过心动，可惜她是个执著的人，不到黄河不死心，不碰南墙不回头。她就是这样，相信爱情，她不会把自己的身子交给那些只在乎曾经拥有的不相信爱情的所谓的天之骄子，就算是给予，也给予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她曾经幻想着和古今一同上同一间大学，可惜自己不争气。她试图联系他，可惜每一次都失败。事实上，上大学的古今，没有和任何一个同学或者老师联系过，他给他姐姐打的电话也很少。而他姐姐，也好象知道古今的心思，竟然没有把他的手机号码给古梅，或者是石头。因为古今在读大学的时候，几乎没有向家里要过钱，他打工，助学贷款，奖学金，这几部分可以说让他得以完成学业。
古文杀人的时候，也杀了古梅的爸爸，古梅还在大学，怎么也不相信这个事实。她赶了回来，以为古今也回来，却没有等到古今。她一度恨古今。当古文被枪决的时候，她竟然原谅了古今。其实，这一切，也源于她明白事理的妈妈，她妈妈对她说，这一切都是命，没有人逃得过命。他已经得到了上天的惩罚，我们没有必要去追讨他的妻儿的过错。古梅没有想到，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妈妈，竟然有这这么深刻的认识，她不由得接受了妈妈的说法。她后来也知道，村子里有人想要对古今家里不利，她也就知道，古今大概以后都不会回来。她也曾有过放弃的念头，想要接受石头，最终，她的固执，仍然占据了上风，让她等到了希望。
只是，这真的是她的希望吗？
石头没有回来吗？古今开口问。
他呀，都是过年回来几天，然后就走。不过，他说了，可能今年回来过年后他就不走了。古梅心不在焉。
为什么？
他说他要开个厂，在镇上，他已经不想到处奔波。
这就对了，古今笑着说，古梅，你知道吗？石头以前跟我说过，他喜欢你，他肯定是为你停留。
古梅心想，你知道我喜欢你吗？可她没有说出来，他就跟你说这些？
是呀，还是高三的时候。古今说，他肯定没跟你说，你这傻丫头，肯定不知道吧。古今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样，他不知道有个更大的秘密是瞒着他的。
他，他没跟我说过。古梅顺着他的意思说。
石头，多好的人，那几年，多亏了他，要不，我都饿死了。古今感伤的说。
古梅不说话，她在想着怎么去让他知道自己的心事，可又害怕，一见面就说这个，会不会把古今吓跑了，毕竟这么多年了，她根本不知道古今是不是变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古梅说。
我回来看看我妈，就走。
这么急。古梅想不到古今真的不回来了。
嗯，导师给我找了个留校的名额，我毕业就在学校上班。
古梅不说话了，留校就真的不用回来了，以后都不回来了。
这样好哦，不用另外找工作，你知道现在找份工作多难，我回来镇上上班，都不知道跑了多少的人情关系。古梅违心的说。
是很好，你也替我高兴吧。古今开心的说。
你女朋友同意你留校吗？问这句话之前，古梅是考虑过的，她早就想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又觉得太唐突，刚一见面就问这个，怕是不太好，现在有了这个台阶，她正好踩下去。
她？不会，她喜欢我在学校工作，还有，她就住京都附近，不远。
这句话就承认了自己有女朋友，而且，也已经和女朋友商量好了工作的事。原来还抱有希望的古梅，现在可真的没有什么希望了。她的心一下子就掉进了冰窟窿。
古今呀，古今，我从高一开始喜欢你，都七年了，还等你了４年，这四年里，天天念你，想你，天天睡在希望里。你一回来，就给我这么大的惊喜。古梅痛苦的想着。
古今不知道，继续说道，她叫小艳，和我同级，不同班。
古今说的话，古梅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现在的心，乱糟糟的，本来期待着浪漫的夜晚，竟然演变成一个痛苦的黑夜。
黑夜给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瞎找光明，古梅痛苦的想着。
古今，你为什么要失去消息几年，如果我能联系你，我是不会失去你的，我会让你爱上我的，你为什么偏偏没了踪迹。没有踪迹不要紧，你就不要回来了，永远失去踪迹。你又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重新燃起希望，再残忍的告诉我，这个希望，其实是海市蜃楼，为什么？为什么？看着古今一边说着，一边流露出的幸福的快乐，她的心，真的碎了。
古梅，我给你看，小艳的照片，古今碰了碰坐在旁边的古梅，打开手机里的照片。
古梅只好侧身看过去，照片上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古梅自愧不如，也只有这么漂亮的女孩，才配得上古今。古梅自惭形秽，古今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呢，古梅恨恨的想。
她漂亮吧。古今问道。
漂亮，很漂亮。古梅强作欢笑的说。
夜了，我们走吧。古梅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她只想着早点逃离。
他们又默默的回到了家，古梅就骑车回去。
这个夜晚，有人欢笑有人愁。
其实，每个夜晚都一样，只是我们不去体会别人的悲伤和痛苦而已。
在生活中，我们总习惯放大自己的不幸和别人的幸运。
因此，世界是灰色的。
其实，上帝给谁的都不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