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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情伤

绮珺回了秋黎苑便一直卧床休息,李瀚章第一时间来探视他,并且强烈要求她恢复身份,搬到行馆去住,行馆一直以来专供朝廷要员居住,安全措施到位,还有巡防营日夜保护,绮珺淡淡应下,择日便会搬去行馆,现在,她的确没有再隐藏身份的必要,革命党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猫捉老鼠的游戏,也该结束了,是时候正面交锋了!

李瀚章走后没多久,便有丫鬟来到绮珺床前禀报:小姐,那个叫卓延廷的人又来了,这几天他已经来了好几次了,他问小姐回来了没有?

绮珺无力的一挥手,告诉他,就说我还没回来!

丫鬟应声而去!

济泰走过来,说道:要不要我去……?

不用了,她打断他,我不想见他,也没什么跟他说的!你也不准去!

没多久,丫鬟又走进来,小姐,那个卓延廷还不走,他说他知道小姐在府里,如果小姐不肯见她,他就一直在门外等!

他愿意等,那就让他等吧,她几乎含着眼泪说出这句话,每次发生误会,她都给他机会解释,结果都是被他说服,相信他,而换来的不过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这次,她是真的伤了心,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无法再想象他还有什么苦衷,即使身体受了伤,伤口的疼痛也难以掩盖心里的疼,而他,永远不了解自己都承受了什么!

天边残月发出单薄的光亮,晚风吹动着树梢飒飒作响,绮珺坐在床上,看着微微燃起的烛光,桌上,丫鬟送来的饭菜还问丝未动!

济泰再次走进来,说道:卓延廷还在门外!

她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明明是广州的夏天,她却感到有些冷,我说了,他愿意等,就让他等吧,我吃了这么多苦,他也该受点惩罚!

济泰转头看了看桌上的食物,你是在惩罚他还是在惩罚自己?你伤势未愈,再不吃东西,身体更加吃不消了,我觉得,你去见见他吧,去把话说开了,无论怎么样,总好过两个人互相折磨!

绮珺的声音有些飘忽,我去能说什么?还是听他说什么?相信他,还是不相信他?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他跟冯紫嫣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次是误会,两次也是么,一想到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冯紫嫣看他的眼神,眼波含情,是个明白人都看得出来,他对她的关心,也并不像他自己所说仅仅是兄妹之情,她从小就自负,高傲,不屑跟别人分享一份感情!

保德那有什么消息传过来?济泰没想过她会突然扭转话题,愣了一会,说道:苑莫离这些天一直待在武馆,就只有今天去了医院,倒是那个叫丹丹的女孩,这些天出入频繁,保德调查到,她经常去一个叫农学会的地方!

农学会?

是,李大人派人调查过,这个农学会是最近才成立的一个组织,农学会的会长陆皓东曾在海外留学回来,招募了几个会员,据说是研究农业,将西方的农业知识拓展到大清的土地上,但是我觉得这个农学会很可疑,我已经让保德继续跟踪!格格,你现在有伤在身,还是安心养伤吧,这些事暂时先别管了!对了,我已经去过医院了,洛飞明天出院!

绮珺略思了片刻,说道:明天你去一趟医院,帮我送一封信给他!

夜已入深,卓延廷坐在秋黎苑门外,紧闭的大门一直没有打开过,他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伤了心,他不怪她,那种情景,任何人看见了,都会误会,他愿意一直等,等到她肯听他解释为止,他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府里,可是他有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

绮珺披着披风站在不远处,黑夜恰当的掩饰他的身体,她很想上前去,听他解释,原谅他,可是她知道他在意的并不仅仅是他对冯紫嫣的深情表白,他们之间已经存在太多猜忌,她很怕解开她们的真实身份,他们会一夜之间变成你死我活的敌人!

天边忽然传了一阵沉闷的轰隆声响,一道闷雷劈空而至,零星的雨点飘落而下,绮珺抬起头,不知何时,月盈的光华早已被乌云遮盖,这场雨来得毫无征兆,伸手将雨点接在手心,苦笑一声,然后转身进了院子!

雨水淅淅沥沥,一簇而下,并非瓢泼大雨,而是缠绵的小雨,卓延廷顶着雨水的冲刷,执着的等在秋黎苑的门口,门口的灯笼不知何时已经燃尽熄灭,周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地上积累的水坑勉强能看清!

