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晚上了，冯家上下早已是灯火通明，花园里也是亮起了夜灯。他们只在冯家花园里走着，走到一张白色大理石的桌子旁，阮老示意怀睿先坐坐。
怀睿顺从地坐下来，阮老瞅了瞅他的神色，态度尚算合作，阮老便开始展开话题。
其实这些年来，怀睿身边的女人很多，只是从未有一个人像苏凉这样讨阮老喜欢的，或许就是因为苏凉讨他们喜欢，怀睿才没有再换女朋友。
阮老看了看天色，说："怀睿，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苏凉虽然大你两岁，但是她各方面都配得上你，人又大方得体，对你也无可挑剔，你怎么忽然就变得这样绝情？她那样好强的人，那天打电话给我，哭了一早上。你若是想跟她解除婚约总得有个原因吧，这样任性不成熟，可不是你的风格。"
阮老这一番话已经酝酿了许久，说起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自是娓娓道来。
怀睿却低头不语。
阮老再说，怀睿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响。
其实怀睿以前便是这样的性格。他从小被阮家收养，养成了一种本能的顺从，虽是被收养，但阮家亲友子侄辈中却只有他最乖巧，又有出息。以前让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反而每件事都做得熨熨帖帖让阮家每一个人都满意，偏偏他看起来又沉稳持重，少年老成，阮家一族亲友对他都是刮目相看，这也是阮老太太当年逼怀睿娶灿瑜的最终原因吧。
不过不知道是阮老哪根神经被触动了，说着说着，看着怀睿的样子忽然停住了。
这个场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很多年前，阮老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加上阮老太太在一旁对他的威逼利诱--阮家这些年来对你的培养，阮家对你的恩情，灿瑜为了你都自杀了……
那时他未满二十，对着二老的连番轰炸，哪里应付得过来。他从小就乖巧懂事，或许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所以做什么事都愿意让着阮家的人，做什么事都顺着阮家的意思，照顾到每一个人，独独委屈了自己。那个时候让他非娶灿瑜不可，他也是这样沉默着，低着头，不说话。
想起当年的情景，阮老不是没有感触的。阮家确实有恩于怀睿，但是怀睿做的也足够了。他乖巧懂事顺从，压抑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小心翼翼地应付着阮家的每一个人，如果没有无双，或许一辈子就这样为阮家牺牲下去了。阮老早就自责了好几年，怀睿和无双都是性格温润内向的人，如果没有八年前的那一场逼迫，或许现在他们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阮老总记得怀睿被他们逼到绝境，猛然抬头郑重地对他说的那句"爷爷，对不起"。可看着眼前的怀睿，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是事业有成的人了，面对阮老的责难，还是不声不响。
阮老叹了口气，挫败地道："罢了，罢了，我也累了，我们回去吧，你的事我再也管不着了，随你们吧，随你们吧，我只怕我越做越错。"
于是怀睿搀扶着阮老，送他回屋。
送阮老回到客厅，忽然想起好像有东西落在方才的大理石桌上，他又回头去寻。
经过几个花圃，隐约看见前面大理石的桌前也坐着不少人，点着香薰灯，灯影下浮动着白烟和暗香，她们应该也是在这里休息。
那正是魅冬平日里常走动的朋友，不是张家太太，便是卢家太太，几个人坐在那里闲话家常。
不知是哪位开的头，"哎，我听说你家士轩被人开枪打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