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咸正欲蹲下来和暮霭一齐摘果子,只听“咻咻”几声,四面八方竟是同时射出箭羽,速度奇快,反应极敏锐的阮咸竟也慢了一步。
挥剑挡避已来不及,各个方位都有箭羽射来,凌厉如风。
阮咸来不及思考万全之策,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将暮霭扑倒在地,护在自己身下。
就听箭声啸鸣不断,箭羽密集如雨。
一枝箭迅疾地擦过暮霭耳边,惊惧中,她情不自禁地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忽然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的脸颊。
她松开攥着阮咸衣襟的手,轻轻一拭,却见食指鲜红。
血!
她抬眸望向阮咸,就见身前原本风度翩翩的少年眉头紧锁,似乎正承受着无与伦比的痛苦,鲜血正是从他的背部蜿蜒而来。
暮霭这才知道,这场箭雨中,阮咸为了保护她,不幸中了两箭。
有一箭射中阮咸的大腿,另一箭正好射中他背部的伤口,立时新伤和着旧疾,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然而箭雨停止后,阮咸并不是立刻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催促暮霭赶紧离开。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暮霭心中万语千言化作一道倔强的承诺。
她绝不会就这样独自离开。
那箭头似乎喂了剧毒,阮咸感觉自己的四经八脉好似正被毒虫猛兽撕咬,绽裂的伤口仿佛被人无情地撒上盐和辣椒,无与伦比地疼痛!
他根本无法起身,更别说离开这里!
这未知的石洞中不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说不定不久之后还有下一轮攻击,暮霭留在这里非常危险,必须让她赶紧离开!
他知道,暮霭看上去就像一只孱弱的蝴蝶,可她的性子却像莲子一般倔强坚强。
她绝不会轻易丢下自己的。
可是也正因为这样,却让他更加愧疚和自责,更加想要保护她。
愿她平安,愿她永世快乐无忧。
他闭上双眼,冷冷说道:“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你快走吧。”
他的语气极其冷漠,似乎在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份陌生感,让暮霭原本想要搀扶的手,迟疑了在了半空。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现两人一同经历的种种,他温暖的虎牙,明媚的笑容,深情的温柔,不留余地的爱护。
如果真的只是萍水相逢,为何老天又偏要安排他们一同经历如此多的艰难险阻?
想起与阮咸这一路走来,她的目光逐渐坚定。
她相信,这是天意安排,绝非巧合。
她深深看着他的眼睛,视线如炬:“你说过,生不同时,但愿死而同穴。”
两人视线一相接,阮咸立刻移开目光。
“你不必可怜我!”他微微垂着头,眉心狠狠地拧在了一起,“前面就是出口了,你赶紧走吧!从今往后,我们各走各路。从遇见你开始,总是没好事!遇见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血霉!你快走,我不想看见你!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暮霭从未想过有一天,阮咸竟会用如此嫌恶的语气喝斥自己离开。
是啊,她的确是个不详的人。上辈子她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所以今生才会受到如此惨烈的惩罚!
她的生命短暂地犹如蝴蝶。
他说的对,她的确应该离开。
她努力睁大双眼不让眼泪落下,眼眶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红。
原本想要决绝地转身离开,然而依然不舍地望去最后一眼。
本是想要将他明媚温暖的容颜刻进脑海,却见被血侵染的蓝衣此刻身体僵硬,好似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浓密的睫毛犹如受伤的翅膀始终低垂着。
心中狠狠一疼,却也立刻明白,他是怕连累自己。
“暮霭不走!”她冲上前紧紧拉住阮咸的手,“但求患难与共!”
阮咸猛地抽回手,语气凶狠:“你走开!”
“要走一起走!”
“你到底走不走?”
暮霭摇摇头:“暮霭死也不会一个人走的!你是为了保护暮霭才会受伤的,暮霭怎么能够丢下你一个人!”
“我知道了,只有我死了你才会走吧?那只能这样了!”
阮咸狠狠一推暮霭,反手拔去背上的箭,大叫道:“你赶紧走!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刚认识不久的两个陌生人!”
他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
箭一拔出立刻血花四溅,急痛攻心。
阮咸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暮霭感觉自己的心都快痛没了!原来一直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可是忽然之间,阮咸就像一颗小树般笔直地向后栽倒在地。
暮霭心中再无其他,立刻跑到阮咸身边,喃喃叫着阮咸的名字,泪如雨下:“兔妖哥哥,你醒醒!”
她使劲摇晃他,然而他依旧双目紧闭,鲜血直流,将她纤白的双手染得血红。
“你不要有事!暮霭带你去看大夫!”
暮霭试着去拉阮咸,可是根本无法拉动。她环顾四周,竟没有一样能帮上忙的东西!
眼泪不争气地滚落,将衣裙打湿一片。
暮霭丧气地垂下头,懊恼自己是如此的无用!
一低头,满眼是自己华贵的奶黄色衣裙,心中却突然有了主意。
她取下头顶的发簪,咬牙将华丽的奶黄色裙子用发簪划烂。
那精致绝伦的衣裙,瞬间四分五裂。
就听衣帛撕裂的声响,在这空寂的石洞中,发出清脆的回响,重重叠叠,击打在暮霭心上。
他若是见到这条裙子此刻斑驳的模样,漫天的星星,也会随之暗淡无光吧?
像是下了一个最艰难的决定,她深吸一口气,决绝地将发簪放入了阮咸怀中。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是暮霭此刻挚爱的、唯一的宝贝了。
兔妖哥哥你撑着,一定要撑住啊!暮霭一定会救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