济泰撑着伞,来到卓延廷面前,他搞不清自己对他是什么心态,是夺他所爱的憎恨,还是惺惺相惜的敬佩,又或是对他跟绮珺感到惋惜!

你走吧,她不会见你,你要是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转达,也许她愿意见你的时候,自然就去找你了!

济泰的话至少证明她还平安的呆在家,卓延廷缓缓站起身,衣服已经被雨水湿透,他侧身看着济泰,良久才说:你替我告诉她,就说我对他的承诺,对她的心从来没有变过,卓延廷从来都不是一个朝三暮四的人,我心里的人,永远只有她一个人!她所看到的,不过是误会!

说完,他带着一颗疲惫的心,缓缓走进雨里,消失在街角!

大门打开,绮珺举着伞走出来,刚才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济泰急忙把自己的伞也举了过去,生怕她被雨淋到!

一滴温热的泪缓缓流下,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看着他萧瑟的身影,绮珺轻轻抽泣起来……

第二天清晨,洛飞晨练之后,回到他自己的病房,这些天他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也恢复

每天早上练功的习惯,进了病房,竟看到床上有一封信,他疑惑的打看信,信中简短的写

了一首小诗:

嫩笋初新雨,天晴红日高,随风相去罢,它朝归无期!

下面一行小字:

郊外秋水河边!

爱新觉罗.绮珺

洛飞握信的手竟有些颤抖,他的妹妹还在执著的寻找他,她已经认定了他,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妹妹却仍然就能一眼就认出他,也许这便是亲情!

绮珺早已守候在秋水河畔,济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近来消瘦的身姿,一身洁白的衣裙随风飘扬,面对着傍晚的河湾,美得宛如画中!

洛飞如约来到秋水河边,看到绮珺立在河边,他径直走过去,绮珺转过身,微笑看着他,你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洛飞道:姑娘,我来这是想告诉你:请你以后不要在纠缠我了,我真的不是你哥哥!

绮珺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我知道自己不会认错的,哥,你为什么不认我?洛飞甩开她,妄图和他保持距离,但是却牵动了她的伤口,她痛哼一声!

济泰急忙扶住他,对洛飞说道:她受伤了!

洛飞见她表情痛苦,一时忘情,就喊了句:珺儿!

绮珺闻他此言,仿佛雨后阳光,连身上的疼痛都抛诸脑后,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句好不好!洛飞无法再无视她那渴望的目光,屈身蹲下,握住她的手,珺儿,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

哥!绮珺含泪扑进他的怀里!母亲已逝,父亲满心的国家大事,亲情淡薄,如今对她而言,哥哥已经是她最亲近珍贵的亲人!

秋水河的河水隐映着洛飞兄妹美好的倒影,兄妹相依而坐,绮珺的声音娓娓道来:自从你走后,爹将一切罪责归罪于娘,与娘的感情也是每况愈下,娘在思念中与自责中度日,为了向爹证明我也可以不输男儿,为娘争光,我开始跟着爹东奔西走,我暗暗发誓,我决不让人看轻,这次来到广州,我就是来协助李瀚章捉拿兴中会那帮革命党,如今革命党活动越发猖獗,这样发展下去,大清的统治,必然要受到威胁,于公于私,我都不会放过他们!而且,爹收到线报,李瀚章似乎跟日本人还有瓜葛,只是李瀚章谨慎的很,我一直找不到蛛丝马迹!

洛飞霍然起身,一拳击在旁边的树上,口中愤然道:他竟然将这么危险的任务交给你一个小姑娘!李瀚章?革命党?他竟然把你送到这样的虎狼之争中,他就是这样做父亲的么?

绮珺道:我并不怪他,这个任务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早在京城,我就跟着李瀚章完成过许多任务,是我的坚持,才说服了他,他也是没有办法,你走了,他身边也没有一个能帮他的人!

洛飞看着妹妹那坚定的目光,那份深沉本不属于他这样一个花季少女,可是为了那份虚无飘渺的荣誉,她早已牺牲了自己原本的天真浪漫,整日置身在枪林弹雨中,承受着男人都无法承受的一切!

对不起,珺儿,一切都是大哥的错,这些原本是我该承担的责任,如今却让你代我受过,从今以后,大哥会全力帮助你,告诉我,我应该怎样帮你?

绮珺道:我现在还真的需要你帮忙,你现在住在飞云武馆么?我要你帮我监视一个人:苑莫离!她是兴中会的革命党!

