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佩佩刚才想知道的事情,郑小尘是不会告诉她的。
虽然他装作若无其事,但刚才还真是出了一身冷汗。首先担心辅导员忽然在电话里爆料,再者桑佩佩和他死缠烂打,非得来个鸡飞蛋打、你死我活。他比谁都清楚,桑佩佩是个既敏感又倔强的女孩。
望着躺在自己怀里的这个总喜欢在自己身上尝试各种新奇颜色的搭配,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颜色狂热分子”,郑小尘将脸轻轻摩挲着她散发出薰衣草香味的头发,心里轻轻叹道:
“美丽,总是容易让人骄傲啊!”
其实,在这之前,还有一个比桑佩佩更美丽、更骄傲的。
那是不太久又觉得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她。郑小尘叫她“艾丽斯”,这当然不是她的真名,大概连郑小尘也把她本来的名字忘记了。或者,在她令人窒息的美丽面前,他总来不及问。
那段感情太短暂、太缥缈了,就像一束烟火,从开场直接走向了尾声。
而烟火怒放、火光闪耀的巨大的背景,就是让院长勃然大怒、至今走进去仍浑身不自在的商学院资料室。
关于这段浪漫最初的情节都可以省略,因为它们没有任何的特别。和平常人一样,从邂逅时闪烁的眼神,到交换电话号码,到短信的穿梭来往,直到手指僵硬无力……只不过,这个过程郑小尘从早晨走出橘子郡,只用了不到十二小时的时间。
十二小时,七百二十分钟,四万三千二百秒,弹指一挥间,检验着郑小尘的魅力……
当夜幕降临,郑小尘终于放下手机,钻进浴室去享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为了让整个身体的每个关节都能再次活动自如,这个澡他整整洗了一个小时,直到隔壁的人以为他没有关紧水龙头,过来敲他的门。
郑小尘裸着身体从浴室钻出来多谢人家的关心。关上门,他顺便瞧了一眼手机,竟然有六个未接电话和七条未读短信!
“靠,不会吧!”他尖叫了起来,差点滑倒在地。
他忙不迭地钻进浴室,胡乱擦干身体,套上内裤就跳了出来。
拿起手机,他彻底慌了,所有的电话和短信都来自艾丽斯!
“Damned!Damned!她不是说‘手指’累得强烈申请要‘休长假’了嘛!”
他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终于翻到一条短信:时间。地点。加上一句淡淡的“我等你”。
郑小尘迅速套上简单的内衣和牛仔裤,冲下楼,直奔艾丽斯约好见面的地方。
另一条短信中,艾丽斯说:我后天就要去英国了,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这是一个美丽的谎言,还是恶作剧?在男主人公拨开人群,一头长发在校园里狂奔的时候,那个美丽的女主角是否就躲在暗处偷笑呢。
郑小尘跑到古旧的老校门的时候,昏暗的灯影下,已经空无一人了。他再次掏出手机,调出短信,确认艾丽斯说的就是这个地方无疑。
他围绕着老校门做圆周跑,不断张望。不断有人走近,走远,走来,走开,但都不是他要等待的那个人,都不是那个叫艾丽斯的美得允许她骄傲的女孩。
她的美丽,在夜色里,都能让流浪的猫群停住脚步,屏住呼吸,并且目送她走远。
郑小尘掏出香烟,倚着木门抽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掏出手机,看见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短信,关机,放进口袋。诡异的微笑在他的脸上浮现,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好久,他终于对着灯下自己的影子说话了:
“怎么能让我这么等啊!哈哈,一直只有别人等我的份啊!”
他再次掏出香烟。周围仍然没有其他人影。
郑小尘一看表,已经九点了,他差不多等了四十分钟。他终于忍不住打开了手机,一条新信息随着蜂鸣声及时传来:我在你们院资料室。
时间显示:八点五十八分。
这次郑小尘并不着急。他走向古旧的老校门,攀上沉重的古铜色的栅栏大门,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将烟雾用力地吐到木栅栏外面去。
木栅栏外的天空,一片明净的幽蓝。
烟雾穿越障碍,一下,又一下……最后一次,他瞄准远处屋檐落下的阴影,用力吐出烟头。
烟头越过古旧的木栅栏,火星四溅。
第二天一大早,资料室还没来得及对外开放,商学院院长孙牧教授就带领着外宾到他引以为自豪的现代化资料室来参观了。管理员一打开门,十几双颜色各异的眼睛全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本以为空无一人的资料室里,靠近门口的桌子上竟然躺着一对相拥着的男女!
