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8日,北京时间00:00。
林易就住在机场附近的酒店,四个小时前他还面对着显示器的微光赶稿子。这是他第一次出差,也是第一次出国。这边是不太受公司人欢迎的出差地点,因为没品,享受到的服务也不如在意大利的那样,而最主要的原因是…离中国太近……
林易毕业于东北财经大学新闻传播系,因为朋友经常对他的吐槽方式感到无从下口,所以林易在院系里也算是说话噎人的佼佼者。两年前去了一家时尚杂志社,并成功应聘了美食刊的副编。听上去不错的,新人初来乍到便接了副编这么个活,实习期一过,薪水自然是不会少的。
林易也是当晚激动得只睡了三个小时。
第二天他满怀激动,推开门就扑来那熟悉的味道。你所不能接受的,是美食刊的人天天吃泡面,当他们用力吸着面时,汤水甩了一桌子,然后嘴上、衣服上满是油渍地过来亲切问候你。那美食刊的“老人”见了新来的副编,便会走上前来带着你边走边说。什么是美食?是幸福地吃着的东西才是美食……真正的美食咱们享受不起,那为了工作写文章,就只能整点小滋补的……
林易当时只瞅了瞅桌上的桶面……
也就是说,美食刊的工作就是你吸着方便面也得写出嚼白松露时的意境,即便是你饥饿难耐的时候……
林易在四个小时前码完了将近一万字的文章,是关于这边民间地道的小吃,而在此之前林易只是狼吞虎咽地啃了块面包,编了一万字的违心话费了他不少的时间……睡梦中,林易还是会感觉主编对着自己唠叨,哎呀要用最纯朴真挚的话语去描写那边的美食,哎呀要体现那边本土人民的幸福之情,哎呀这样那样的……
你脑子里进酸奶了?就算这里是尼泊尔你也会这么跟我说的吧……林易唾着。
“几点了……”他用力抬着眼皮,左手向眼前伸了伸,露出了一块儿劳力士的A货。
“完了。”他还算淡定地吐了一句,然而他还依稀记得那张飞机票上的时刻…仅仅差二十分钟飞机就要离开这儿了。
他觉得自己那本来就狭小的天空要塌了,然后在碎裂的缝隙中,主编的脸,就浮在上面……
北京时间00:40,同时也是马来西亚时间。
候机大厅空无一人,角落里留着孤零零的绿色植物,几处白炽灯管滋滋地亮着,灯丝大概已经红热到极限的边缘。
检票区倒是还亮着灯,一位工作人员正用手背遮挡困得合不拢的嘴。
候机大厅不知何时响起清晰的皮鞋声,一步一步踩得很稳,听起来就像时钟。
原本忽暗忽明的灯光仿佛受到了强烈磁场的干扰,一瞬间消失。随着皮鞋声的接近,所有的白炽灯管一齐闪灭,甚至爆出了电火花,从顶棚坠落,逐渐变小,消失。
人影从黑暗中走出,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面部稍有胡渣,穿着灰色的风衣和漆皮鞋,让人觉得风度翩翩像个绅士。
女检票员竟站着熟睡了,脑袋倚着钢化玻璃,有节律地呼吸着。所以她也没有发觉那个男人,而男人则在她的领口里塞了两百美金,然后继续向前踱着,一步一步踩得很稳。
男人慢悠悠地来到室外,一架飞机正加速驶在轨道上,飞机上的灯光逐渐划出一条弧线,那足以震破耳膜的巨响冲击着附近。而男人显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面无表情,一直目送着这架飞机离开吉隆坡的机场。