什么?洛飞吃惊地看着她,她是革命党,你确定么?想到苑莫离,她的确不是一般女子,她聪明成熟睿智,有胆色,可是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胆大到如此地步,胆敢颠覆朝纲!

我几乎可以肯定,原本我不想抓她,是想通过她放长线引大鱼,可是他最近却突然失去了所有行动,仿佛有所察觉,我这次受伤,我怀疑也是革命党做的,他们暂时失去了行动,恐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且,我害怕,卓延廷跟他是一伙的,他也是革命党!绮珺说!

洛飞加深了眼中的惊愕,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她几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延廷是革命党?不可能,我不相信,我跟他相处这些天,完全没有察觉,而且他为人耿直,毫无心机,不像是会隐藏的人,会不会是你的消息有误!洛飞肯定的说道!

绮珺眺望着河面,良久才说:我也希望是我的误会,可是上次刺杀李瀚章的刺客,种种迹象都表明是他,如果他不是革命党,为什么会一直跟苑莫离牵扯不清,为什么要去刺杀李瀚章?

她的目光透着绝望,没有人能理解她此刻内心的纠结与恐惧!

她此刻的模样自然无法隐瞒洞悉能力极强的兄长,你跟延廷很熟么?洛飞问道!

想起比武那天,绮珺也在场,洛飞便感觉奇怪,虽然再未曾见到过他与卓延廷接触过,可是此刻她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的目光顿时暗下去,心仿佛被狠狠地揪着,那种感情她竟然无法掩饰,泪水缓缓滑落,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痛,洛飞敏锐的察觉到他的不寻常,便嘲道:恐怕你们之间已经并非认识这样简单了吧?珺儿,你是不是喜欢他?

绮珺倔强的抹去泪水,说道:我是喜欢他,可是我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如果他真的是革命党,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就算他不是,他也早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他喜欢冯老大的女儿冯紫嫣,也许冯紫嫣更适合他!

他喜欢冯紫嫣?洛飞恍然想到,你就是那个清清姑娘?

绮珺独自一人来到菊花谷,这是属于他自己的世界,她不想任何人打扰她的安宁,菊花谷阵阵的花香,冲淡了她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影子,洛飞的声音不断的浮现在她耳旁“小妹,其实延廷是一个好人,如果你不是大清格格,没有身份的阻碍,把你交给他,我真的很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不想你误会他,其实他跟冯紫嫣之间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误会,我可以证明,他跟冯紫嫣,没有任何瓜葛,去听他说清楚!不要在误会他!

原本不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不想再相信他,如果这番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她是肯定不在打算相信他,可是却是洛飞告诉她,她不能不信,可是洛飞也再次提醒她,他有一个多么不可一世,权倾朝野的父亲,无论如何,她的背景是容不下卓延廷的存在,她甚至不敢想,如果他在父亲面前坦诚她喜欢的人是卓延廷,父亲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他,如果他愿意,她愿意跟他远走天涯,可是,他会为了她放弃眼前的一切么!她知道,他是一个多么重感情的人,让他离开他的师父,恐怕是他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他们之间的的确有太多的阻隔,谁都有不能放弃的东西!

来到这,本是想寻求一丝清净,她答应过济泰不会再单独外出,可是她太渴望一个人静一静!

当她走进这片山谷,却意外地看到他此刻最想忘记的身影,卓延廷坐在不远处的大石上,她不自主的停住了脚步,突然想转身走掉,可是双腿却不受控制,卓延廷有所预兆的回头,四目相对的一刻,绮珺立刻转头就走。

卓延廷追过来,几步奔过来,上前拉住他!清清,不要走!

绮珺听到他叫了一声清清,格外刺耳,挣扎之际,他听到延廷低低的祈求,别走!

求求你,别走!他在身后紧紧拥著她,清清,别走!

一股酒气隐隐传来,她清楚,他只有喝醉了才会这样袒露自己的想法,他是因为她的误会才买醉的么?

她转过身,捧起他疲倦的脸,默默的审视,她不知道,他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让她这样着魔的深陷下去,深情说道:我不走,我们都答应对方好不好,以后谁也不许离开,我可以不在乎身份地位,你是不是也可以放下你的一切?如果你真的爱我,你能为我抛弃一切么,能为我离开苑莫离么?卓延廷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恍惚不清的说着,不要走,不要走,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别离开我!别离开!

绮珺被他紧紧搂在胸前,几乎喘不气来,但她没有再反抗,圈住他得腰,伏在他胸前流泪,拥住他,也拥着一腔的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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