“Oh,God!”惊叫的声音,像洒落一地的钢嘣儿。
郑小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横着无数条人影,才陡然惊醒!他用力推着艾丽斯。这么多鬼佬忽然出现在眼前,艾丽斯简直以为自己是被外星人绑架了,此刻就躺在外星人的解剖台上。她吓得尖声大叫,整个身体都跃了起来。
“啊——”
随即,她跳下桌子,裙角被木刺挂住,“咝咝咝——”。听到清脆的丝绸撕裂的声音,艾丽斯猛一回头,看到自己的裙子像一朵百合花一样瞬间裂成了两瓣。
紧紧扯住裙子的艾丽斯和漫不经心的郑小尘一起被带进一个办公室,脑袋里一片混沌。她摸摸头,滚烫。再摸摸胸口,惊魂之后,心脏竟然没有半点平静下来的意思,反而跳得更厉害了。昏沉沉的,她无力去听那个也吓得半死的姓高的辅导员的训斥,对于该怎么办她也没有任何主意。她只想闭上眼睛,不去想任何事情,但昨晚发生的一切却不断地闪进她的脑海,像躲不过的光。
郑小尘推开资料室的门,她看到那双橘红色的荷兰纪念版的“阿迪”就知道是他,但她装作没有看到,只是埋头看书。
他走进来,并不叫她,只是取来一份报纸,静静地挨着她坐下来。
她不抬头,目不斜视,后来,实在忍不住掩嘴偷笑了一声。对面有人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她,她迅速地将头埋得更低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接近十点钟,资料室里的人变得越来越稀落。最后只剩下三四个人的时候,她看到一张纸条慢慢地移到了面前。
展开一看:我们今晚不走了吧,偷偷地待在这里吧!
艾丽斯刚要惊讶地叫起来,就感觉到一只手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她的身体像一阵风一样,跟随着它而去。
管理员出去扔垃圾回来,发现刚才还赖着不走的一男一女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缕烟。他巴不得他们赶快消失呢,这样他就可以立马回家去陪正在生气中的新婚妻子了。
他急急忙忙切断电源,锁上门,完全没有发现在书架的深处还躲着两个心扑扑乱跳的身影。
屋外的声音渐渐平息,整幢楼都黯淡了下来,艾丽斯这才敢大口地呼气。就在她的心刚刚落下来,想帮助肺部的每个细胞都舒展开的时候,她发现一张唇已经紧紧地覆盖在了她的唇上。
“你……”
透过屋外的一点点光,她看到了这个英俊男孩长长的睫毛,看到他俊朗的面庞,看到他平滑的腹部,收紧的臀部,骄傲而嚣张的器官。
她感觉,他像一条大河一样侵蚀着自己。
激情来得如此炽热和猛烈……艾丽斯感觉到灵魂都随着那双手的移动向上飞升而去。越飞越高,越飞越飘摇……天堂是如此地触手可及。
等到天堂的歌声渐渐平息,她发现自己就躺在刚才她看书的那张桌子上,而她的身边已经站满了长着蓝绿眼睛的鬼佬,当然还有那个从一脸尴尬转到怒气横冲、几乎要拧断他们两人脖子的院长。
这些都是她意料之外的。
在出国前的倒数第二个晚上,她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件让她没有任何办法收拾的事情,她开始怪自己太任性了。想到这里,她掩住脸,想哭。
当她的第一滴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时候,她发现郑小尘紧紧拉住了她的手。疼痛和温暖一起到来。
她想甩开,用力,再用力,但是一抬头,她就看到了他长发下传递出的温情的眼神,以及他微微上翘的嘴角浮动的安慰的微笑。
她用勉强的笑,回应他。
她不知道,就是她虚弱的回应,竟让面临着处分的郑小尘觉得此刻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